膝盖很痛,脑袋也痛。柳宜一又困又累,很想不管不顾的直接倒进床上或者沙发里,一睡不起。
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不敢起来。
刚来柳家的时候,她经常被罚跪,有时候她也偷懒,趁着屋子里没人,悄悄坐起来,抱着膝盖苦熬长夜。
又一次,被柳池镇发现了,然后打断了她的一条腿。
挨骂,耳光,罚跪,棍打,柳宜一全都尝过滋味。
后来她发现,只有装乖服软,唯诺怯弱,不争锋,少露面,才会少挨打。所以现在她从不顶嘴,要多没脾气就多没脾气,懦弱得叫柳池镇不想和她说话。
她越是在家里没有存在感,日子反而越是好过。
要不是突然被安排去和宋锦英相亲了,柳宜雪估计也不想理她的,毕竟她在这个家里,是看一眼就犯恶心的垃圾。
柳宜一撑着地板,微微抬起膝盖,缓解那硌着骨头的疼。
楼上传来动静,先出来竟然是柳宜雪。
她还穿着睡衣,散着头发,估计一起床就出来看柳宜一死活。
“宋总还没联系你啊?”柳宜雪颠着脚轻快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嘲讽道,“都早上了,怎么着你那宋总也该问你早安了吧?”
柳宜一低着头,专心忍耐膝盖的疼。
“我最近并没有惹你。”她说,“你为什么整我?”
柳宜雪冷笑:“看你不顺眼需要理由吗?”
柳宜一笑起来:“也是。”
柳宜雪蹲下身,厌恶道:“柳依依,你知道你很恶心吗?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柳宜一笑看着她:“我还没给你送终呢,怎么能先死?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的是什么吗?”
柳宜雪皱眉要发怒,柳宜一紧跟着一字一字地道:“给你收尸!”
柳宜雪怒火大盛,一把推翻柳宜一:“你再说一遍试试!”
柳宜一膝盖疼得要死,倒在地上还免了继续跪,她伸了一下腿,整个小腿除了疼和麻没了其他知觉,她坐不起来。
也没等她撑起来,柳宜雪就扯住了她的头发:“是不是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了?”
柳宜一抬起眼,没波动也没感情地瞧着她。
柳宜雪呼吸一重,她最厌恶柳宜一这不惊不恐的反应,好像她就是个不入眼的小丑。柳宜雪骂了几声,攫着柳宜一头发,把她的脸摁在地板上。
“我告诉你,昨晚的事情还没完!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被人艹的视频挂在网上!让全天下的人都见识一下,贱人是什么样!”
柳宜一低低笑起来:“姐,你提醒了我,我还有你的视频呢……”
“你他/妈给我闭嘴!”柳宜雪尖叫起来,“贱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柳宜一还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柳宜雪笑,笑得柳宜雪头皮发麻,怒火汹涌,理智失控。
她扯起柳宜一的头发,把她的头砰砰的往地上砸了一下,又觉得太轻,抄起一旁的玻璃烟灰缸。
“干嘛呢!”柳池镇声音响起,“一大早的,搞什么名堂!”
柳宜雪放下烟灰缸,扔开柳宜一的头。
柳池镇拧着眉,对着柳宜雪骂:“你是街边的泼妇吗?你是不是要和外面那些穷酸鬼一样粗俗不要脸?”
柳池镇祖辈都没文化,有钱了也只能被人叫做暴发户,除了臭钱,什么底蕴也没有。所以他平时格外注意言行举动,不能和外面那些普通人一样,大着嗓门打电话,扯着脖子骂人。
他们是有钱人,是文明人。
柳宜雪扭开头说:“是她先惹我的!”
“哎呀,多大点事嘛,小孩子吵吵架嘛。”杨敏走下来,和场说,“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
柳池镇皱着眉,低眼看着柳宜一。
“宋总的电话,打通了吗?”
柳宜一头晕目眩,额头发疼,她也懒得强撑精神,不死不活:“手机没电了,我不知道……”
柳池镇立马对着柳宜雪喊:“去把你的充电宝拿过来!”
柳宜雪哼了一声,不情愿地上楼。
柳池镇又对着柳宜一喊:“起来,给我跪好!”
柳宜一闭了闭眼睛,咬紧了牙,挪起身,重新跪着。
膝盖挨上地板的时候,疼得眼前发黑。
柳宜一手机连接上充电宝,等到开机那几秒钟里,她手指发抖。
因为疼,也因为怕和绝望。
她觉得,宋锦英……是不会接她电话的。
但手机在掌心里一震,她看到了宋锦英短信。
“嗯。”
一个字,却犹如砸破黑色天空的巨石,明亮的金色光柱,从天际洞口里泄下。柳宜一发着抖,狠狠吸了一口气。
她活了。
闭了闭眼,忍住眼底的湿热,她把手机递给柳池镇。
“爸,锦英答应参加我的二十岁生日宴会。”她说,“宴会之后,我满二十,就能和她结婚了。”
柳宜一仰起脸,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能和宋锦英结婚,就意味着她再也不会被柳池镇轻视,被柳宜雪欺辱;也意味着,她从此往后的余生,都要仰靠着宋锦英的声息喜怒度日。
柳池镇拿过手机检查短信,柳宜雪也挤过去看了一眼,怀疑说:“你怎么保证这真的是宋总的电话?谁知道是不是你找人假冒的!”
柳宜一盯着地板,轻声说:“那你就拨过去吧,看看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柳池镇犹豫的挑起眉,柳宜雪不相信这个一无是处的私生女真那么有本事,指头在屏幕上一按,号码就拨了出去。
扩音。
“嘟——”
提示音响起,像是缠绕在人心上的绳子,响一声紧一圈。
柳宜一屏住呼吸,手指紧握。
“喂?”电话那边,响起了宋锦英低缓的声音。
柳宜一喘了口气,抬头。
柳宜雪愣一下,立马问:“是宋总吗?”
顿了一秒,那边道:“我是宋锦英。”
柳宜雪不信,还要说话,被柳池镇狠狠一瞪,他记得宋锦英的声音,确定无疑。柳池镇连忙把手机递还给柳宜一,示意她好好说话。
久久没有声音,那边又传来一声喂。
柳宜一捏着手机,干哑地咽了口口水:“锦、锦英,是……是我,一一。”
那边停顿了会儿,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凭空生出的羽毛尖,划过柳宜一震颤的心。
“怎么?”她问。
柳宜一忽然感到眩晕,理智像是云一样轻飘地浮了起来,她迷糊地脱口说:“我生病了……”
沉默。
一秒,两秒……理智回笼,柳宜一惊出了一背冷汗。
宋锦英怎么会管她死活?她怎么就忘了自己的位置?
“你在哪儿?”宋锦英问,声音仍旧低缓,听不出喜怒。
柳宜一又跌进眩晕里:“啊?”
宋锦英道:“我来接你。”
“我、我……”柳宜一蜷起脚,膝盖的疼和麻让她清醒,“我在家。”
“好。”宋锦英说完,挂了电话。
柳宜一继续盯着亮屏的手机,半响没回过神。
这个电话打完,就等于是柳宜一在柳家人面前,证明了自己真的在和宋锦英恋爱。
柳池镇沉着脸站在一旁,误会一场,他很是抹不开面。
“哎,还跪着干什么……”杨敏适时的说着,伸手扶起柳宜一,“宋总不是一会就来了吗?你赶紧收拾收拾。”
站直的瞬间,膝盖传来剧痛,柳宜一紧紧咬着牙忍着:“谢谢杨姨。”
“这有啥,我扶你上去……”杨敏和气地说,“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柳宜一抽出自己的手,慢慢上楼,回房。
她往浴缸里放水,坐在边沿,脱鞋子看脚底的伤。
血已经干了,黑红狼藉一片,创口贴粘在伤口上,一撕就痛。
柳宜一用帕子沾上温水,覆在伤口上,热度和水汽刺得伤口生疼,她白着脸忍耐。
揭开软化的创口贴,洗干净伤口,然后翘起一只脚泡澡。
洗过澡,身体温暖了,疲惫和疼痛立即被放大,连着脚底的伤口也严重起来。她甚至不敢把左脚完全踩在地上。
踮着脚出去换衣服。
宋锦英又发了一条信息来:“二十分钟后到,门口接你。”
柳宜一反复看了两遍,猜测宋锦英没有进柳家来坐坐的意思,于是迅速的去换衣服,简单的涂了个素颜霜,描眉,戴假发。
“一一。”杨敏在门外温声喊,“宋总还有多久到?你给她说让她在我们这里吃个午饭。”
柳宜一隔着门道:“我说了,她拒绝了。她说要带我去看病。”
门外没声了,隔了一阵,杨敏才又敲门说要进来。
柳宜一站起身,用力踩了踩受伤的左脚,狠心让自己适应那剧痛,随后才步伐正常的去开门。
杨敏端了杯牛奶进来,笑呵呵地说:“膝盖怎么样,好还吗?”
柳宜一乖顺说:“膝盖没事,我就是头疼,可能有一点感冒了。”
杨敏担忧道:“那可得好好吃药。”
柳宜一:“嗯。”
杨敏又说:“既然宋总关心你,那你平时说话什么的也要注意知道吗?少在宋总面前抱怨不该抱怨的,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去惹宋总烦心。”
柳宜一道:“我明白,我不会在宋总面前乱说话的。”
“你明白就好。”杨敏把杯子放下,笑着说,“我听说,你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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