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柳宜一最后还是给宋锦英打了电话。

    柳池镇起了疑心以后,半个字也不信柳宜一的,她找什么借口也没用。

    电话当然没有人接。宋锦英醉成了那个样子,这会只怕是神志不清的躺着呢。

    “爸,锦英肯定已经睡了……”柳宜一低声说。

    柳迟镇思量着没说话,柳宜雪笑着说:“那不然……你把你和宋总的短信记录拿出来我们看看,证明一下宋总对你到底有多‘疼爱’。”

    柳宜一低着头,手心全是汗:“短信,我删了……”

    “我不信,你拿出来我看看!”柳宜雪嚣张跋扈,冲过来便抢柳宜一的手机。

    柳宜一扣住她的手腕,眼里的凌厉凶狠一闪而过。

    柳宜雪顿了一秒,以为自己看错了,嚣张不减地猛然扯下柳宜一的假发。

    客厅明亮灯光下,柳宜一绿色的头发醒目扎眼。

    “爸,您看看!”柳宜雪尖声喊起来,“看看她这个样子,明明是个高中生,染头发,穿高跟鞋,半夜出去逛酒吧!整天不学好,这样的混样子,宋总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柳宜一捏紧了手指,忍耐。

    柳宜雪眼神得意,嗓音越发拔高:“爸,有些事情我没和您说,以前是觉得没必要,但现在……我必须得告诉您了!”

    她回头,立马变了一副郑重又痛心的样子:“柳宜一高二的时候,就喜欢和各种男人来往了,以前在学校,还传出过她得了病的流言呢!无风不起浪,谁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池镇脸色越发难看:“你姐说的是真的吗?”

    柳宜一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唇边带上了几分笑。

    “那些流言是怎么来的,姐姐你还不清楚吗?”柳宜一视线扫过柳宜雪,滑过杨敏,最后落在柳池镇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憋出哭腔和大颗的泪水,崩溃地怒喊道:“我有没有得什么病,和人开过房……这些事情,不如去医院检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柳池镇神情微动,柳宜雪在家里学校欺负柳宜一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现在就去。”柳宜一满脸泪水,委屈可怜,“走啊,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贱人!”

    “柳宜一,你别在这儿……”

    “够了!”柳池镇打断柳宜雪的话,盯着柳宜一,“你和宋总到底有没有来往?”

    柳宜一想着柳池镇几个小时前承诺给母亲的两万块,咬死了说:“有,但记录我真的删除了。”

    柳池镇阴晴不定地点点头:“行,我先信你。明天一早,你再接着给宋总打电话,直到她接了为止!”

    柳宜一逆来顺受,擦掉眼泪说:“好……”

    “爸,你就这样放过她吗?”柳宜雪不甘心道,“她分明就是在骗你!而且还半夜出去鬼混,又留级两年,她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现在不教育她,以后她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行了,给我回房间去休息!”柳池镇不耐烦起来,又看着柳宜一,“今晚你别想睡觉,给我跪在客厅里,好好反省!”

    “爸……”柳宜雪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杨敏连忙拉了一把柳宜雪,让她见好就收。

    毕竟还没坐实柳宜一和宋总没关系呢,柳池镇肯定不会真的动手收拾柳宜一的。

    客厅的人散了,柳宜一独自跪在大理石地板上,灯明晃晃的开着,投下她单薄浅淡的影子。

    她盯着反光的地板,想起了以前的事。

    十三岁以前,她跟着母亲。

    她妈是个没有正当工作的漂亮女人,生活来源不是靠牌桌的运气,就是附近男人的恩惠。柳宜一的童年,充满了麻将声,母亲的骂声,以及……那些一墙之隔的暧昧声音。

    十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得了早期肝癌,为了凑钱手术,她和人做局去赌钱,结果运气不好,被人抓到,反而要赔偿巨额罚款。

    母亲没钱,只有一个柳家的私生女。

    柳宜一跪坐在自己的脚踝上,恍惚着回到了那一天,鼻青脸肿的母亲把自己搂进怀里,温柔地问:“你想不想回到你爸爸身边?妈妈送你回去好不好?”

    柳宜一小时候见过柳池镇几面,但每一次,都只得到了柳池镇嫌恶的冷眼。她知道的,柳池镇不喜欢她。

    柳池镇的妻子,女儿,不仅厌恶她,还恨不得她死。

    “我不要……”柳宜一小声说,“我不要离开妈妈。”

    母亲忽然哭了起来,崩溃地告诉柳宜一,她得了病,要死了。

    “没钱我就要死了!”母亲哭着说,“你回你爸爸身边去,去给我拿钱治病!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该回报我了!”

    柳宜一茫然地看着母亲哀戚的脸,也跟着哭了起来。

    母亲紧紧拉着柳宜一的手:“其实很简单的,你去你爸爸家门外,跪着求他,求他接你回家去!他不开门,你就哭,大声地哭!柳池镇要面子,他不会让事情闹大,他会接你回去的!”

    柳宜一不敢,那个富丽而陌生的地方,让她恐惧。

    她哭着摇头。

    “你是不是要我死?”母亲尖刻地喊起来,“是不是要我被你害死!你知道为了养大你,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为了你的学费,为了给你买新衣服,我陪了多少男人睡觉!现在要你回报一次,难道不应该吗?”

    柳宜一无措地大哭起来:“可是我怕……妈妈,我怕……”

    “怕你也要给我去!”

    柳宜一打了一个冷颤,回到现实里。

    膝盖跪得发疼,脚底也疼,她难受地动了动身,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但地板太硬了,不论她怎么缩起身体,总会有一个地方又疼又难受。

    柳宜一只能作罢,自暴自弃地就那么跪坐着。她开始数数字,从一到一千,再清零,继续从一到一千……

    数了几遍后,她开始想宋锦英。

    她会记得今晚两人的偶遇吗?

    自己摔在她裙边的时候,她是认出来了,还是……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

    柳宜一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柳宜雪说得挺对的,她一个什么都不学好,没有优点,还整天装叛逆的小丑,怎么可能被宋锦英看上。

    倒贴估计都要排队。

    那明天怎么办呢?

    柳池镇知道自己骗他这么久,多半会把她往死里打。

    柳宜一想着,意识却很麻木。

    她很习惯了。

    天边一寸一寸的亮起白线,晨曦微露,又是一个明朗的夏末天气。

    宋锦英像往常一样,六点半醒来。

    她只穿着内衣躺在床上,礼服被好好的搭在沙发上,项链和耳环摆在床头柜上,那是她昨晚用最后的意识,做的最后一件事。

    头疼嗓子干,宋锦英就那么光着,去客厅接了一杯温水喝下。

    后脑炸裂似的胀痛着,她压着眉心,坐进沙发里。

    昨晚为了搞定那个大合同,她喝了不少酒,离开时又遇见临市的客户,又喝了半瓶才能脱身,所以最后没等到回家,她就在路上吐了。

    宋锦英皱起眉,慢慢想起一抹银色的身影,以及那不得不令人深刻的绿色头发。

    但那个女人的脸,她却完全记不起了,或者说,压根就没看清。

    无足轻重。

    她起身,进浴室洗澡,换衣服,上跑步机慢跑。

    运动时,她单手握着手机看邮件,也同时看到了两个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

    这个号码,她认得。对于数字,她向来过目不忘。

    就在昨天,这个号码给她发两条信息——“在干嘛呀”和一条“你怎么不回我,很忙吗?我二十岁生日宴会,你来吗”的长信息。

    二十岁生日宴会……原来是那个小丫头。

    放下手机,宋锦英盯着玻璃窗户外的公园绿树,脑海里却是浮现起柳宜一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以及生动明亮的眼睛。

    她记得柳宜一还要三周才够二十岁,所以这段时间也没想去联系她,浪费时间。

    不过今天她休息,倒是可以叫过来玩玩,打发时间。

    慢跑结束后,她拿起手机,回了柳宜一一个字:“嗯。”

    随即她给苏小秘书打了个电话:“让苏秘把之前查的文件传给你,打印后现在带过来。”

    苏秘是宋锦英的工作秘书,苏小秘书是苏秘的恋人,也是宋锦英的生活助理。

    她重新洗了一个澡,换好衣服,再花五分钟,画了一个简单的淡妆,下楼。

    在擦拭家具的阿姨立马恭敬地问宋锦英要不要现在吃早餐。

    宋锦英点头。

    五分钟后,简单的中式早茶摆上了桌子,宋锦英吃到一半时,苏小秘书来了,带上了两页纸的文件。

    那是从学校档案馆里复制出来的学生档案,扉页左上角还印下了那张两寸的登记照,是柳宜一。

    照片被墨汁染得很模糊,柳宜一的脸黑成一团,仅能看到一个轮廓和厚重的齐眉刘海。

    宋锦英吃完早餐后,才翻开文件快速的扫过。

    柳宜一,两次警告,两次严重警告,两次记过,一次留校察看,共计七次处分,还有两次留级,风评极差,成绩糟糕的不良学生。

    宋锦英没表情的扫过那一栏栏,最后定睛在同学印象那一栏上,勾唇笑起来。

    上面写着三个字:“好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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