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夏惊蛰并不是自哀自怨的人,相反,她除了娇气了点,还挺随遇而安的。
大概出身不错,没怎么为生活烦恼过,当别的同学毕业后为就业奔波,为租个房子便宜一百几十块,每天多花半个小时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住在半山豪宅,进入她爸爸的公司实习,司机每天准时接送。
只可惜毕业没多久,她就莫名其妙穿到了这里。
寒暑假仅有的在农村的生活也不过是体验派,而且彼时的农村已经和城市差不多便捷。
她其实是个标准的吃货,可以说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尝尽珍馐百味的黄金舌头和厨艺?
夏惊蛰一手抱拳和另一掌对击,对,厨艺!
父母经常不着家,从小照顾她的保姆什么都好,就是煮东西不行,相处惯了也不想换,更不想家里有其他外人,因此,她从小兴致一来自己下厨,自己看视频捯饬各种吃食。
她的保姆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恭维,说她如果开店一定客似云来。
她自己也是这么想,就是太懒,没往这方面考虑。
眼下是不给光明正大做生意,可正是撑死胆子大的,饿死胆子小的时候,不少发家致富的倒爷就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就攒下大笔家底的。
夏惊蛰自然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求有口饱饭吃就不错,卖点小吃食什么的,自个儿能吃饱肚子,还可以换钱,想想就不错。
夏惊蛰想着想着嘴角都翘起来了,倏然叹一口气,又耷拉下去。
没钱没粮食,拿什么去做吃食卖钱?
夏立冬下工回来就看见他姐耷拉着脑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姐,你又不舒服了吗?”
大队的春耕开始,半大的孩子也要上工赚公分,当然也只能拿一半的公分,换来的口粮还要分她这个废材姐姐一口,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的夏惊蛰很替自己汗颜。
也心痛这个没有因困苦生活压弯脊梁,眼神依旧清澈明亮的半大孩子。
夏惊蛰上辈子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不亲,她甚至怀疑父母至今不知道她穿到这里来,可能是原主的血缘关系,她很轻易地接受了梁阿婆和夏立冬这两个家人。
既然来了这里,得在这里生活下去,她也愿意接纳他们成为风雨同舟的亲人。
“冬冬,姐姐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吓到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认真听我说完哦。”
夏立冬疑惑地看她一眼,心想你已经吓到我了。
他姐从他五岁之后就再也没叫过他冬冬。
单纯的孩子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姐,你说。”
夏惊蛰听他这么说,掰着手指头在那里数,“冬冬你看啊,我们家穷得响叮当,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劳动力,你每天辛苦上工,赚到的口粮都不够塞牙缝。”
“书记家条件算是不错了吧?可每天也是不能吃十分饱的,顶多就是不饿肚子,咱家里养不起鸡,我不过是往家里拿几个鸡蛋,就给撵了回来,你再看我们隔壁黑子他们家怎么样?”
夏惊蛰循循善诱,打算做通夏立冬的思想工作。
这几天,夏惊蛰也并非完全在家里苟着,顶着闲言碎语在村里转悠了一圈,无意间发现隔壁黑子家里竟然挂了一排的腊肉,黄亮黄亮地冒着油花,她口水掉了一地,忍得好辛苦才控制住自己没去偷一块。
后来又被她打听到原来县里是有黑-市交易的,类似于早期的农贸市场,卖什么的都有,目前是非法,要躲开红小兵,一不小心可是要蹲大牢的。
知情的大妈说,黑子家晒的腊肉不是拿到黑市去倒卖换钱,就是赚了钱换来这一屋子腊肉。
说话之间净是羡慕嫉妒,这年头的人到底淳朴,倒是没有恨,知道也装作不知道,若非有血海深仇,轻易不会去举报。
所以说撑死胆子大,饿死胆子小的。
别人不知道,可夏惊蛰是知道的,这市场没几年就会完全开放,自由买卖,不存在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说法。
一墙之隔的黑子家,夏立冬自然是知道的,隔山差五炖肉,那肉香顺着风飘过来,光闻着就香。
夏立冬除了过年大队分鱼分猪肉的时候能吃上一口肉,平日里是不敢肖想的,所以只有羡慕的份。
“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惊蛰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想捯饬点东西到黑市去换钱买肉吃。”
她到底不敢说拿东西到黑市去卖,怕吓着夏立冬。
可这并不妨碍夏立冬震惊,他姐何时变得如此胆大妄为的,他立马摇头摆手,“姐,不行的,会被人抓的!我们家本就成分不好,不能再割资本主义尾巴,阿婆也不会同意的。”
“那隔壁黑子怎么没被抓呀?”
“你……你是说……”
夏惊蛰点头,“对,隔壁黑子家的腊肉,还有隔三差五吃的肉都是从黑市里的劳动所得,不偷不抢的劳动所得,别人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呀?”
夏立冬蠕动一下嘴唇,憋了半响才憋出来一句,“那是黑子运气好,好些个倒爷都被抓了。”
夏惊蛰乐了乐,“你还知道倒爷呀?没错,就是倒爷,咱们把东家剩余的东西倒腾到需要这些东西的西家,为人民服务,赚点辛苦费不应该吗?可耻吗?”
许是夏惊蛰这一番话太过“厚颜无耻”,夏立冬目瞪口呆无言反驳,只能憋红着脸。
只听见夏惊蛰又说:“你知道,做这个前期肯定需要本钱的,咱家连个钢镚都拿不出来,我知道你跟萧青山有书信往来,你这样,写封信问他借点钱,我们赚了钱马上还给他。”
夏惊蛰从夏立冬的房间里见过他和萧青山的往来书信。
夏立冬根本还没有从上个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又被他姐的一番话震着,憋了半响,好半天才喘上气,义正言辞地反驳:“不行!”
夏惊蛰可不依,“怎么就不行了?他可是我老公,你姐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姐我都快饿死了,问他那点生活费那是天经地义,何况是借?我会还给他哒。”
夏立冬算是看出来了,他姐“嫁”了一回人,的确变得“厚颜无耻”多了,以前为了护着他和阿婆,偶尔会过界一些,绝对不可能把“老公“、“嫁汉”这些词放在嘴边,更不可能去找萧三哥借钱,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姐,你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萧家吗?我们拖累萧三哥够多了,不能再得寸进尺,借钱这事我是不会去说的。”
处于变声期,说句话都不太利索,脸红红的内敛小少年这会竟然板着脸教训她?
夏惊蛰眨巴两下大眼睛,不太明白了。
是她跟原主的记忆融合得不太好吗?怎么阿婆和夏立冬都说反复强调她拖累萧青山?都认为她跟他不会是真正的夫妻关系?
原主是用了点手段嫁过去,可若萧青山不愿意,她怎么进得了门?难道这年头也有假结婚这种操作?
她的记忆里是有拜堂成亲的过程的,就是对萧青山的样子没有记忆,难不成是原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萧青山?还是记忆出错?
头痛!
夏惊蛰退而求次之,“那你把萧青山的地址给我,我自己写信去说。”
“也不行,总之你不能问萧三哥借钱,也不能再要萧家的东西了。”夏立冬落下这么一句,竟然就这么跑了。
夏惊蛰半响回不过神来,早知道就悄咪咪把萧青山的地址给记下来,现在打草惊蛇,夏立冬肯定回房间藏信去了。
夏惊蛰猜对了,夏立冬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把跟萧青山的往来书信藏了起来。
他珍而重之地摸着一封封往来书信,夏立冬没有钱买邮票这种奢侈品,萧青山每一次都会在信里里夹一个贴好邮票的回邮信封和空白信纸,他每一次写好信直接寄就行。
那是他唯一的精神食粮,也是他唯一的曙光,没有萧三哥,他的世界大概会一直黯然无光。
萧三哥对他们一家已是再造之恩,不能再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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