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初入北地,对北地地界不熟。
由于北地比邻北蛮,很不安稳,姜家在选择驻地时,没选择花钱买下一座宅院,而是直接在客栈定了个院子。
姜忠给周桂的地址就是客栈的地址。
姜忠从周桂那离开后就去客栈找人,很顺利地找到姜父。
两人劫后重逢,自然开心无比。
姜忠说了他被救之事,姜父当即称赞周桂热心,还说等回同安县时,路过周家,要再好好感谢周桂一番。
姜父和姜忠重逢后,最后一点儿担心放下。
经历一次生死危机,姜父成长许多,还记得自己来北蛮的目的,干起正事,忙得昏天暗地。
姜忠身为姜父的小厮,主人都忙成了狗,他更是片刻不得闲,每天累得沾到枕头就睡。
这天,姜忠醒来,像每天一样去找姜父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结果,姜忠发现本来应该在屋的姜父,却出现在大堂。
客栈早上人少,姜忠一眼就看见姜父坐在角落里,出神地看着桌子。
姜忠走过去,看看桌子,上面只有一壶客栈免费赠送的茶水。
“少爷,您今天起得好早啊!”
走进一看,姜忠才发现姜父脸色并不好,眼圈发黑,面色发白,当即便道:
“少爷,您要不今天休息一下?您看看您的脸色,太差了,要是老爷夫人看到,不定怎么心疼呢?”
姜父似乎才发现姜忠,闻言摇头:“不用,我这就出去。”
姜忠指着桌子:“您早饭还没吃呢,在忙也要把早饭吃了吧。”
“不。”
姜父拒绝:“我去外面吃。你今天不用跟着我,去我屋里,把里面的人安排一下。”
说完,姜父就走了。
留下的姜忠感到莫名其妙。
人,什么人?
姜忠边走边琢磨,心里乐呵的想,难不成少爷开窍了,叫了姑娘?
同是男人,姜忠知道男人的需求,只是他家少爷未成亲前,被姜老爷子管着,没机会去什么花街柳巷。
成亲后,又与少夫人凌氏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没心思去。
如今少夫人远在同安县,他家少爷要是有个需求,远水解不了近火。
若是因此想摘点野花啥的,姜忠想想太正常不过。
姜忠怀着我家少爷居然也会开窍的心情,推开了姜父的房门。
然后……
姜忠看见床上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砰——
姜忠第一反应就是把门关上。
“看错了,看错了,阿桂怎么会出现在这,一定是昨天没睡好。”
姜忠自言自语,企图将刚刚看到的画面从脑中祛除。
可惜,事实打破了他的妄想。
“阿忠哥。”
周桂光着脚从床上跑下来,打开门,轻轻地喊。
姜忠知道他骗不了自己了。
周桂看见姜忠,如同乳燕投林,抱着他哭了起来。
姜忠连忙安慰,好半天才把人哄好,也知道了周桂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按照周桂的说法,姜忠走后,她的叔叔婶婶就回来了。
周家叔叔婶婶从四邻处得知周桂收留了陌生男子,先是把她打了一顿,又骂她不知廉耻,坏了名声。
然后,匆匆给周桂找了个人家,说要在事情传开之前把她嫁了。
周桂自然不从。
拿着姜忠给的钱,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按照姜忠给的地址,找到客栈。
周桂的钱在路上都花完了,到了客栈没找到姜忠,为了活下去,她苦求掌柜收下她在客栈打杂。
掌柜看她可怜,同意了。
昨天,是周桂第一次当差,她按照掌柜吩咐给丙字院客人送水。
谁知客人突然狂性大发,奸污了她!
周桂越说越伤心,最后几乎哭成了泪人。
“阿忠哥,我以后该怎么办呀,我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污了身子,只有死,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周桂故作坚强的笑了一下:
“不过还好,我的运气不坏,老天爷让我在最后时刻见你一面,如此,我该知足了。”
姜忠感觉他的心被周桂哭碎了。
哪怕姜忠知道以他家少爷的性格做不出奸污人的事。
但,万一呢,万一少爷没忍住,对阿桂出手呢,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毕竟阿桂这么可爱。
姜忠一遍痛惜周桂的遭遇,一边埋怨姜父。
“阿桂,我娶你!”
最终,姜忠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话对周桂说了。
哪怕眼前的女人不再清白,哪怕娶了她,会让姜父厌恶,姜忠也不管了。
他喜欢她,只要她同意,他就娶她。
周桂闻言,身子一顿,哭得声音更大了。
“不,阿忠哥,我不配。”
周桂脸上满是决绝:
“阿忠哥,你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人,我一个残花败柳,如何能害你?
让我死吧,污了身子,我如何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话毕,周桂就往窗户边跑,要从那跳下去。
姜忠死命拦着,才把人拦下,在周桂一声声求死的声音里,着急地喊:
“我知道昨晚那人是谁!”
“你老实点儿,我有办法,有办法让他收下你,这样你就不用死了。”
周桂哭着说:“你没骗我?”
姜忠连忙道:“没有,没有。”
周桂笑着道了句我相信你。
终于把周桂安抚住,姜忠找了个新的房间把人安顿好,然后等着姜父归来。
晚间,姜父从外面回来,问姜忠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姜忠吞吞吐吐,说把人安置在了隔壁。
姜父脱衣的动作一顿,“不是让你把人打发了?”
“我问了,那姑娘是清白人家的孩子,突然遭遇昨晚的事,一时接受不了,要寻死。
我怕我们刚把人打发,人就投河自尽,那姑娘性子烈……”
姜忠越说越小声。
姜父面无表情,看了姜忠许久,才道:“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姜忠咽咽口水,紧张地捏了捏衣袖:“少爷不如把她收了吧。
少夫人怀孕,您屋子里总要有人伺候,我看那姑娘就不错,而且少夫人性子大度,肯定不会说什么。
况且小小少爷还小,有个人帮衬,少夫人也能轻松些。”
姜父沉默许久,“这就是你想说的?”
姜忠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周氏的事,就按你说的安排,一切交给你处理。”
姜忠听到姜父同意,只顾得高兴,根本没想过,姜父既然是奸污了周桂,与她只一面之缘,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姓。
转眼间,周桂成了姜周氏,成为姜父的妾,并且幸运的怀了孕。
九个多月后,周氏生下姜父第二个女儿,姜薏。
——
姜忠永远忘不了,看见周桂出现在姜父床上时的无助和惊慌。
因而在指责姜父时,他的愤怒是真的。
“你,奸污了她!”
说的掷地有声,感情充沛。
姜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姜忠还是个情圣。
不过……姜父说的对,他就是眼瞎。
连姜槿一个只听复述的人都能感到周氏有问题,姜忠这个当事人却被骗得团团转。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是她下的药。”
面对姜忠的指责,姜父只是冷淡地回了几个字,已经懒得分辨,对于姜忠,姜父自认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姜忠明显不信:
“阿桂只是个弱女子,如何给你下药?再说,她要是给你下了药,你为什么还会同意她入府?
肯定是你心虚才同意的,你别想骗我!”
姜槿在一旁看得不忍直视,终于忍不下去,开了口,喷道:
“你是傻了吧,爹说你瞎,都高抬了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爹是为了周氏,才同意她进府的?
若不是因为你,爹会同意?”
姜槿只觉得一切赶得太巧,若不是姜忠刚刚救了姜父一命,让姜父对他的感激达到顶峰,也不会有周氏进府之事。
姜父心中称赞,不愧是我的女儿,看事就是通透!
“阿瑾,说的不错,当年我同意周氏进府,确实因为你,或者说,因为周氏救了你。”
若不是因此,姜父怎会容忍一个算计自己的女人活在眼皮子底下?
能让周氏进府,已经是姜父做到的极限,至于周氏想要的郎情妾意,根本不可能的。
也是因着周氏,姜父才对周氏生的女儿心存芥蒂。
姜薏的存在,时刻在提醒姜父,他曾被人算计过的事实。
姜忠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你胡说,胡说,阿桂不是那样的人!”
若真如此,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姜父:“别自欺欺人了,骗了自己十七年,到现在还想骗下去?
别告诉我你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也许刚开始周氏骗到了你,但之后呢。
你扪心自问,敢说周氏真的如你认为的一般阳春白雪,出淤泥而不染?”
姜忠沉默。
其实,姜忠是有感觉的,但等到他感觉时,周氏死了。
人一死,在想念她的人眼里就会被无限美化,渐渐地周氏成为姜忠心中完美无缺的人。
如今,姜忠都不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周氏,还是他想象中的周氏。
姜父的诉说,并没有因为姜忠的沉默而终止,问道:
“你从来没想过,你没和我说过周氏的样子,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睡了的人,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忠艰难地开口:“是,阿桂告诉你的。”
姜父点头:“没错。”
姜父不傻,喝了周氏给的水后,就感觉浑身发热,直接将人睡了,醒来自然知道水有问题。
若姜父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一个女人睡了也就睡了,甚至看着顺眼,直接收了也不一定。
但姜父不是,他性格严肃,自小接受的是传统的文人教育,有着文人的傲骨,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被人如此戏弄。
发现真相的第一时间,姜父就保留了作案工具,那壶有问题的水。
然后在周氏满怀希望憧憬时,将人拎下床,告诉她将受到律令制裁,会把她算计之事公布于众。
周氏傻了眼,没想到事情根本没按预想的来。
害怕之后,周氏说出她救了姜忠之事,让姜父看在姜忠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姜父同意了,所以吩咐姜忠,让他去把周氏打发了。
只是,姜父没想到姜忠不仅没把周氏打发,还想让人进府。
姜父想着姜忠之前浴血奋斗的身影,沉默许久后,答应了。
姜忠听完姜父的话,整个人跨了下去,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姜父没管姜忠,继续道:“事后,我派人查了周氏的身世,你猜怎么着?”
姜忠不想听,他知道,若不想更后悔,应该捂上耳朵,不听,不想。
姜忠不怕死,从周氏死后,他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死了,就能和周氏再次见面,对姜忠来说,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现在,姜父做得就是把姜忠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打破。
“周氏确实如她所说父母双亡,从小被叔叔婶婶养大。
但周家的叔叔婶婶不曾亏待她,甚至对她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
家里吃的、穿的,全先就着她一人,但即便如此,周氏也不满足,时常与周家叔婶发生冲突。
其实,救了你的人是周家婶婶。
周氏本来是想搜了你的钱袋,将你扔了的,是周家婶婶拦着才没动。
后来,是周家叔叔说你穿着不凡,看着像有钱人,醒来肯定会有回报,周氏才对你上心。
周家叔婶有事离开,周氏为了给你留下好的印象,买通四邻,才有你后来的经历。
她,骗了你。”
姜父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姜忠张开嘴,想说什么,嘴里却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不是,你骗我,骗我!”
顷刻间,姜忠由四十来许的中年男子,变成五十多岁的老翁,面容枯槁,犹如厉鬼。
姜父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姜忠发疯,内心平静。
喻砚为了防止姜忠暴走,上前将姜忠的四肢卸下,确定他不可能伤人,才退后。
咳——
姜忠吐出一口血,安静下来。
刚刚的发泄,令姜忠内息混乱,多年来积累的内伤一同迸发,现在的他就算没人要他的命,也活不了多久。
慢慢地,姜忠抬起眼,多年的眼瞎,让他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看向姜父,问:
“周家……婶婶……还活着……吗。”
姜父抿了抿唇,吐了两个字:“死了。”
“呵呵……死了。”
姜忠眼中的光亮又暗下一分。
姜父继续道:“当初周氏离家,不仅拿走了你给她的钱,还卷走了周家存蓄。
周家婶婶知道后,气病了,因为没钱医治,没过几天就死了。”
最后,又道:“是你,害死了你真正的救命恩人。”
姜忠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白牙,“那我……下去跟她……道歉。”
姜父点头,他只管活人,死人如何,不归他管,只要姜忠心里难受,他就放心了。
“少爷……我、没多久……可活了,临……死前……提醒你……要……小心……林氏。”
一直没说话的林氏闻言,当即跳脚:
“姜忠,你安的什么心,临死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姜忠笑,说了两个字:
“印子。”
林氏心头一跳。
姜父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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