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银发的女巫靠在床头,悠闲地打量自己帅的儿子,“你真的不说给我听?”
“不说。”床边的年轻人给她倒了杯水,“我要是告诉你一点儿,要不了多久Dad就会知道全部。”
“我不能冒险制造悖论。”
莉莉只好不再纠缠,她就着儿子的手喝了一口水,转而问起更重要的事:“那个东西——”
“再也不能作恶。”希尔知道她说的是魂片,放下杯子看着那双翠绿的眼睛,作出承诺,“抱歉让你承受那些,那样可怕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我不全然是受害者。”女巫摇了摇头,仰倒在身后的靠枕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如果我在还能掌控身体的时候自我了断,后面的一切都不会……”
未说出口的罪行太过沉重,她几乎喘不过气。
其实没有人有立场和资格指责她什么,正如没有人有立场和资格,要求任何一个无辜者为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
但是善良的女巫还是为此痛苦,并深深自责。
床头柜上堆满了人们寄来慰问的信和礼物,最多的是糖果和花。
出自蜂蜜公爵的糖果堆成一座小山,一只巧克力蛙试探着从不牢固的盒子里钻出来,差点引起塌方。
希尔固定住潜逃的巧克力蛙和滑坡中的糖果堆,又整理了一下瓶子里的百合花,然后俯身拿下病号盖着眼睛的手,放到被单底下。
他以为她又一次不支地睡去,直到女巫闭着眼睛出声:“但是我会承担起那些……不用为我担心。”
“我从没担心过这个。”黑发的年轻人靠了靠她的额头,又退回床边坐着,让她松松抓着自己的一只手,“我妈妈一直很坚强。”
莉莉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有些担忧:“那么儿子——”
“为什么明明坏事都结束了,你却还是不开心?”
希尔有点愣神。
即将倾倒的糖果堆失去控制,“哗啦”一声铺撒在地。那只元凶巧克力蛙趁机跳上窗台,在奔向自由的路上撞扁了脑袋。
莉莉从掉在床头的糖果中拣出一颗草莓脆心球,希尔接过放进嘴里。
也许这就是莉莉的神奇之处,连大脑封闭术也瞒不过她。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开心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如果没有那些反应,再怎么微笑他也不是开心。
为什么呢?
那双翠绿的眼睛注视着儿子,无声地问。
可能是因为他太贪心了。
年轻人默默想着,嚼碎了嘴巴里的糖,轻而坚定地回应:“你未必知道,所以我不该告诉你。”
前半句是将来时,莉莉知道这又涉及到五年后的事实,只好放弃探究。
“好吧,但是这下你必须要给我讲一个故事了。”女巫从靠垫上滑进被单里,打着哈欠撒娇,“不然我可没法好好睡觉。”
生病的妈妈像个小女孩。
希尔笑着摇了摇头,给她讲精灵王大战恶龙的故事。
“……他们相持不下,这时一个狂妄的小贼悄悄溜进恶龙的宝库。”
“他藏起龙的财宝,以此要挟它,恐吓它,让它再也不敢出门作威作福……”
“他为此遭了报应,锱铢必较的龙诅咒他遗失自己的珍宝——”
“他原本没放在心上,一切平息之后,却看见自己心爱的姑娘落入水中,变成泡沫。”
“太过分了。”莉莉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炯炯地盯着儿子,“这绝对不能是结局。”
“只是个睡前故事……好吧,这当然不是结局。”希尔无奈地替她拂开落到鼻子上的头发,费心编造起她会喜欢的尾声,“我们的飞贼先生虽然受到诅咒,但是他不曾真正窃取龙的财宝,所以他最多遭遇一个类似的恶作剧。”
“他的姑娘变成泡沫,当然只是巫师的魔法,你知道,巫师中有一些大鼻子的家伙,整天捣鼓各种各样的药水,最讨厌这种咋咋呼呼的小情侣——”
莉莉咯咯笑起来:“小心我告诉你爸爸。”
“关他什么事?”年轻人假装无辜地撇清干系,“我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巫师,你可别对号入座——那么,就是这位可敬的大鼻子先生,用魔法骗过了飞贼,把他心爱的姑娘藏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聪明的小贼当然很快就发觉啦。”希尔从糖果堆中捞起两只被压住腿的巧克力蛙,充当故事里的角色,“接下来就是一个闯过重重困难,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下次我再说给你听。”
女巫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睡去。
希尔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一地的糖果恢复原状,然后悄悄退出房间。
外面站着打瞌睡的大少爷忽然惊醒,发现一只巧克力蛙递到他面前,再往上是丈夫的俊脸。
“你干嘛,吓我一跳。”德拉科接过青蛙,有点不乐意地抱怨,“脑袋都撞扁了。”
“那又怎么了,”希尔揉了揉他的头发,奉上一张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巧克力蛙卡,“它可是男主角。”
*
哈利带着朋友和教父回来找莉莉的时候,先前玩忽职守的傲罗已经回到走廊,而之前在门外逗留的斯莱特林不知所踪——
顺应少爷的意思,新婚夫夫去了“小时候”光顾过的养龙场。
兜兜转转经历了那么多事,哪怕已经结婚“生子”,马尔福先生还是放不下当初的“白月光”和心头好。
哪怕他们已经再无可能。
尽管一切以爱人的喜好为先,靴子踩上峡谷湿漉漉的泥巴时,斯内普先生的表情绝对算不上高兴。
和他同样郁卒的,是那些无辜的龙。
它们明明已经在嗅到那只雌性的第一时间远离飞走,对方身边那只野兽,却在爱人露出失望又沮丧的表情时,散发出更加恐怖的气息。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时隔半年,奥特尔峡谷驯养的龙再一次纷纷上天。
始作俑者坐在一棵核桃树上,略微惆怅地在一群龙气球中寻找诺伯。
此时的德拉科,读作“执着”,写作“卑微”。
“你已经结婚了,马尔福先生。”坐在他身边的丈夫负气地揪下几片树叶,“要是你再盯着它们看,我不保证不会干点什么坏事。”
“什么坏事……哦,你嫉妒了。”挨不着龙的少年收回眼巴巴的视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注意力放回丈夫身上,却意外发现他的小脾气很可爱,“你这个小气鬼,你的心眼只有甲虫眼珠那么大。”
“行,我是小气鬼。”小气鬼先生拉了他一把,又忍不住阴阳怪气,“现在又不是你求我‘别走’的时候了是吧。”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求过你。”德拉科被拽得歪了一下身子,他跌进他怀里,却有恃无恐,“我只知道某人正在吃醋。”
“是又怎么样?”希尔扬起眉毛,“你以为我不敢在这亲你?”
“你有什么不敢的。”少爷踩着一根高枝站起来,撑着树干把人困在手臂之间,低头凝视着丈夫的嘴唇。
希尔觉得心跳得有点不正常,差点等不到对方主动凑上来。
他们最终没能闹腾很久,因为周末值班的研究员终于发现异常,匆匆赶来。
相比一年级的暑假,两个斯莱特林如今的相貌确实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又加了几个混淆咒……
但是被查理韦斯莱误认成女孩子这件事,还是让少爷大为光火。
不过除此之外,他对这个格兰芬多老好人已经没有别的成见——从阿尔达回来之后,他连生平最讨厌的波特都懒得对付,何况他和查理的恩怨早就“扯平”。
他们最终以马尔福家生意经理人的名义,参观了当初那颗“赔偿给马尔福家”的龙蛋——现在已经是一头红色的小龙了。
小家伙刚破壳没几天,还呆在“小朋友”住的保育洞里。查理一边给他们介绍,一边喂了它一块生牛肉。
德拉科看得心痒痒,想亲自上手侍弄,查理劝不住他们,只好把防护手套让给他,自己在一边叮嘱该怎么做。
没满月的小龙无知无畏,跳着脚扑咬少爷手里的肉,一点也不在乎对方身上是不是有别的雄性的标记或者味道,遇到翼蛇也不知道害怕。
翼蛇先生再小心眼,也不至于跟小朋友计较。他陪少爷逗着玩了一会,差点和小龙交上朋友。
“好吧,我稍微理解了。”希尔用一块肉钓起不肯松口的小家伙,好让对方有机会摸小龙肉乎乎的翅膀,“确实还蛮可爱的。”
“嗯哼。”德拉科心满意足地捏了捏那对橘红的小翅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查理,“喂,这个小姑娘还没有名字?”
“是小伙子。”由于套了几个混淆咒,少爷在查理眼里是个金色长发的女孩子,因而大大咧咧的格兰芬多研究员对他的态度随和许多,“他是有主的龙,按规矩应该由主人取名——马尔福家的回信还没到,我们暂时叫他‘小淘气’(Naughty)。”
“是挺淘气。”德拉科点点头,决定亲自给龙取个大名。
他盯着小淘气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扯丈夫的袖子:“你看他像不像那个家伙,‘那边’的那头……”
希尔立刻知道他在说谁,他把小龙拎高了一点,觉得那对澄黄的眼睛再加上不肯撒嘴的贪劲,是有那么一点像那位占据孤山的暴君。
好不容易回来的维拉忍不住叹气:“你不会要叫他史矛革吧。”
“‘史矛革’?”德拉科愣了一下,皱着眉毛犯起嘀咕,“那头龙是叫这个名儿吗……”
希尔慢慢把龙放下。
查理听见“龙”就来劲,在边上好奇:“什么龙?你们在哪碰见的?”
少爷没理他,望着丈夫像是求助——不过就是忘了一头无关紧要的龙的名字,他也搞不懂自己慌什么。
“应该吧。”希尔把小龙放回草垫上,摘下手套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也记不太清,总共也没打过几回照面。”
“我就说嘛。”德拉科放下心,从他手里抢回发梢,重新高兴起来,“那这只就叫‘史矛革’。”
希尔笑笑没说话。
“就叫史矛革?”查理在边上听见,试探着问“经理”本人,“她说了算吗?”
“算。”黑发的年轻人弯下腰,空手挠了挠小龙的脖子,“这位可是马尔福夫人跟前的红人。”
少爷扬起眉毛,难得没有还嘴。
*
短暂的假期之后,异世归来的斯莱特林回到校园,继续扮演他们离开前的角色。
原本少爷不肯接着读二年级——他觉得自己至少已经有五年级的水平,甚至想明年直接跟希尔凡一起考O.W.L.s。这当然不现实。
于是斯莱特林院长拿出了一份O.W.L.s的往年真题,放话说他笔试加操作能拿到E就批准他跳级。
德拉科同意了,然后拿了个A,老老实实回来做二年级首席。
“回来跟我们混可真是委屈你了。”潘西打听到小少爷的模考成绩,坐在桌子对面冷嘲热讽,“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样,连费劲打来的首席都不稀罕了。”
德拉科虽然很久不打机锋,但也还知道这是激将法,硬忍着不搭理她——实在憋不住了也就扯一个假笑,回一句更加阴阳怪气的“那可不是嘛”。
潘西气得个半死,扬言要写他的狗血虐受本。
最终没有,因为三年级首席出面护短:“你别欺负他。”
“我欺负他?”帕金森小姐简直没了脾气,“你们两个一个前一阵子缺勤那么多,一个突然消失一天半、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行吧,我不欺负他,那你来给我交代一下?”
黑发巫师默默低下头,假装自己其实是高尔,只知道吃,听不懂她说什么。
少爷有样学样,赶紧模仿起克拉布。
克拉布和高尔本尊对此毫无察觉,他们眼里只有小牛排和布丁。
潘西气得扔了叉子。
被学院首席瞥了一眼,她又不甘不愿地使唤布雷斯把叉子捡回来,压低声音做出让步:“不说也行,那老爷们至少应该告诉我,要怎么给你们打掩护?光是今天早上就有至少十五个人拐弯抹角地来问我,我假笑得脸都僵了。”
埋头苦吃的两个人这才抬起头。
“你早说嘛。”德拉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们都打探什么?”
潘西眼睛亮了亮,赶紧问道:“比如说,希尔之前都去哪了?”
“问你呢,”二年级首席用胳膊肘捅了捅学长,“你去哪了?”
“唔,就说蜕皮吧。”希尔咬了一口蘑菇,琢磨道,“反正我去年这个点也消失过一阵。”
“勉强说得通。”达芙妮凑过来接着问,“那少爷上周末去哪了?”
“偷溜去看他呗。”德拉科张口就来,“顺便结了个婚,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
“当当当,我爱人。”他说着放下餐具又擦了擦嘴,向发小们隆重推出自己的新婚丈夫,“他怪是怪了点,大家多包涵。”
长桌对面送来几对白眼,显然没谁相信他们的关系,就连布雷斯都不顺着他说话。
“别这么着急,德拉科,毕业之后我一定空出时间喝你的喜酒,”布雷斯一脸善解人意,“不过前提是,你们到时候还没分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幻莫测,妄断将来对他们来说其实是鲁莽又草率的行为。
在座的各位中,恐怕没有谁比少爷对前者体会更深,可是他偏偏对后者毫不避忌——
“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小少爷得意地挑了挑眉,“五年之后我们也还在一起,可能还会有个儿子什么的。”
他说着起身离席,其他二年级不得不随之结束自己的早餐。
潘西临走前还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布雷斯提着大小姐的包,经过时小声问希尔:“你们真结婚去了?”
“嗯。”三年级首席觉得有点好笑,很善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没注册,所以在这边还不算吧。”
不远处传来小姐们催促的声音,护花使者扎比尼先生只好匆匆跟上,没来得及思考和“这边”相对应的“那边”可能是哪里。
希尔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也可以带队走,于是敲了敲杯子提醒其他人准备起立。
他缺勤了好些天,三年级们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但是最终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他们的首席脸上,之前用来招待那些二年级时的微笑,此时已经不知去向。
眼下的礼堂里,论脸色阴沉,能和他比肩的只剩下斯莱特林院长。
霍格沃茨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冷,黑发斯莱特林把手揣进毛毡外套的口袋,指尖碰到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
那原本是一只纸鹤,来自五年后的他自己。
原本折得很精巧,展开之后他就再也没心情折回去。
那张纸上的讯息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一开始以为是线索,后来只觉得是附骨之蛆。
那是他自己的笔迹,用了一贯的翠绿墨水,是五年后的他告诉自己——
“他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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