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桩往事。
按理说,他是从别人口述中听说这个小故事,并未亲眼见证,可是梦中的细节那样清晰,好像那时他也在那……
他梦到希尔凡快要成年那一阵,几个教授站在岸上,巨大的翼蛇藏在水里,只有尾巴小心翼翼地露出水面。
他的视角很古怪,一会在水上一会在水下。
他看见魔药教授拔开瓶塞,也没错过水底翼蛇鼻子里钻出来的气泡串儿。最后世界变成浅浅的紫色,圆而黑的蛇瞳变成细线。
他看见昏睡的希尔慢慢上浮,自己的身体也轻盈得像泡沫,这让他想起那本麻瓜童话里的小人鱼公主……
少年的梦境已经换了布景,鼻尖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水仙花香。
他的精灵朋友也是如此。
戴着兜帽的银发男人清理完森林外认不出索伦这件“新衣服”的杂碎,回到原地无事可做,只好守着两个被药倒的家伙,等更加肆意妄为的那一个回来。
他抱着胳膊打量面前两个年轻人,觉得人的际遇真是奇妙又不公。
比如说眼前这个靠着石头呼呼大睡的小少爷,明明除了那张脸就没什么可取之处,性格也一塌糊涂……偏偏就是有人拿他当宝贝,眉毛都舍不得叫他皱一下,更弗论担忧。
Baby对傻小子维拉的糟糕眼光不敢苟同,虽然他没什么正经的情感经历,但是他确定自己更喜欢那种既能做心腹又能做知己的情人……
好吧,他大概有点理解那个冒牌货为什么会看中斯内普了。
想到那个神情专注的蓝袍法师,他那颗石头做的心竟然也有些许柔软。
当他决定尝试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变得如此简单。
大意的守护者沉浸在暗恋中,忘记自己犯下的罪孽,也忘了自己暂时不能有弱点。
他为疏忽付出的代价是心口强烈的痛楚,以及短暂夺回的全部。
【你不过是本王归来前的一个杂音,座前台阶上的一块卵石……注定要毁灭的存在要什么‘心愿’?】
“我来替你毁掉吧。”兜帽下的美人重新睁开眼睛,浅红的眸子褪去颜色,纤长的羽睫下仿佛掩藏着星光。
受制于内的时候他并不清楚外面的事,但他此刻并不担心那个神出鬼没的维拉会不会突然蹿出来,也不在乎下一秒身体里的另一个迈雅会不会猛烈反扑。
他甚至完全忽略了那两个昏睡的人质——就算他遭到暗算实力大降,他们在他眼中也和蝼蚁无甚不同。
夺回控制权的黑暗魔君抬起头,他看向东边照亮天空的那一团硕大的火焰,无比乐意见证这片森林和其中窝藏着的、光明的一切,迎来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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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史矛革拍打着翅膀向森林飞来时,山坡上的矮人中,有三分之二错过了这副末日一般的图景。
包括年迈的矮人国王。
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是喝了附近的河水,便陷入犹如死亡的可怕昏睡。
谁能想到森林里那个乖僻的蓝袍法师,不仅封死地面,还在河水里下毒?
阴险!卑鄙!
可也正是这么一个无耻小人,在恶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末日之火的关头,独自撑起强大的屏障,将森林外的那么一小片空地也笼罩其中。
再顽固的战士,面对意料之外的死亡威胁时,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
那些幸运地保持了清醒的小个子战士丢下笨重的武器,拖拽起不省人事的族人,奋力向精灵的阵地转移。
他们尽快撤出那个危险的山坡,也能让巫师的屏障缩小一点面积——巫师的玻璃罩已经遭到恶龙好几次撞击,虽然还算完整,但已经看得出勉强。
他们要承受的,最多也就是鹿背上的刻薄精灵王残酷的讥讽和嘲笑。
死对头的嘲讽和嘘声让他们羞愤得恨不得以命相搏,但他们毕竟都还活着。
最先到达精灵阵地的矮人向精灵王求助,因为他们中昏睡的人数两倍于清醒的人数。
作为国王的兄弟和臣子,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尊严和坚持,请求林地之王提供河水的解药。
瑟兰迪尔拒绝了他的请求,然后向自己的士兵略微抬手——
训练有素的骑兵顷刻出动,战马扛着头顶恶龙的威压冲向矮人残部横七竖八歪躺的山坡,马背上的精灵俯身伸手,或者用兵器勾住衣襟,最后运土豆一样,把昏迷的矮人悉数运回。
胡子灰白的矮人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一匹马顺利撤离的同时,王宫高台上的巫师果然也撤回一点屏障的保护——
他现在全靠那根法杖支撑、勉强站立了。
“我的兄弟德瓦林是个强大的战士,我的君主瑟洛恩在对抗史矛革一事上经验丰富——”
矮人巴林再次向精灵王请求解药,“尊敬的瑟兰迪尔陛下,我族的到来或曾许令你不快,但眼下你我共同的大敌就在头顶盘旋,矮人愿意与你的族人并肩作战,只要你给他们解药——”
矮人巴林比起他的其他族人看起来要斯文一些,很有宰相的气度。
由于矮人五十岁才算成年,又不像精灵那样不会衰老,是以矮人一族中年轻力壮的小伙也有一蓬大胡子。
巴林正当盛年,在外族眼中却已经是个慈祥的老人,那些不卑不亢的冷静言论也被归因于寿数附赠的智慧。
可精灵王只是冷哼:“与精灵并肩作战?可是阁下还没有他们的马高。”
“这是密林的战争,恐怕外人帮不上忙。”瑟兰迪尔冷脸盯着屏障外的龙焰,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把西弗勒斯早就备好的解药分给那些聒噪的矮子,“何况你们早就是那头龙的手下败将。”
巴林脾气再好也止不住怒气:“如果三年前您没有袖手旁观,我们未必会输得那么惨!”
精灵王翻了个白眼,懒得与他再费口舌,转头问心腹“那个东西”好了没有。
卫队长正要摇头,临时监工的灰袍法师从他们身后的王宫方向匆匆赶来。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提着一根麻布包裹的长条兵器,跑步的姿态有点滑稽。
精灵王从卫兵手上接过包裹,打开是一柄银色的长枪。因为锻造时间仓促,枪身上没有什么精细的花纹,色泽却亮如晨星。
他剥去枪身上缠裹的布条,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淬火的余温。为了避免龙焰将木柄烧成灰烬,这柄利器通体由精钢打造,分量不轻。精灵王拿在手上试了试,觉得还算称手。
如果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他将亲自用这柄利器刺瞎史矛革的眼睛。
“伊路维塔在上,这确实是杰作。”瑟兰迪尔对那锋利的枪头感到满意,端详片刻又询问巫师,“我手上的这件兵器,是其中之一,还是全部?”
甘道夫脸色凝重:“恐怕是全部了,国王陛下。”
从没有人成功重创过恶龙的眼睛,精灵工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打造出这唯一一柄已经堪称神迹。
精灵王蹙起眉毛,没再说什么。
事已至此,他不能说自己没有把握,哪怕事实如此。
他握紧手中的神兵,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依然站立着的蓝袍巫师。
他的老友依然满脸沉着,但他的屏障却无法佯装镇定,那透明的光罩越来越亮,但庇护的范围确实在慢慢缩小。屏障外已经有草木化作焦炭,巫师的生命好像也和那些树一同燃烧。
瑞达加斯特和萨鲁曼庇护着他们身后的大片森林,瑞文戴尔和罗斯洛立安的援军正往这里来,那些矮人的军队也必定在路上……
有那么一瞬间,瑟兰迪尔几乎怨恨西弗勒斯,怨恨他为密林招来灾祸。
可适当那一瞬间过去,他不得不嘲笑怯懦的自己。
他曾经真的以为,只要安守一方水土,他们就能与世无争。
“瑟兰迪尔——”高台上的巫师高吼出声。
他猛地举起法杖,庇护他们的屏障越来越亮,即便甘道夫加入,法阵保护的范围也已经不能再小。
不能等了。
国王用精灵语吼出指令,步兵闻声而动,一面面黄金盾牌严丝合缝拼成盾墙,准备替代摩列达即将崩溃的屏障。
如果无法守住家园,他们必须尽可能保护身后的生灵。
史矛革在屏障外大声嘲笑他们愚蠢而无力的抵抗,陆续苏醒的矮人勃然大怒,而精灵中没有谁愿意屈尊理会牲畜的言论。
精灵王本人放弃了坐骑,他踩着路背和树枝,无比敏捷地跳上高台,扶住巫师快要滑到的法杖。
可这并不能延缓末日的脚步,即使稳住法器,屏障也还是照样消退。
透支太过的巫师踉跄了一下,精灵赶紧扶住他,却被他推到一旁。
存亡在此一搏。
这是瑟兰迪尔从那双黑眼睛里得到的信息。
于是他退去自己的位置,手中紧握族人赶制的神枪。
魔法创造的屏障彻底溃散,消失的瞬间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邪恶的巨龙被这光激怒,却没急着再吐火。
除了精灵的金银财宝,羞辱手下败将带来的快慰也是美妙的战利品,自负或者虚荣的反派很少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而暴君史矛革恰恰无比自负,又无比虚荣,自然也不能免俗。
高台上的两个人算中这一点,心中多了几成把握。
得胜的恶龙洋洋得意,它在低空盘旋,用尾巴肆意砸毁那些参天的树木,一边和矮人对骂,一边用利爪敲击那些金灿灿的盾,盘算着要把那些精灵的黄金盔甲也一并抢走。
它像戏耍老鼠的猫,一点也不担心这些老鼠会反咬一口。
因为老鼠就是老鼠,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猫的手掌心,胜利者史矛革得意地想。
刚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胜利,让它一时忘记了对精灵的忌惮,和自己那些谨慎狡猾的做派。
膨胀的巨龙已经迫不及待要坐实“摧毁精灵巢穴”的荣耀,它乐在其中地戏弄着地面上那些士兵,冒贼光的眼睛则到处乱看,在一群蚂蚁中搜寻敌人的头领:“啊哈,瑟兰迪尔,精灵王陛下,你可落在我手里啦——”
西弗勒斯就在这时给了自己一个“声音洪亮”。
然后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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