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等一下——”
闻言, 莫白芷猛地直起身子,动作幅度之大,让原本靠在他肩膀上的信弦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
信弦一脸纳闷地单手撑地,转脸看向表情古怪的对方,“怎么了?”
被这傻小子气笑的莫白芷捏住他的一边耳朵, 手上用劲, “你刚才说了什么?技术人员的笔记?”
“对啊, 我从老爷子的书房里面找到的——疼疼疼, 南星你轻点, 我的耳朵要掉下来了!!”
眼泪都快痛得飚出来的信弦连连甩头,装模作样地高声惨叫着。
“既然手上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早说?!”
“?”
此时只想着把自己倒霉的耳朵从南星的「魔爪」下拯救出来的信弦抬眸看向莫白芷,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活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什么东西不早说啊QAQ??”
“当然是那份笔记啦,时空锚无法找到的现在,记载着技术人员工作心得和经验的内容有多关键, 难道你就不清楚?这不就是你向时之政府谈判的最佳筹码么!!”
“欸?”
好不容易才从秘书长大人手下「逃脱」的信弦悻悻地揉搓着自己通红的耳朵, 忽然间,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 露出了分外不怀好意的微笑, “南星啊,你刚才说的话, 可不像站在时之政府立场上的执法者会说出的样子呢......哎嘿嘿, 果然你还是很在乎我的, 动真感情了,对吧对吧?”
“聒噪。”
方才情绪激动之下直接把心里话脱口而出,旋即很快便发现自己口误的莫白芷干咳一声,斜睨一眼如今翘着尾巴,就差没飘到天上去的信弦少年,将偏离的话题重新扯了回来,“所以,那些笔记被你放在了哪里?”
“让我想想......好像是锁在保险柜里面了......”
站起来小跑到书桌后面翻了半天,很快便抱着高高一摞泛黄的书卷回来的信弦径自将东西推到莫白芷跟前,“全部都在这里。”
“咳咳咳——”
接过书后本想翻开一阅,结果却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到直咳嗽的莫白芷脑后垂下数根黑线,“你这是有多久没动过它们了?”
“手底下的那群人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又吞了不知道多少钱财资源,最后却只捣弄出一个似是而非的仿造品后,我就把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扔进柜子里不管了......南星,你说只靠这些笔记,真的能和时之政府他们谈条件吗?”
随手捏起一本黑皮的笔记本,掸了掸上面积灰的信弦眉头紧蹙,十分忧虑。
“不要太小看时政的那群科研疯子。”
对那群曾经在自己可以不耗费材料,单独用灵力手入刀剑男士的体质暴露后,嗷嗷叫着杀进自家本丸,差点没被受到惊吓的刀剑男士们自卫清除,明明方才在生死线上逛了一圈,误会解除后却又和没事人一样地拍拍衣服恢复如常,只为抽他身上一管子血的白大褂们记忆犹新的莫白芷仰天翻了个白眼。
“黑市用来寄托虚空的技术,本来就是时政总部最早启用的,按图索骥的话,肯定比你手上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半吊子复制品要好的多。”
“原来是这样。”
信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个仿制品留给京生后躲藏起来,再趁对方开放黑市后带着资料离开这里,把它们交给时之政府,好研制出真正适用的完整时空锚,顺便以此减轻对我的责罚,对吧?”
“大概的环节差不多,不过时间上有偏差。”
“偏差?”
信弦少年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
“如果按照信弦你的计划,在京生得到黑市的掌控权后再将资料交给时政,获得时空锚的空档期中,黑市里的付丧神会遭遇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相较于把刀剑男士当做贵重商品售卖的伊甸园,勇者之地却是纯粹的屠杀血腥之所,它的创始人京生将灵能者、妖怪、付丧神视为手中的玩具,用他们之间拼上性命的争斗和杀戮当做吸引眼球的最好噱头,虽然二者都是极为恶劣的犯罪行径,不过短期来看,肯定是后者带来的伤害更加直观明显。
“那些付丧神有什么......”
察觉到莫白芷并不打算实施这个最安全保险计划的信弦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在对方骤然锐利的目光之下默默消声。
“信弦,你要清楚,那些和时政谈判的筹码,并不能完全抵清你的罪行,你不用着急解释——我很清楚,你接受伊甸园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你没有反抗的能力,你的权力被架空了大半,你并没有直接伤害那些付丧神......这些都是理由,也是我为什么还能心平静和地站在这里,和你交流沟通的前提,但是,不够。”
莫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将往日里由于卧底的任务而被他刻意忽视不提的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抬手指向少年单薄胸口上的莫白芷神色前所未有的冷淡,“只要那份从小耳濡目染中产生的,视付丧神为可售物品的「傲慢」没有从你的心底消失,信弦,我和你就永远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朋友。”
“什么嘛,”干笑着后退几步的信弦摸着后脑勺,“南星你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很吓人啊。”
“因为这不是可以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话题。”
将少年眸中的不安忐忑尽收眼底的莫白芷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无法和你说明白,在黑市中长大的你,所见所闻的事物还是太少。”
“......”
“你不曾见过,那些被锁链束缚,被盛装打扮,被聚光灯照亮,被拍卖台下的看客哄抢争夺的所谓「商品」,在战场上厮杀拼搏,自由驰骋的画面;不曾看到他们互相扶持着归来,身上脸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却还是眉眼弯弯,笑得没心没肺,生怕你心生担忧的模样;不曾体会过他们日常琐碎,和乐融融,宛如家人般的感情,也不知道,他们之中的某些刀剑,体验着作为器物时根本无法拥有的喜怒哀乐,欢欣苦痛的同时,还要在一次又一次出阵的过程中,见证曾经共同作战,濡慕崇拜的原主人陨落消亡,本体或葬于火焚,或中途折毁、失踪......世象更迭,独有自己被留于原处,无法伸手,无法改变,只因为他们诞生之初的责任,便是维护那已成既定的历史。”面对一脸茫然,尚且无法理解他话语间含义的少年,莫白芷突然伸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目光柔和,笑容恬淡,“但是,我见过。”
“因为见过,靠近,交心,结缘,所以便再也放不下,舍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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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毛头就是伊甸园名义上的指使人,冈本信弦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嘛。”
笑面青江上下打量着僵着身子站在他身前,一副视死如归悲壮表情的信弦少年,玩味地打趣道。
“那、那个——”
得到来自莫白芷一记柔和视线的鼓舞下,信弦侧身将背后的一大摞资料露了出来,同时重重躬身,“作为拍卖场的首脑,我对曾经给刀剑付丧神们带来的伤害感到非常抱歉!!”
“这个时候,为父是不是要说一句,「道歉又有的话,要警察有什么用」这样的句子来应应景?”
比起如今还在因为信弦的「突然袭击」而愣神的青江,小乌丸的反应要快上许多。他歪着脑袋,像是漫不经心般地提醒道,“在发抖哦,你的腿,明明是来道歉的,这样的姿态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我...我......”
苍白的嘴唇轻颤着,正欲继续开口的信弦只觉脑后一沉,似是有人忽然力度不轻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让他稍稍往前一个趔趄。
“在说这句之前,请先把自己身上快要溢出来的杀气收一收啊,小乌丸桑。”关键时刻出场替信弦递了个台阶的莫白芷颇有些哭笑不得,“对年纪还不到自己零头的小孩子稍微宽容一下,怎么样?”
“以为父的岁数,尚且活着的人类中的最年长者,对吾而言也不过是小辈罢了。”
小乌丸似笑非笑地扫了眼敢当着他的面玩转移概念的执法者大人,“但不可否认,这些「小辈」们有时犯下的罪行,就是连为父都要为之震惊,甚至......恐惧呢。”
“呃,这一点,的确无法反驳。”
沉默半晌后,莫白芷无奈地摊了摊手。
躲在他背后缩着脖子,不敢直视小乌丸的信弦浑身微颤,攥着其衣角的右手指节泛白。
“嘛嘛,冷静点冷静点。”
意识到小乌丸这架势很有种「见面互砍,以示友好」前兆的青江眼皮狂跳,连忙在气氛彻底僵持之前跳了出来,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充作圆场,“我倒是对这位信弦先生在知道一切后,仍有勇气出现在我等面前的底气,感到非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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