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疼或不疼, 都和你没有关系。”

    与先前因为莫白芷见到他那般不堪姿态而自然生出的敌意不同，如今一期的语气冷凝成冰，双手不自觉地收拢成拳，隐隐颤栗不停——与被当做没有自我意识的礼物随手赠人相比, 明明身为付丧神却即将堕落为连自己都不耻的怪物这一点, 却让他更加心气难平, 倍感悲哀。

    “......”

    知道以对方眼下这心理状态，估计自己再怎么说他也听不进去的莫白芷抿了抿嘴唇, 迈步走向了不远处被叠放得整齐的一摞衣物。

    他该夸一句京生那家伙还算是很体贴的么，连事后为一期准备的衣饰都提前放在了这里，还有他的本体刀剑......是担心他在「享用」的时候被不堪受/辱的刀剑男士背刺吗？

    呵呵, 这还真是谢谢他了。

    内心腹诽不已的莫白芷弯腰抱起衣物和那把就连刀鞘都有些剥落损伤的一期一振, 与此同时，自身后传来的一记破空声让他无奈轻叹, 头也不回地按住袭击者胳膊，顺带抬脚不轻不重地踹在其小腿处, 逼得对方不得不半跪在地。

    “事不过三啊，一期。”被接连偷袭的莫白芷像对待自家本丸的小短刀一样摸了摸恨恨瞪着他的一期柔软的发丝，“再继续捣乱, 别怪我先把你打晕过去。”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被摸头杀时表情空白了一瞬，显得无措而茫然的一期在回过神后，死死盯着手中握着自己本体不断打量的莫白芷, 难以自制地生出了无尽的惶恐不安, 就连声线里都带了几许微不可查的颤抖。

    “还能做什么？”仰天翻了个白眼, 莫白芷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把一期的头发揉成了一窝杂草，“当然是帮你手入了，白痴！！”

    “真是......本体都变成这种样子了，你到底是怎么活蹦乱跳地撑到现在的。”

    就连作为庇护存在的刀鞘都已经出现这么多破损和划痕，将其抽出后，莫白芷不出意料地见到了伤痕累累，碎裂的缝隙之中夹杂着诸多草木泥土，周身更是萦绕着一股阴暗不详气息，几乎完全无法认出原型的刀身。

    “啧......就算是没有灵力的调理，但是日常普通的保养还是能靠自己做到的吧，”小心翼翼地将刀身尽数拔离刀鞘，莫白芷右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连连戳着莫名呆怔住的一期额头，“这也算得上是另一个你自己了，怎么就糟蹋成这种样子了！”

    “你、你是——审神者？！”

    终于理解了莫白芷方才所说的话语，特别是那所谓的「手入」，一期蓦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对，我是审神者，是来自......哎哎哎，冷静，冷静！”

    察觉到一期在自己承认身份后好像又有几分情绪失控前兆的莫白芷连忙加重了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让其暂时无法起身，“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但是手入的过程是什么样子的，真为刀剑男士的你也很清楚，对吧。”

    说到这里的他解下腰间佩着的一把匕首，塞到一期手里，反手包住他的手掌，“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帮你手入，要是在这期间我有什么异动，”莫白芷眨眨眼，拇指下压，使得匕首露出寒光凛冽的一角，“你完全有反击甚至杀死我的余地，不是吗？”

    “......”

    “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看明白，你自己不可能会察觉不到，就算自身的异变压制住了刀身上的伤势，但那也只是一时的，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你甚至连拔/刀都无法做到，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碎刀死去吗？”

    凝视着扭过头，始终不肯与他对视，并且一言不发的一期一振，莫白芷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而且，你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难道你打算抛下粟田口那么多的弟弟们，去追寻什么自在解脱？”

    此前还表现得相当冷淡的一期在听到这里时，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扇抖动着，最后还是咬着嘴唇，握住了那柄小小的匕首，而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几番纠结，还是将它伸到了莫白芷面前。

    “？”

    “以你的实力，若是想对我做些什么，我也......”一期艰难地扬起唇角，绽开一抹似是自嘲的浅笑，“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也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地来算计我。”

    “刚才的对你的态度，只是单纯地出于我内心的软弱和可笑的迁怒——真的很抱歉。”

    从半跪的姿势调整为严谨端方正坐的一期朝着莫白芷微微躬身，言辞恳切。

    然而在这样的致歉下，莫白芷却并没有流露出释然或是感动的神色，而是很有几分尴尬地咳嗽一声，把视线转为眺望远方，小声地提醒道，“那什么......一期，你肩上披着的外套掉了。”

    “！！！”

    虽然很高兴即使遭遇了那么多苦难和折磨，但骨子里还是那么聪慧而温柔的一期能够对他的善意有所领悟，可是一个身上只绑着几根窄小红带子，几乎赤/裸的美男子用正坐这样的姿势冲着你致谢——这画面，委实有点，咳咳咳。

    不愧是号称力与美完美融合结晶的刀剑男士，果然发育得很......可观呢。

    还清楚记得刚才所见场景的莫白芷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便是如上念头，而在发觉到脸红得几乎滴血，头上也有几分冒烟趋势，手忙脚乱地为自己套上裹身衣物的一期一振后，他相当体贴地把这句调侃咽了回去。

    不然以莫白芷印象中对方那谦恭守礼的性，他怕一个不小心，一期就忍不住在羞愤难当之下自爆（？）了。

    ****

    “这样，就好了么......不需要什么打粉棒，还有其他材料？”

    在莫白芷把除却那些由于暗堕而造成的黑色斑纹无法消除外修复一新的本体交还到一期一振手上时，他的心中仍有几分不可思议。

    不同于粟田口的弟弟们，作为四花太刀的他在最初的审神者那里还是很受宠爱的，也体会过被灵力修复手入的滋味，不过那样的日子，很快便因为那位审神者漠视短刀的性命，甚至屡次恶意碎刀而终止，明里暗里用各种手段反抗审神者的他很快便失却了她的好感，而在某一日重伤之后，迎来了被懒得再次耗费资源的她草草售卖的结局。因着这段经历，对于作为太刀受伤所要耗费的灵力、物资、时间还是颇有了解的他，对于这个以妖怪之身成为审神者，完全不需耗费其他资源，单单只是依靠自身灵力便在短时间内将他恢复如初的「怪胎」这般瞠目结舌，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嘛，因为我的灵力好像比较特殊。”

    能猜到一期在吃惊什么的莫白芷耸了耸肩，身后的大尾巴高兴地甩来甩去。

    他一开始还担心暗堕状态的刀剑男士修复起来会和正常的不一样，担心了很久，没想到比想象中简单了许多......就是那一直缠绕在刀身上的阴郁污秽之气驱逐起来比较复杂。

    不过这样的事情同样有过先例，他最初遇到从拍卖场逃离的退的时候，小短刀的本体身上也带着类似的气息，只是比方才的一期淡了几分，想来那时候的退可能也处于即将暗堕，程度又比一期轻上些许的样子。而在之后，与本丸里其他付丧神们的相处照顾下，那异样又不详的气息，也在逐日转淡，乃至如今彻底消失。眼下的五虎退，除了曾经在炼狱之中走出，变得更加坦然自信外，和其他本丸中自由幸福成长的其他小短刀没有任何区别。

    单只是这一件事，也足够让莫白芷骄傲自得上好一阵。

    看样子，虽然形容起来有些烂俗狗血，但是对每一位没有彻底暗堕的刀剑男士而言，让他们感受到温暖和幸福，并被这份心意所温暖感动，从而走出心底封闭着的，不断伤害唾弃自身的囚笼，正是拯救他们的第一步。

    以一期的性子，等到日后把所有的小短刀都寻回，送到他的面前，异口同声地喊出「一期尼」的时候，这种让人悲伤又难受的讨厌气息，也会狼狈地溃败退散吧。

    在心中暗自寻思着这一点的莫白芷，忽然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充满欣喜和激动的呼唤声。

    “一期......一期尼？！”

    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女孩」站在倒下的大门上，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唇，大眼睛里泪光盈盈，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落下。他手忙脚乱地用手掌抹掉眼角的泪水，像一只敏捷轻灵的小鹿般，飞步上前，一头撞进了还在发呆的一期一振怀里。

    “退——你是退对吧！”

    本来对突然投入自己怀中的小「女孩」还有几分茫然无措的一期在听到他低声的啜泣后，蓦地浑身一震，如梦初醒地蹲下/身，小心地拭去他两靥的斑斑泪痕，重重回拥对方，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胸前一般，声音里同样带上了哽咽。

    “嗯！没错哦，一期尼，我是退。”

    哭得直打嗝的孩子攥住一期的手指，让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边流泪，一边露出了分外明艳开朗的笑容，“我终于，找到你了......”

    即使是在白泽的灵药遮掩下，这位粟田口的大家长依旧在最短的时间里认出了小短刀的身份，而五虎退，也丝毫没有介意一期一振脸颊上密布着的，可以称得上可怕狰狞的黑色纹路。

    这并不是依靠理智的推理判断，而是完全出于那份融入骨血的浓烈亲情。

    一朝离散，久别重逢，又有谁会去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小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