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作为另外一半黑市时空秘钥的持有者, 那个名为勇者之地, 实则功能更类似于斗兽场的掌管者，对外自称名为京生的男人, 同样也是莫白芷此次卧底任务的目标之一。不过目前为止，他也仅是见过对方寥寥几面, 多是在一些对外沟通接洽的正式场合, 接触不多, 然而那双很是符合他想象中幕后Boss气质的，淡漠幽深宛如沼潭的黑色眼眸，却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相比与将所有见不得光的欲/望粉饰在华美的建筑，和貌似「规范」的流程之中的拍卖场, 那个勇者之地则是将那血腥粗暴, 无序混乱真正摆在了台面上, 并以此为卖点, 吸引了一大群恍如旧时期那群百无聊赖的贵族般, 表面光鲜亮丽, 内里却早已腐败的不成样子的男男女女的狂热追捧。在那个外表都仿造古罗马斗兽场的古拙建筑里,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召开一场盛大的所谓「勇者之会」，不止是刀剑男士, 还有大量的妖物, 半妖, 乃至人类, 通过拍卖, 捕捉，亦或是其他什么阴暗的方式，大量汇聚而来，被迫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满足一群围观的观众猎奇，又或许仅是单纯觉得有趣的心理。

    从得知勇者之地真正用处的那一日，近乎作呕的莫白芷就已经将那个名为京生的男人列入了必杀的名单，同样的，也再一次对人类这个族群的下限有了新的认识。

    无论哪个年代，哪个世界，单纯地被欲/望所驱使着行动的人类中的某些个体，都是那般的丑陋恶心啊。

    至于眼下，正对着一大簇鲜艳夺目的火红玫瑰花束发愣的莫白芷，却也怎么都不能把这种浮夸炫耀的花花公子风，和对方那张不看内在，倒还是有几分翩翩优雅的脸对上号。

    “......你确定，这是那位京生先生送给我的？”

    虽然曾经在宴会上看见过这位执事青年服侍在京生身旁，但内心中充满诡异违和感的莫白芷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那是自然。”

    方才手捧花束，毕恭毕敬地「送」到莫白芷面前，压到了文件之上，让后者不得不伸手接下的青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这是吾主亲自下的命令，还请南星先生切勿怀疑。”

    “唔啊啊啊啊——”

    在更衣室接到消息后当场就红了眼，连领带都没打好就急匆匆赶来的信弦只来得及看到手上捧着花束，面颊微红【被玫瑰花衬的】，表情惊讶【其实是震惊过度陷入呆滞】，仿佛被这种没品的烂俗手段成功打动的自家秘书长，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头顶的金灿灿头发都莫名有些隐隐发绿的少年发出了恶虎般的咆哮，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地就要扑上去打人——目标当然是南星对面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偷腥猫。

    再之后，就被莫白芷扯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从花束中抽出那张恶趣味的主人真正想要送出的卡纸，再把其交托到兀自挣扎不已的信弦手上，顺利安抚住蠢蠢欲动Boss的莫白芷转眼看向不动声色间就给他惹来大/麻烦的执事青年，声音比先前冷淡了许多，“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这位先生可以离开了么？”

    “还有一件事。”

    像是被他的逐客令提醒了什么，那个从出现以来就一直面无表情的俊美青年眨了眨眼睛，而后骤然绽开一抹极为柔和的微笑，死水般平静的眸底也泛起了淡淡的温情波光，像是一个精美绝伦却没有多少生机的木雕人偶突然间变成了大活人，前后反差之大，让人不禁侧目。

    “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遇。”

    用细腻柔滑得仿佛能淌出水般的声线说出这句话后，青年接下来开口说出的话语又再度恢复到先前机器人般的清透无机质，“这是京生大人让我转托给南星先生的话——那么，在下便告辞了。”

    从声音到说话时的神态，确认自己的确完美无瑕地完成主人最后任务的执事青年很快就动身离开了。

    他自己走了倒是一了百了，被他这个突兀举起掀起的惊涛波澜却还是要由莫白芷自己来平息。

    比如说眼下嗷嗷叫着要去手撕了京生那货的信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愤恨不已地把花束扔到地上，仍自不解气的信弦又往上重重踩了几脚，零落四散的花瓣和被踩踏渗出的鲜红汁液，再加上他那副横眉竖眼的恼怒模样，场面一时显得颇为「血腥」。

    “Boss——”

    “南星你别劝我！那家伙，挖墙脚居然还敢挖得那么明目张胆，不就是想看看我们伊甸园有没有正面和他的勇者之地正面杠上的勇气，顺带着离间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么！后者就先不说，光谈谈前者，他也不想想如今这两个势力真要撕破脸，彼此谁也沾不了好，只会便宜底下那群没安好心的鬣狗。”

    成功毁了那让他十分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后，信弦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微翘，异色的眼瞳之中闪烁着刀锋般淬利的杀意，“既然他想看伊甸园的态度，那就让他看清楚好了。”

    “......”

    正打算做出这般规劝的莫白芷心中一动，这还是少年第一次在他眼前表现出这般从容自若，似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姿态，有些陌生，却又有种诡异的浑然天成就像这本该就是他原来的模样，而那个曾经和他卖乖讨巧，三五不时地躲在办公室里用摸鱼划水的天真孩子，才是真正的虚幻泡影一般。

    察觉到南星颇为惊诧眼神的信弦悻悻地抓了抓头发，小跑上前拽住了自家秘书长的一截衣袖，那双波斯猫般的大眼睛流露出可怜兮兮的讨饶色彩，“怎么啦，南星你该不会不高兴了吧，那种人送给你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许因为这个生我的气，这是Boss的命令！”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在想，Boss平时要是也有刚才一半靠谱的话，我可能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天天带着个只会划水喊666的咸鱼萌新对抗长老会那一群人老成精又眷恋权位的混蛋，悄无声息地内耗他们的实力，顺带把勇者之地也拉入这滩浑水，只等着时之政府最后收割的时候一网打尽什么的，真的很累人——他总算是明白自己以前在本丸里把内务甩手交给一期和长谷部是有多么不负责任了，忙起来分分钟过劳死的节奏啊！

    不过如果对方没有在一开始那么信任地放权于他，想要达成如今的有利形势也不是那么容易，不管事的吉祥物Boss什么的，也算是一柄双刃剑。

    一边是这样不夹杂任何私心的纯澈信赖，一边又是在黑市中深陷黑暗，难见光明的付丧神，即使从最初他便在两者间做出了选择，却还是难免感到了几许惆怅。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卧底这一行容易出二五仔的缘故吧，危险重重的环境是其一，更关键还是那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动辄数年甚至更久的潜伏时间中，时刻戴着面具，扮演着某种既定的角色，不知不觉间，总会和某些注定未来会成为仇敌的人结下某种羁绊......诀别之日到来，要斩断它的时候，总是少不了疼痛。

    “一半靠谱什么的，我有那么糟糕嘛。”不服气地低声嘀咕了一句，再次抬起头的信弦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自得，“不过既然南星你这么讲的话，就说明我刚才的表现一定很好对不对，哼哼哼，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嘛，这种简单的势力分析，分分钟我就看清楚了！”

    他插着腰，一副「可把我牛/逼坏了」的架势，畅快地笑了出来。

    呀咧呀咧，典型的帅不过三秒呢。

    在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的莫白芷替他把乱七八糟的领口一一捋平了，“这种陷阱，我也能看出来，不需要Boss您亲自出面。”

    “我不出面怎么可以！”

    本来还在乐滋滋地享受来自南星整理衣饰服务的信弦闻言，顿时垮下脸，不满地反驳道，“别人都亲自打脸上门了，我不跳出来宣誓主权的话，南星你要是真被他挖走该怎么办？！”

    “......你想多了。”

    “我不管，这种事反正要防范于未然，南星你可是说好了要像最亲密的伴侣一样陪我一辈子的，噫，轻点轻点！”

    提领带时被猛地一拉到底，憋得喘不过气的信弦倒退了数步，连连咳嗽了好一阵，“南星你这是要谋杀亲，咳咳，谋杀顶头上司吗！！”

    “抱歉，不小心手滑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总觉得这小子拿自己开玩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的莫白芷一点不好意思神色也无地松开手，语调平平地开口致歉。

    “呜哇，这种毫无愧疚表情和语气的道歉还真是很南星。”

    揉着自己生疼脖子的信弦少年忍不住吐槽道。

    ****

    “你是说，那个送花的信使，还没走出大门，就已经被南星他派人扔出拍卖场了？”

    行走在布置奢靡华贵的走廊上，依旧挂着往日灿烂明媚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的少年轻咬着嘴唇，低声嘟囔着，“这么温和的打脸方式，还真有南星的风啊，看着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温柔得不得了。”

    跟在他身后，一身黑衣，就连脸部也蒙着黑纱，面目难辨的人在呈上消息后，便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做任何评价。

    “但是，还不解气。”

    一瞬间敛去面上所有笑意，躺瓷娃娃般隽秀精致的小脸淡漠得可怕，他歪了歪头，用孩童般天真干净的清亮声线轻声细语道，“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去杀了信使，在他的脑袋装饰上那位京生先生最喜欢的山茶花，替我回赠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