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类？”
把脸埋在审神者温暖的胸口, 不时轻蹭几下的五虎退迟疑地仰起头，再一次确认对方发间那对漂亮的雪白耳朵并不是自己错觉的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狐狸桑吗？”
emmmm......
这么近的距离下，即使小短刀刻意压低了声音，莫白芷依然将他的碎碎念听得十分清楚。
笑容猛然僵硬在脸上的审神者这才恍惚意识到, 药效过去的这段时间内，他将一直是个被开除人类籍的......半妖。
内心中充满波动, 甚至还想一拳打死某位无良老中医的莫白芷语塞半晌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解释着，“具体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复杂，退只要知道, 我之前的确是个人类就好了......这样说的话, 是不是会吓到你？”
毕竟自己的同族们曾经对小短刀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也许先前他会那么配合，只是因为认为自己是非人的妖怪的缘故？
说出真相后，莫白芷又开始担心自己真正的血脉暴露后, 会再次动摇五虎退对自己的信任, 导致前功尽弃。
“没关系的。”
沉默半晌，银发的孩子忽然伸出手怯怯地揪了揪莫白芷的袖子, 曾经一度晦暗绝望过的澄金眼眸清透如水, 流淌着温情脉脉的辉光, “我只是因为你本身所以相信......那个,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和其他的那些东西都没有关系......呜......”
可能一开始只是凭着冲动开口，没有仔细整理过，越到后来，五虎退的话语便越是凌乱，最终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秀气的小脸涨得通红的他发出一声微不可查，充满难为情意味的啜泣，又重新把脸埋回到原来的位置，怎么都不肯再说话了。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警惕戒备，成熟得完全不像「五虎退」的小短刀难得表现出这么孩子气，就像是撒娇一般的举止，忍俊不禁的莫白芷抬手揉了揉小短刀绵软得像是小动物皮毛般的发丝，感叹道，“真好。”
虽然五虎退的回答语无伦次，逻辑也很混乱，但莫白芷却能体会到他真正想表达意思——这孩子之所以愿意选择相信，只因为那个人是自己，与种族血统等因素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的信任，对于一个曾经受过伤的孩子而言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鼓足所有的勇气从黑暗之中颤抖着伸出的，伤痕累累的手，如果不好好紧握住，把温暖和爱传达出去的话，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轰！！”
还想继续往下对五虎退说些什么的莫白芷蓦地眼神一厉，以半抱着小短刀的姿势后撤数步，避过了来自身后的突然袭击。
“那是......水？”
横身挡在五虎退身前的莫白芷第一时间看向他们原本所处的位置，此时地面上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力撞击过的样子。然而这片土地上空逐渐汇聚成一团的淡蓝色澄澈液体，却是昭显了造成眼前这一切的「元凶」。
“哦呀，竟然躲过去了，看来妖怪你的实力还算不错。”
发动袭击的不速之客是一个黑发的俊秀年轻人，一身深色和服，脚踩木屐，目光锐利，表情桀骜，似是百战而归的凶悍战士，周身的气场压抑而肃杀，手上拿着一枚开启竹筒的他扫了眼不远处倒了一片，或是重伤或是干脆已经死亡的人类，面上的表情愈发冰冷，“难怪胆敢在白日之时犯下袭杀人类这样严重的罪行。”
“......”
原本以为这是拍卖场那边派来的又一批追兵，反击之心正盛的莫白芷闻言，如同兜头浇下了一盆凉水，满腔战意顿时不翼而飞，嘴角一抽，“这位阴阳师大人，请听我解释——”
见到那威力巨大的「水团」之时便看出那是受青年操/控的式神，莫白芷自然也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再加上他的发言，来者想必是一位现世的年轻阴阳师。
可能是途经此地时发现了由他设下的，驱赶普通人的阵法，心生好奇之下进入森林，却见到了倒了满地的人类躯体，以及完好无损地站在这般惨烈的现场，生着耳朵尾巴，明显属于妖物的自己......
若是换做他，恐怕也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一件由妖怪发起的恶性袭击事件吧。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话般，黑发青年咧开嘴，英俊的面容上徐徐绽开一抹充满不屑和讥讽的冷笑，“解释？抱歉，面对妖怪，我可从来都是不听理由派的......像你们这种污秽的存在，乖乖去死就好了，饿狼！”
在他的命令之下，原本悬浮在半空中水团不断翻涌着，由澄澈干净的液体化作通体乌黑的狼状怪物，露出满嘴锐利狰狞的獠牙，向着莫白芷所处的方向猛扑而去，来势汹汹。
“不听理由派么，真是简单粗暴的急性子。”
莫白芷皱着眉头从袖中抽出数张符纸，甩出之后形成数道颜色纯白的光柱，汇聚成牢笼的形状，将对方名为「饿狼」的式神束缚在其中。
既然争斗必不可免，莫白芷同样不是畏战之人。
相反，这还是他从战国时空归来以后，第一次同阴阳师之间的战斗，也不知道如今现世的阴阳术发展得究竟如何——真是叫人期待。
眸光明亮的审神者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阴阳术？！”
正如莫白芷能够凭借式神一眼认出来人的身份一般，催动咒符行莫测之事亦是阴阳师的标志之一，可是这个事实，却很是动摇了黑发男人的世界观。
掌握阴阳咒术的......妖怪？！
开什么玩笑！！
“唔——退下！！”
被莫白芷遮挡在身后的小短刀突然以横劈的姿势斩向由审神者视觉死角处蹿出，直攻往他身上要害的另一人，小脸上虽说仍有几分紧张的神色，更多的却是坚毅和淡淡的杀气。
小小的孩子握紧了刀柄，面向那个一脸木然，目光看起来十分呆滞的高大男人，“绝对，绝对不允许你们伤害他！”
没有人知道，说出这句话时，五虎退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一直以来，都是作为被庇护者，在兄长们的羽翼下懦弱地哭泣，即使拔刀，也仅是为了自保的他，终于也有为了守护他人而站出来的勇气。
这或许，也是他诞生于世的意义之一吧。
短刀，绝大多数可都是作为护身刃而存在的。
“龙二，计划失败了。”
一击落空，却不见那个偷袭者脸上有任何懊恼或是失望的神色，他后退数步，看向另一头表情阴郁的黑发男人，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啧，已经被迷惑了吗？”
从极度的震惊之中恢复冷静的男人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一甩披风，其下摆处悬挂着十数枚颜色古拙的竹筒，他随手取出其中的两枚，沉声道，“虽然不知道为何区区妖物竟能掌握......然而身为白者却与「黑」同流合污的话，那就一并消灭......”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脖颈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便让他下意识地按住了竹筒的开口。
“——您最好控制一下手上的动作，阴阳师大人，如果您不想尝试在下刀刃的锋利程度的话。”
以凛然又不失风度的姿态插/入这场战斗的男人有着一头漂亮的水蓝色头发，眉目如画，温文尔雅，如果忽略其此时手持凶器挟持人的举动，他倒更像是一位童话书中走出的王子殿下，华贵而优雅。
要说一开始，莫白芷其实是当真想和这位阴阳师好好切磋较量一番的。然而既然后者不守规矩地玩花样，还把退都一并卷入了战斗，那么也就别怪他把事情做得更绝。
自发现五虎退的踪迹之后他就用通讯符告诉了四散的付丧神们他所在的方位，过去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们陆陆续续赶来了。
不知为何，莫白芷突然想起论坛上盛传的一张「我一个电话下去，就有几十个召唤兽【划掉】刀剑男士上门来打你.jpg」的表情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符合眼前的情况。
“......”
形势逼人，龙二从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干脆利落地送开了握着竹筒的手。
“龙二！”
另一边，一直与五虎退对峙着的橙发青年在见到龙二被威胁的画面，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机关般，原本不温不火的灵力波动骤然变得激进而凶猛，仿佛一头可怕的野兽挣脱了束缚它的牢笼。
察觉到其异常的五虎退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橙发青年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快步冲向了战场中央的龙二，而提前预知到他动态的五虎退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其前进的道路上。
对此，原本要清除掉所有干扰他救下龙二的障碍的青年在见到前者无声对他比出的口型后，动作微顿，旋即调转方向奔向了莫白芷此前设下咒符用来拘束那只水系式神活动的地方。
此前始终蛰伏在笼中，不能动弹的狼形式神亦在此时猛地站直身子，如同自戕般地重重撞上一侧的柱子，而后化作一股磅礴的洪流，漫向了在场众人。
“雷法——滅！”
浑身上下萦绕着一层跃动电光的青年将手中绘制着奇妙花纹的咒符拍在了水面之上，浅蓝色的清澈咒水里杂糅着亮银色的光芒汹涌而来，极致的美丽之中暗藏着甚为凶险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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