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咝——好痛好痛, 主殿您......轻一点。”
“你也知道痛?”
莫白芷好气又好笑地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躺在榻榻米上接受手入的白发青年顿时露出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乱动的可怜表情,他垂下眼眸, 声音弱弱地解释道, “那是个好机会啊,有四魂之玉力量的妖怪恢复能力太强了,要彻底打败它只能斩掉它的头颅了。”
“所以呢?找死一样地去撞它的武器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回想起刚才庭院里上演的惊险至极的场景, 莫白芷脸上就是一阵抽抽,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已经没有极御守了?刚才那一棍要是敲实了,不是碎刀就是重伤。”
“我这不是安全...咳, 没有被它正面击中吗?冲上去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自家主殿充满威慑力的眼神让鹤丸把想要吹嘘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 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样的行为吓到您了么?”
“你说呢。”
淡淡地抛出这几个字后, 莫白芷便不再搭理对方, 专心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鹤丸腰腹间那道被狼牙棒划得皮开肉绽的巨大创口。
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于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显得分外冰冷阴郁。
“主殿,您是不是生气了?”
还是第一次被莫白芷如此冷漠对待的鹤丸心底泛起了浓浓的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攥住近侧的那截素色衣袖,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我只是,只是看到您被其他埋伏的妖怪袭击, 想要尽快解决它去帮忙, 没想到那妖怪的反击会那么激烈。”
“废话, 那种时候, 垂死一击,谁不会拼命......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生命是很宝贵的,我讨厌看到别人不珍惜它的样子。”莫白芷用空闲着的左手在鹤丸用力收紧地几乎要戳破掌心的手背上不轻不重拍了几下,像是惩罚,不过更多的却是抚慰。
“我做不到啊,主殿。”
反客为主地将莫白芷的左手轻轻包裹起来的鹤丸喟叹着,“刀剑男士的使命就是为了您而战斗,在您被其他人袭击的时候,无论怎样,都想要站在您的身前......这种事就像是本能一样,我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能。”
“那些妖怪,对我来说并不算危险。”经历审神者聚会那一役后,莫白芷还以为他不用再强调自己的能力了。
“危险与否是一回事,那份想要守护的心情是另一回事。”
鹤丸促狭着浅笑一声,“说实话,知道主殿您居然那么强大的时候,我其实是很受打击的。”
不知不觉间腰上伤势尽数痊愈的鹤丸忽然手上用劲,猝不及防的莫白芷当即身形不稳地朝他倒去,最后还是以右手勉强支撑着地面才没彻底压在某仙鹤身上。
“......这时候还想着恶作剧?”
“呀咧呀咧。”拂开垂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柔软长发,鹤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着惋惜道,“不能让主殿投入我的怀抱还真是遗憾啊。”
“......”
“虽然由现在的我说出来有点奇怪,不过付丧神的成长性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变得比主殿您还要强,到时候,我就能抬头挺胸地说出“主殿由我来守护”——这样的话了。”
“比我还强么?那真的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了。”
“嘛,做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就算是刀剑男士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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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再遇的一天。”
闲适地在外廊上坐着的莫白芷拢了拢自己的袖口,先是微笑着看向庭院里几个闹做一团,嬉笑不断的女孩,而后侧头朝近旁那位服装华丽的银发贵公子致谢道,“铃这孩子麻烦你了。”
如果不是真相就摆在眼前,莫白芷还真是难以相信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会做出孤身一人前往京都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虽说辰婆婆的故乡已经算是京都的边郊,可真要到达他所处的中心地区,还有数个小时的路程,途中还要经过一片不小的山林,若没有在途中遇见对方,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杀生丸此时的心情亦有点复杂。
被奈落的假手臂坑了一次的他这些日子一直都试图找寻到对方的踪迹,结果却因此在靠近京都的地方遇到了被人威胁勒索的铃。
认出了她是曾经在那片森林里给自己送过水和鱼的女孩,杀生丸出手赶走了那群人,并在女孩的请求下将她带到了这个人类面前。
——自称名为“白芷”,近些日子来声名鹊起的年轻阴、阳、师。
本来至此他已经完成了铃的要求,可以抽身离开了,结果却在少年和煦轻浅的笑颜邀约下,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留在一名阴阳师的宅子里。
他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被下了某种隐秘的咒术,才会做出这么荒谬愚蠢的行为。
“要试试吗?据说是京都最好的清酒。”
二十余岁,服装简朴的美丽女子托着放置着细口瓶和杯碟的食案出现在廊道的尽头,将一切摆设完毕后,方才温柔地欠身退下。
莫白芷端起盛着酒液的细口瓶,微笑着向杀生丸抬了抬手示意着。
“我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
杀生丸讲头扭向廊道的另一侧,语气冷淡表示拒绝,“还有,刚才的那个女人——”
“就知道你一定能看出来。”
清透澄澈的酒水斟满杯碟,莫白芷轻泯了一口,闻言笑道,“和城里的贵族子弟纠缠的白狐,因为一个薄幸男人的谎言就要被封印杀死,很残酷不是么?”
“白狐。”
杀生丸深深地看了莫白芷一眼。
将军府上的事件被解决的消息传扬开后,陆续又有其他灵异事件的苦主上门来寻求帮助,狐妖作祟算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桩。只是传言里说的是阴阳师毫不留情地将那只妖物杀死净化了,却不想如今那“已死”的白狐却好端端地在其府上当起了侍女。
又或者......不仅仅只是那只白狐。
如今在庭院里和铃玩耍的那几个女子,同样都不是人类。
“这里究竟是阴阳师的府邸,还是妖怪的巢穴?”
一想起这个人类曾经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他不是阴阳师,而是个武士的谎言,杀生丸心底还是有些愠怒,说出的话语自然带着些嘲讽般的冷意。
“谁知道呢,反正这不就是个妖物与人类共存的混乱时代么。”莫白芷无所谓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况且在这里的妖怪都没做过什么恶事,相反,被人类无端伤害的还不少。它们中有的在我这儿疗好伤就离开了,只要保证日后不会无故伤害人类,我不拦着;还有一些愿意留下,宅子也不小,留下来热闹些也不错。”
他本身的酒量不差,只是体质原因容易上脸,这才几盏薄酒过去,苍白如纸的两靥就泛起了浅淡的殷红,美玉生晕,分外动人。
“再说阴阳师,我可真不是在骗你,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走上这条道路。”
金秋的庭院比不上春夏时节的繁盛,花期已过的桔梗、牡丹、芍药枝叶枯黄地蜷缩在角落,落寞孤寂得紧。池塘后的松树与红枫倒是各有其风貌,尤其是后者,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簇燃烧着的火焰,绮丽绚烂得仿若天边晚霞。
“——世事的变换可远比季节的交替复杂难测。”放眼欣赏庭中秋景的莫白芷不经意地感叹着,晃荡了瓶中所剩无几的酒浆,轻啧了一声,“真的不来喝一杯么,滋味不错,没辜负它的名声。”
“......”
被那双与他主人一般华美又森冷的眼眸凝视着的莫白芷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怕或是不安,他甚至稍稍前倾了身体来观察对方瞳孔里倒映出的小小身影。
“哈哈,在你眼中的我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莫白芷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眉眼飞扬,“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呢。”
侧身避开对方刻意放慢了速度甩出的黄绿色光鞭,莫白芷扭头瞥了眼被抽到的木板迅速腐蚀出深深凹痕的样子,嘴角抽搐了几下。
“抽中的话,会死人的。”
“那又如何。”
“脾气这么不好,以后交不到朋友的。”
“我也不需要那种软弱的东西。”
“一般会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没有那样东西的......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闭嘴,你先把手上的鞭子收起来——”
****
“啊,这片叶子真好看,我要把它送给白芷桑。”
在庭院里玩耍的铃眼尖地看到枯萎的牡丹花丛上方落着的一片颜色极艳的枫叶,她踮起脚尖探着身子艰难地够了一会儿才把它取下。
“铃真的很喜欢白芷大人呢。”
替她拍落头上沾染到的枯叶细屑的鹿韭笑眯眯地打趣着。
“因为白芷桑真的很好很好啊,鹿韭姐姐,百结姐姐,难道你们会不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
被唤做百结的是个一身纯白,气质清冷的秀美少女,让人很容易想到暮冬的霜雪,可她投向外廊上那道纤瘦身影的目光却是那般眷念柔和。
“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向往憧憬着那位大人哦。”姿容艳丽如春晓之花的鹿韭一指头亲昵地点在铃小巧的鼻尖,“那是比“喜欢”还要更加更加厉害的感情。”
“比喜欢还要厉害的感情?”
“铃的年纪还小,我说了你也不懂的。”鹿韭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满地抱怨着,“要不是大人身旁的那把臭刀看得紧,我早就想法子把大人拐...咳,带回紫阳山了。”
“然后第二天整座山就被炸平了。”
白衣少女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百结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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