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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东宫蜜史 作者:筠悠
    刘举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召来家中老仆:“全伯,去打听打听村里那户姓王的人家……”

    ……

    阮家庄子上。

    辞辞走后,阮流珠返回屋里,喝了口茶继续翻看手边的云水县县志。她生来聪敏,能够迅速地接收各种繁杂的信息。

    “这县志是挺有意思的。”她自言自语,心里轻快极了。

    “咦?”翻看到某一页时,她的目光凝在某一处,停留了许久许久。

    她匆匆折了个页,飞快地将书合上丢开手,单看神情像是遇到了毒蛇猛兽。

    下首的小丫头听到动静望过去,瞧见自家娘子的手分明在抖:“姑娘怎么了?”

    “没事。”阮流珠抬头冲她笑笑。

    窗子没关,一阵风吹进来,胡乱翻书。

    有折痕的那一页被风摊开,上面赫然写着:[本县重阳节生女子应劫数,近二十年来,被掳者众。陷贼不死,还家,死于流言……此乃悬案。]

    阮流珠再次合上书,镇定地关上窗。

    外间起了一阵骚乱,原来是叶大人回来了。

    公子既然回来了,十一自然要禀明沈辞辞生辰这一蹊跷。此事真的越想越蹊跷,他不能不疑。

    叶徊听了抬起眸:“这么说来,她的生辰便在本月。”

    这件案子困扰他久了,如今是不是要有突破口了?十一心中一喜,拱手道:“公子心中可是已定下了计策?若是以辞辞姑娘为诱饵……”

    “你胡说什么。”叶大人皱着眉头打断他,指着门,“出去!”

    十一被撵出门,仍没领会自己错在哪里。

    在脑袋灵光的十二看来,今天的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大人,我已经探听过了,阮姑娘的生辰不在重阳节,而在上巳节。”辞辞进来回话。

    叶徊抬头看她,显然没听进她方才说了什么:“你生辰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这人的注视使人发慌,辞辞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大人,我并非,并非刻意隐瞒!”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徊叹口气,“你就不想过生辰吗?”

    32.回程

    你就不想过生辰吗?

    辞辞听了一愣,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无奈道:“生辰每年都过, 不过是件小事。”

    叶徊笑了一声, 听不出情绪:“你说得对。”他方才一定是发疯了才会注意到这种旁枝末节。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道。

    “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吗?”辞辞低下头不敢看他。

    “没有。”

    辞辞松了口气,退出去。

    过午的日光变浅变淡。十一站在廊庑下, 盯着辞辞远去的背影出神。十二快步走过来, 给他后脑勺一个爆栗。

    “你疯了!干嘛打我!”

    “想清楚了吗?”十二幽幽地望着他。

    “我该想清楚什么!”十一怒道。

    “十六年都平安无事, 指望这回过个生日就能把贼人给引出来?你当沈辞辞是什么, 天选之人么?”十二冷笑。

    十一闻言一怔愣,始觉自己是有点想当然了, 揉着脑袋若有所悟:“公子一向最讨厌急功近利之人了,怪不得他会生气,是我心急了……”

    十二双手交叠在胸前,半倚在墙上垂下眼眸:“方才那一下是替辞辞姑娘打的。”

    十一回想自己之前的态度, 沉默一阵:“我寻个机会给她道歉。”

    辞辞回去独自在房中待了小半日,吃了一个脆生生的甜梨, 实在无聊, 又到阮小姐处借了纸笔,构思好久之前要写的草木状的感想。

    偏这世间不凑巧的事常有。

    她刚提笔写了几个字,十二便来敲门,隔着门说今日便要赶回去。辞辞没有多问,应了一声, 搁下笔, 紧着收拾东西。

    车马安排妥当, 稳稳地停在庄子前。

    阮流珠得了消息赶来,拉着辞辞不肯松手:“妹妹怎么走的这样急?不如多住几日……”

    辞辞回握,两人牵着走出一段路:“今次实在是有事。姐姐回到城里,我还来找你玩。你家是城里的大户,我能认得门的。”

    阮流珠扑哧笑了:“那我们可说好了!”

    “说好了。”

    “走罢。”叶大人过来唤她启程。

    “大人。”辞辞正想提醒他一件事,犹豫要不要说。

    “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叶大人目光微动,自是知道她在操心什么。

    辞辞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走回去上了马车。

    原地。叶徊看了一旁的阮流珠一眼:“小姐此番遭遇,本县必定查清。但为安全计,还是及早回家为宜。”

    阮流珠笑笑,福了福身:“民女谨遵大人吩咐。”

    叶大人说罢,返回去上了马,十一十二护卫在左右。车夫扬鞭催马,马儿清鸣一声,马蹄扬起。一只肥麻雀原本歇在枯黄的树叶堆里,闻声惊起慌不择路地逃走了,于是树叶又簌簌地落了一次。

    日薄西山,霞绯满天。

    行动的马车将阮家的庄子远远地抛在后头,跨过村舍和田间,直至化为黑点消失在天边。

    乡间小路弯弯绕绕多,比不得官道,纵使马不停蹄地赶路,回到城里也是在半夜。这期间,辞辞忍不住睡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贝齿,睡着了也在笑,不知是做了什么香甜的美梦,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叶徊看了一眼车内,面不改色地重新落下车帷,转头吩咐行程慢下来。

    月亮隐在云后,天上也没有星星。这种时候,城门早关了,但是对人对事,破例开启不算什么难事。

    马车最终停在衙门的后巷里。

    “醒醒。要睡回去睡……”他掀开车帘。

    “啊?”里头的人早已醒了,此刻正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辞辞下了马车,飞快地晃了两下脖子,嘶了两声,只觉得脖子好疼好疼。她叫开门,赶着到厨房煮一个鸡蛋揉一揉。

    叶大人笑过一回,回前头了。

    方主簿当下还候在前头,要向他禀告一些事情:比如境内发现了青檀教的踪迹,比如张知县的前一任李知县的下落,又比如京城刑部发回的死刑复核……这等大事,他总要亲自过问。

    这位方主簿的外表极有欺骗性,看着散漫对事却严谨,说话做事极有条理。叶徊逐一听他说了,将重点定在围剿青檀教上。

    照先前阮家小姐的说法,是青檀教掳了人,她亲眼见到还有其他人被掳走。他们早晚要揪出青檀余孽,她的话不过是让这一天提早到来而已。

    至于辞辞想要提醒的那件事么。

    清河村的王秀才近来觉得点儿背。

    村里突然传出他们家不仁义的风言风语,说什么的人都有,听说有几个死对头已经准备要去县学检举他的作为了。寒窗苦读多年,县学的名额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为了贪点小便宜殃及功名可划不来。

    因为什么事王秀才心里明镜儿一样,因此一进门就将自家婆娘骂了个没脸儿,哀叹自己娶了个蠢物儿。

    他那婆娘也是个泼辣的,忙了一下午摆饭停当得了这劈头盖脸一顿骂,哪里肯忍气吞声,当即掀桌子摔碗同这不事生产的男人打了一架。

    碗、盘、碟、盏白花花地碎了一地。

    “你但凡管管地里的活儿,我犯得着昧着良心算计一个老太太?整日尽读你的书,这么久了也不见读出朵花来,反倒真金白银地往外出!”婆娘把饭拍在他脸上,“依我看,我们家只供宏哥儿一个得了!宏哥儿比他老子聪明……”

    王秀才躲得快,还趁机推了她一把:“你个妇道人家又说胡话!他老子还在县学里打转,哪里轮得着他来下场!”

    “蠢货!莫要误了我儿子的前程!”婆娘常年操持家务,下盘稳得很,推也推不动,冲到厨房拿了擀面杖要打他。

    王秀才在那扼腕:“完了完了!女诫女德这样的好东西都进了狗肚子里了!”

    婆娘将那一截擀面杖舞得虎虎生风,招呼在他身上:“奴家是个粗人,没读过这些风雅物儿!叫你作死,叫你作死!”她骂骂咧咧。

    “我,我这就写休书!赶祸害回家去!哪来的回哪去!”文文弱弱的秀才公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反应过来转身欲跑,鞋底沾了油腻,脚下打滑摔出去,满脸的血。

    宏哥儿从外面玩够了回来,见到家中的惨况,吓得哇哇大哭。他母亲忙丢了棍棒,揽他在怀里心肝心肝地哄着。王秀才哎呦哎呦在地上躺了半天,同院的兄弟看不过去,进来把人扶到床上,摇着头出去喊郎中。

    王秀才在床上躺了两天,他婆娘要照顾地里和孩子,整日冷着脸灌他些冷汤冷饭,看废人一样看待他。这位王相公也不肯服软,费力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心里不知盘算了多少回休妻的打算。

    挨到后日县学来人,说是奉命查看生员的操行。

    得到消息的王秀才这才慌了,爬到地上给他婆娘磕头认错,好说歹说陈情利害,直说到会耽误儿子以后进学,他那老妻神情松动,翌日起早亲自挑一担粮食和一封银子到岳家村姑太太那儿。

    岳家村那位老太太得了娘家侄子补偿的钱粮,心里舒坦了,此事才算完结。

    叶大人后来同辞辞说起此事,辞辞觉得十分解气。

    入秋以来,外间一夜有一夜的变化。

    回来的当天晚上,辞辞兵荒马乱地胡乱睡了一夜,心里一直记挂着叶大人那日说过的话,因此早起去厨房做了碗红豆汤圆来。

    烂熟的红豆碾了用雪白的糯米裹着,三下两下用手搓成圆子,剩下的豆子足够熬出一锅浓稠的红豆汤来,她还往里头放了结合时令的鸡头米。寒露之时,天地间的露水开始凝结成霜,此时最宜滋补。

    天才刚亮,樱儿正在院子里指挥人把花房里的花都搬出来,说话间呵出几口白气,冲到厨房里要了口水喝。厨下热气腾腾的,辞辞守着锅,一门心思地等待圆子浮上来。捞了圆子又调了个酸辣口的莴笋丝和红油木耳。

    天彻底亮了。她将做好的早点装了送去三堂。

    知县大人难得没有在书案前辛劳,而在一旁设席悠闲地泡茶喝,见到她来,好整以暇地站起:“今日吃什么?”

    辞辞手上动作不停,答是红豆汤圆,又忐忑道:“不知合不合大人的口味。”

    叶大人听了一愣,须臾和她想到一处:“你有心了。”几乎在同时,他想起她那日站在田垄上说话的情形。她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真正的灵动活泼约莫就是那个样子。

    他神情松动,又想起自己的承诺:“最近我总不在衙门里,若是想家去,便趁着这两日。”

    “谢谢大人!”

    “不必总将谢谢挂在嘴边。”叶徊敛了面上的笑意,“你若非要说,我便叫你空欢喜一场。”

    “这,我能收回方才那句谢谢吗?”辞辞赶紧道。

    叶徊:“说过的话还能收回去?”

    “真的收不回去了吗?”她壮着胆子反问。

    叶徊轻笑一声,不再追究能不能收回去这个话题,只问她:“脖子还疼吗?”

    “不疼了。”她说着,下意识地动了动颈项。额,其实还是有一丢丢疼的。

    “真的不疼了?”

    “还有一点疼。”大人今日和她说了很多话。这怕不是个假的叶大人。辞辞忍不住提醒他道,“大人,汤圆该放凉了。”

    叶徊坐下来,用瓷白的汤匙舀一个吃了,甜香与软糯随即散在唇齿间。真甜。他说。

    33.全福

    得了叶大人的允准, 辞辞走出三堂便到前头跟赵俊生打过招呼。俊生听了她说的, 笑着嘱咐她回家好好歇息, 一定不要帮着忙前忙后。

    “俊生哥这是拿我当外人了。”辞辞假装垮下脸。

    “这是哪儿的话。好容易说句客套话还被当了真,我看以后还是不要说得好。”俊生以为她真生气了,忙想了个说法圆回场面。他一贯老成又稳重, 不爱跟人开玩笑, 偶尔说起玩笑话来能叫人笑好几天。

    辞辞被他逗乐了。又在心里庆幸, 她和赵家大哥之间有兄妹的名分就挺好的, 再往前就不好说了。

    前头人来人往。赵俊生看着她道:“照我说,阿辞回去这两日也够了, 晚间就不要再回去了。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外头公干,也是回不去的。”

    辞辞点点头:“我原也是这样打算的。”

    又多问一句:“这回出去是为着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桃河下游有个村子荒了十来年,方主簿命我们几个领着在册的乡兵去开荒。”俊生从小在衙门里当差, 自是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对辞辞说得浅显罢了。

    知县大人整顿了吏治, 新来的方主簿便来抓民生与工事。眼下秋收结束, 各村各寨的乡勇赋闲,正该操练起来,改一改这数年累积的怠惰习气。

    “是陈家村吧。”辞辞福至心灵。

    “就是那里。”俊生自嘲地笑笑,“所以我怕是等到成婚那天才得空了。”

    辞辞宽慰他:“一切都有家里,俊生哥什么都不必管, 安安心心等着娶嫂子吧。”

    “欸。你去吧。”

    辞辞挎着食盒走了, 回去着手收拾东西。

    赵俊生却还不肯走, 直盯着她消失在拐角处。这时候,一个油头粉面等着报案的公子哥儿过来同他勾肩搭背,也不知在暗地里观望了多久。这是城里有名的泼皮二世祖。

    “赵兄,你这妹子可定亲了不曾?我还当你迟早要娶她呢。如今你不娶了,我是不是可以派媒人上门了,我们家纳妾……”这人笑得淫邪。

    他说话的声音很快就戛然而止。

    赵俊生听了火气上头,不管不顾地一把掀开他,踹在地上:“手脚不想断的话,就别打她的主意!”

    巧的是此时十一路过,他本就对沈辞辞有愧,乍然听到有人胆敢编排她更是气闷,也赶过来送了几拳给这人。拳拳到肉,伤在脸上,好好的人给他揍成猪头。

    “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呸!”十一啐了他一口。

    二世祖被家人扶起,案也不报了,认了一遍人脸慌不迭地跑了。

    十一打完人,松松拳头神清气爽地走开了。

    赵俊生站在原地,懊恼自己太冲动,又后怕给辞辞带来麻烦。转头扫见一旁捆成粽子一样凄凄惨惨的书生。这人他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此人从前是那二世祖的书童,自小就刻苦好学,很得二世祖他爹的喜欢。二十祖嫉妒惯了,考中秀才自立门户了也要时不时受他的折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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