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第九章

    造价高昂的和服很对得起它们的身价, 极其不好打理，沾上污渍得小心清理，机洗是不可能的, 手洗都得很小心。小心到服装师看到两个女演员的戏服被弄脏了，脏话脱口而出。

    姑娘们一起挨骂，不止被服装师骂还被导演骂。骂完，两个女演员和好了。

    徐睿智单方面原谅了茶里茶气的家伙, 看在姜云思没有把‘破坏’戏服的罪名往自己头上推的份上，‘睿智姐’认为她还是可以跟绿茶做朋友的。既然是朋友了, 有些看不顺眼的事, 她就直接吐槽不再私下讲人家坏话。

    类似于......

    “你说实话, 你就是不想喝酒才装酒精过敏的？”

    两个女演员和好还是有好处的, 拍姐妹情深就更容易过。又是一个大雾天, 初子和思妍的‘一见钟情’拍的导演很满意, 今天一天都顺，李在蓉心情颇好的在晚上六点多就宣布收工, 带着一帮人去喝一杯放松。

    小聚的酒局, 明天还要开工，桌上也没人劝酒, 大家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单方面跟‘绿茶’和好的徐睿智就顶着自家助理和对方助理都很诧异的眼神, 坐到姜云思身边去了。

    ‘姐姐’的助理在确定自家艺人不是想搞事而是摆出和好的姿态, 很是欣慰, 同时把依旧怀疑对方艺人会搞事的赵雅荷拉到一边去, 小声劝她, 那两人关系能好总比不好要强。

    金道城表示他们家这个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人不坏，这点他能担保。赵雅荷并不相信, 但桌上不止他们在，一帮人都在呢，对方拉着她，她又不能强力挣扎，就只能随时准备要是徐睿智欺负自家孩子，她就去撕了她！

    特地拽走‘鸡妈妈’的金道城想的是给要和好的妹子创造机会，他要是知道这位大小姐开口就这么一句，搞不好能气吐血，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被问到脸上的姜云思倒没有认为自己被怼了，只是有些疑惑，“我不过敏吗？”

    “这是我问你的。”徐睿智食指点了下烧酒的酒杯，凑近她让她说实话，她不会告诉别人的，已经是朋友了么。绿茶归绿茶，朋友归朋友。

    姜云思没往这个方面想过，老实的跟笨笨的姐姐讲，“他们都说我过敏，他们说的不对？”

    “他们是谁？”

    “好多人。”

    徐睿智怀疑她装傻，拿起酒杯想让她证明一下，酒杯刚端起来一点，就感觉有人在看她，头一扭正好对上柳演奚的视线，眨眨眼，看什么看？

    斜对面的柳演奚抬起酒杯冲她示意，徐睿智看他杯子是空的，以为是让自己倒酒，撇嘴有点不乐意，但还是放下自己的酒杯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前辈倒酒。

    杯子有了酒的前辈笑眯眯的示意她也举杯，貌似是想要跟她喝一杯，徐睿智自然是举杯跟前辈对饮。一杯酒入喉，前辈就开了个话题，聊的明天两人的对手戏。这个话题一开，徐睿智就想不起来要跟朋友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假装酒精过敏了。

    等徐睿智再想起来这件事已经是吃完散场，一群人从饭店回宾馆，也没多远就步行回去。徐睿智还想拉着姜云思再问，这次赵雅荷防的严实，看她要过来，拉着姜云思就往曹成右那边去，就怕徐睿智再搞事。

    这么一打岔，徐睿智又忘了，一夜过去彻底想不起来。

    几天后，又是一次小酌，看到酒，再看看边上不用喝酒的人，徐睿智再度想起来想问。介于她这几天都没有‘欺负’姜云思，鸡妈妈对她的戒备感就没那么强，看她像是要跟姜云思讲悄悄话的样子，顺着她的意思避开了。

    同样的问题再问，徐睿智说的是，“你说实话，你不是酒精过敏？我妈酒精过敏，她要是不小心吃了有酒精的东西，浑身都起疹子，酒心巧克力那种东西她碰都不碰的。你怎么看都不像是酒精过敏，我以前给你吃酒心巧克力也没看你拒绝啊。”

    第一次听人家说酒精过敏应该是什么样的姜云思，先看自己面前的果汁，再看她面前的烧酒，疑惑了，“我不过敏吗？”

    感觉这话在哪听过的徐睿智斜眼看她，“跟我装什么傻，你过不过敏自己不知道啊？”

    确实不知道的姜云思一脸无辜，自从金姐说她酒精过敏之后，她就没有再喝过酒，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是真的酒精过敏还是金姐怕她被灌酒说出来托词。

    徐睿智看她那个表情，本来坚定的打假之心就变成了半信半疑，这家伙该不会真不知道？犹豫着说，“要不试试？”

    “怎么试？”

    伸手端起酒杯的徐睿智往她面前送，让她直接试。姜云思抬手要接，还没碰到杯子，就听到有人喊她，抬头望过去，曹成右冲她招手让她过去。伸向酒杯的手就这么放下，起身的姜云思就坐到曹成右边上去了，刚坐好听他问，刚才徐睿智为什么拿酒给她，乖乖的回答。

    “睿智姐让我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酒精过敏。”

    曹成右扫了徐睿智一眼，心里有些不喜，他以为徐睿智在欺负姜云思，就跟过于好欺负的小朋友讲，“离她远点。”

    微楞片刻的姜云思垂下头，没回答，曹成右以为她默认了，也不再提这件事。饭后他找来助理，让他去跟金道城说一声，私下小姑娘们闹矛盾没什么，但拍摄还在进行，给姜云思喝酒就太过了，要是她进医院怎么办，不拍啦？

    金道城整个大无语，他以为自家孩子改好了呢，又欺负人家，没完了这是，“你跟姜云思多大仇啊，她酒精过敏你还硬让她喝酒？你以前不这样啊，发发小姐脾气没事，这就过分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硬让她喝酒了，你瞎说什么啊！”徐睿智让助理正常点，突然说什么疯话。

    助理才是想让艺人有点脑子，“我知道你不高兴姜云思成了初子，可事已至此，这都拍半个月了，你还那么大火？人家比你还小，你不说照顾一下，也别弄的太过啊。退一万步，你真的想做点什么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私下弄也行啊，非得弄的人尽皆知，搞的曹成右前辈都知道了，你是想把所有人得罪干净才满意？”

    “什么东西啊，你从头说，跟曹成右又有什么关系？”

    “叫前辈！”

    原先想好好说的金道城发现艺人冥顽不灵，从头说就从头说，说他被训的具丢脸，说他被人家讲的像是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说他劝了她八百遍别去招惹姜云思了，就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大矛盾，干什么不依不饶的。

    演员抢角色很正常啊，角色没抢到就更正常了，这种事圈内一天能有无数回。这话助理也说过无数回了，要是徐睿智连这点事都要死抓着不放，那她以后要面对的敌人海了去了，也别再这行混了，省得四处树敌。这人还没红，尾巴就翘的比谁都高，什么脑子！

    莫名其妙被扣了口黑锅的徐睿智当即就想冲出门去找姜云思对峙，那个绿茶太过分了，她什么时候逼她喝酒了！不想喝直说啊，什么叫她强迫她，有病！

    口水都快说干了，艺人还是不听劝，金道城堵着门不让她去，直接给经纪人打电话，这么搞下去，这片子拍完，整个剧组她也得罪了。姜云思是什么想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成右是什么观感。

    那么一号人物对一个新人女演员看不惯，随便漏两句话出去，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徐睿智倒霉了。

    经纪人火速抵达现场，他不跟徐睿智掰扯什么谁对谁错，谁说了谎，谁是绿茶。他就一句话，此类事情再发生，女新人就等着死。

    此类事情确实没有再发生，徐睿智根本不靠近姜云思，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可她满腹怨气憋在胸口，还怎么跟姜云思拍姐妹情深。

    “徐睿智！你能不能拍！不能拍滚出去！”李在蓉怒喝NG十七条的女演员，“笑都不会笑！你那么什么脸！”

    导演爆发，现场静若寒蝉，徐睿智僵硬的坐着，姜云思有点害怕，曹成右看到她缩脖子，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背，扬声说，“先休息一下，让思妍找找状态。”

    李在蓉骂了句脏话，随后挥手，副导演迅速开口说休息十分钟。现场秒速动起来，纷纷装忙。曹成右起身示意两个姑娘都跟上，他们需要聊聊。

    化妆间里大佬翘腿坐在沙发上，给两个束手站着的小孩子训话，私下归私下拍摄归拍摄。如果她们做不到用演技在镜头前当姐妹，那就想办法在私下也成为姐妹。

    “有什么脾气都给我收着，守不住就直接走人，全组上下那么多人，不可能由着你们的性子来。工作就是工作，先把工作完成，这是最基本的东西。”

    挨训的孩子们姜云思乖乖的鞠躬道歉，徐睿智红着眼睛悲愤的也跟着弯腰，她腰弯到一半，门被推开了。

    李在蓉进来，反手关上门，往曹成右身边一坐，让两个小姑娘从头给他讲，她们两到底搞什么。尤其是徐睿智，还能不能拍，不能拍赶紧滚，别浪费他时间。

    从曹成右开始讲话，徐睿智就觉得委屈，这位话说的好像是不偏不倚，实际上不就是在骂她么，哪有姜云思什么事！导演进来就更过分了，讲的好像什么都是她的错一样。

    是，这次拍摄是她的问题，但姜云思就一点错没有吗？！

    已经憋的要爆了硬忍着的徐睿智眼睁睁看着绿茶又鞠躬装白莲花，怒火直冲云霄，伸手就推她，直接把人推到在地。沙发上的两个男人都愣住，李在蓉先回神，猛的一拍桌子，刚要骂，徐睿智‘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那一嗓子把曹成右喊回神，他被后辈的奇葩程度惊到，当着他们的面居然敢动手？前辈懒得搭理奇葩后辈了，起身要去扶跌坐在地的姜云思，他从沙发上起来，姜云思已经撑着茶几从地上起来了。

    看她已经起身，曹成右又坐回去，低头思索要找谁来救场，奇葩不能用了，没必要再谈，就是临时找个‘思妍’好像有点麻烦。

    这边的男女演员一站一坐，那边站起的男导演冲捂脸蹲下嚎啕大哭的女演员狂飙脏话。

    站在导演的立场，徐睿智哪是推姜云思，那是打他的脸。他还在这坐着呢，徐睿智都敢动手，怎么着，当他不存在是？

    导演的怒吼穿透化妆间的门板，吓到了金道城，再度打电话给经纪人，问对方到哪了，导演怒了。之前徐睿智被曹成右带走，他就打电话给经纪人了，他很担心徐睿智会被换。

    别说什么拍到一半了不可能换人，李在蓉出了名的不好惹，徐睿智要是真惹到他，这位就算是杀青了也能找个女演员让全组重拍。

    经纪人抵达片场时，导演已经不骂了，李在蓉直接让他们收拾东西走。他入行这么多年，就算是刚出道时，敢冲他龇牙的演员也屈指可数，徐睿智算什么东西。

    什么都不算的徐睿智被经纪人一脚踹跪在地上给导演道歉，还是在化妆间，匍匐在地的姑娘哭的人直抽抽。经纪人鞠躬哈腰的冲导演陪着笑脸，希望对方再给一次机会，任打任骂，什么都行。

    重音强调，什么都行。

    曹成右不耐烦这些事，余光扫到被赵雅荷挡在身后的姜云思，干脆起身，要带着可能被吓到的小姑娘先出去。之后的事跟他们关系不大，要是‘什么都行’打动了李在蓉，那就继续拍，要是打动不了，那就换人。

    化妆间里的闹剧还在继续，男女主角却已经出去了。到了拐角处，曹成右示意姜云思该干嘛干嘛去，正要走，衣袖被小姑娘拉住。

    “怎么？”

    “我....我觉得...我觉得那是个误会。”

    曹成右听她的声音都发颤，想着她果然被吓到了，胆子还是太小，随口回了句，“什么误会？”看她回头冲着来时的方向，跟着看过去，懂了，“误不误会跟我们没关系，你去休息，没事的，不会牵连到你。”

    劈手把她的爪子拽回来的赵雅荷连忙说，“对对对跟我们没关系。”她也有点被吓到，更怕姜云思现在要做好人。

    姜云思罕见的反抗她，扭着手腕把手抽回来，眼睛盯着前辈看，“真的是误会，一定是。”

    她的反抗让赵雅荷惊诧，她的反抗让曹成右来了兴趣，“你想讲什么？”说完看到赵雅荷要插话，伸手拦住，指向自家助理，“你跟他走，让她自己说。”这位助理保护欲太强，好事。但护的太严实，过了。

    鸡妈妈被拽走，幼崽被后辈带去屋外，站在没人的地方，让姜云思想说什么就说。

    姜云思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能肯定的是，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曹成右对什么误会不敢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姜云思想要跟他解释这个误会。

    “就算是误会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曹成右详装不在意，“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姜云思急了，“怎么会没关系，您不是最担心拍摄，说什么都没有拍摄重要吗。”

    确实是这么想，也确实这么说过的曹成右扬眉，“你想说什么？”没来由的，他觉得小姑娘能给他一个惊喜。

    小姑娘不懂，他为什么不懂，“换了人的话，我又要重头开始了，我们都要重头开始，拍摄不就被耽误了吗？”

    摸了包烟出来的曹成右低头弄着烟盒，语气轻松的很，“临时换人不会用新人了，找来救场的女演员演技都还行，你不用担心，进度来得急。”

    “不是进度，是我不行，我跟睿智姐好不容易搭起来，之前她不冲我发脾气我们拍的很好了，我已经做到最好了。再来一个姐姐，我做不到那么好的，不是她不好，是我不好，是我......”

    拍摄时临时出的事，大家都穿着戏服。

    一身和服的姑娘急切的想要寻求军装男子的帮助，拿着铁质烟盒的曹成右扣住烟盒的搭扣，‘啪嗒’一声合上，望着娇美的和服美人，笑了。

    “姜云思，这话你怎么不跟导演讲？”

    美人愣住，呆呆的看着他，“跟导演讲的话，我也会被换掉。”

    午后阳光正好，远处是山峦，近处是庭院，青砖绿瓦之下，娇弱的美人....可真的太有意思了。

    曹成右抿唇缓缓笑开，笑的美人很是茫然，他却心情很好，“走。”

    “去...哪？”

    “去把你刚才说的话跟导演再说一遍。”

    “啊？我......”

    “跟上。”

    军靴调转，走的每一步都没有特地放缓，穿着木屐的姑娘跟上去有点辛苦，但她努力跟着。细碎的木屐声和稳重的军靴创造的钝感交织在一起，那声音，更有意思。

    重新回去，化妆间已经没人了，曹成右打电话问导演在哪，得知在休息室，带着姜云思找过去。此时徐睿智已经被经纪人带走，李在蓉不是个缺‘什么都可以’的人，他也不屑那么做。

    一通邪火发出去的导演现在脾气还行，问曹成右来做什么，军官把和服美人往前一推，让姜云思把刚才跟他说的那番话再说一遍。尤其是那句，我跟导演讲，导演也会把我换掉。

    姜云思有些忐忑，怯怯的望着曹成右，用眼神求放过，前辈却不理她，她只能磕磕绊绊的又说了一遍。

    李在蓉听楞了，“再说一遍。”

    心跳加快的姜云思感觉自己要被换了，眼睛都红了，吸了吸鼻子又说了一遍。

    “哎一古~你....”李在蓉咧嘴指着她看向曹成右，“你可以啊！”拇指一竖，“有你的。”

    倚着桌边叼烟笑出声的曹成右表示，“是您选人的眼光好，这一套我可教不出来。”

    姜云思左看右看，看不明白。导演也没有要跟她解释的意思，下巴冲门抬了抬，示意她出去。迅速退走的姜云思感觉自己是掏出神田，可等站在门外，面对关上的门，又想起来，徐睿智的事怎么解决还不知道呢，垂头丧气的去找助理姐姐。

    导演和男主角打什么哑谜？姜云思的刺长出来的哑谜。

    小姑娘不是一朵任人欺负的娇花，她有刺的。她的刺藏的非常深，不到最后一步她根本不会表现出来，大概率自己也没发现。那东西说不好是一种本能也不一定，知道什么情况对自己更好的本能。

    徐睿智被误会有什么重要的，不重要。对导演，对曹成右来讲，都不重要，大不了就换人。但徐睿智被误会导致换人，对姜云思很重要。

    一旦徐睿智被换，不论来的是谁，姜云思都要重新跟对方磨合。有徐睿智在，姜云思在主角团中不是演技垫底的那个，好歹有徐睿智陪着呢。徐睿智不在了，她就是垫底的那个。垫底就会挨骂，导演会骂，骂的很难听，如同徐睿智连续NG被骂是一个道理。

    换了徐睿智对姜云思影响最大，所以她不想换，她想搞清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还想要解决那个误会，让徐睿智可以留下。可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去说这件事，她需要寻求帮助，她找到了曹成右。

    整个环节里最妙的一件事，就是姜云思说，我不能讲，因为我也会被换。

    女主是不太可能换的，重新培养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在徐睿智要被赶出去的情况下，后备人选都没了。而这点姜云思很可能不懂，她在很多东西都不懂的情况下选择了最优解，去找曹成右。

    作为最优解，曹成右觉得这姑娘真的是太有意思了，这件事的做法，某种程度上非常贴合初子的人设。

    初子的人设就是我弱小可怜又无助，你们得帮帮我，你们得照顾我，你们得保护我。初子用她的我见犹怜陷害了思妍，用她的娇弱杀死了医生，更是诱发了军官的保护欲，几乎就是护了她一辈子。

    初子一生都是外人眼中的无辜者，那么娇弱的一个女人，天然需要强大者的保护。

    这真的太有意思了。

    小姑娘是有刺的，姜云思的刺藏的非常之深，深到瞒过了所有人。他们这些担心她太过于软弱的男人们，反倒被骗的很彻底，太棒了。

    片场再度开拍，徐睿智还是思妍，不同的是她变的很沉默，或者说用很老实去形容也行。她不再跟化妆师计较，对方用的化妆品是别人用过的。她也不会嫌弃剧组的盒饭不好吃，挑三拣四。

    她的腰总算学会弯下去了，九十度，甚至更低，不论是对谁，哪怕就是一个场务。一夜之间，这位被催熟了，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什么叫该低头时，脖子就别那么硬。

    这是好事，也没那么好。好事在于片场和谐许多，缺点是，思妍身上的那种昂然向上需要她靠演技去撑，徐睿智被现实压弯了腰，思妍可没有，思妍到死都是骨头硬的姑娘。

    徐睿智一天被骂八百遍，NG之多让李在蓉整个就是个喷火龙，每次有她的戏，导演都无敌暴躁。

    与之相对应的是姜云思找到了状态，也不对，应该说是李在蓉找到了拍她的诀窍。导演用全新的眼光去观察他的女主角，结论是，这姑娘不是演技不好，她需要的是非常详细的教导方法，细致到每一个动作都被安排好。

    这是个控制欲强的导演会很喜欢的演员类型，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但极其听话。姜云思是最听话的木偶，李在蓉稍微拉一下线，她就能根据丝线颤动的幅度去做出反应。

    这孩子非常棒，棒到李在蓉私下跟曹成右讲，姜云思未来大有可为，她会成为导演们的宝贝的。曹成右却不这么想，他认为姜云思得运气很好才有未来，但凡运气差一点，这姑娘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两人评价之所以相差甚大，在于姜云思的表演风格。

    在曹成右眼里，这姑娘不开窍，根本没有可能出现自己的风格，她只会模仿。要是演技有天赋这一说，她就是最平庸的那种，一点灵光都没有。而在李在蓉眼里，听话到这种地步的女演员，存在本身就是神奇生物。

    世人评价某个演员演技好，说的都是自身的能力很少把导演的调|教代入进去。演员的演技不论好与坏，都离不开导演的功力。但演员是人，人就有自己的想法，但凡想法多一点，演员就会跟导演起争执，不论是大牌演员还是无名的演员都是如此。

    同一个人物大家就是会有不同的理解方式，配合度高是导演选演员很重要的一个点，演技好当然也很重要，但演技好的演员配合度一般，那不如选个听话的。

    姜云思无敌听话，她软的跟橡皮泥一样，李在蓉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感觉很爽。每一个导演都会喜欢这种感觉的，无一例外。

    导演越大牌，找的演员也越大牌，曹成右对角色就有自己的理解，李在蓉不排斥同他共同创造角色，但他更喜欢用新人，不就是因为控场永远是最爽的事情么。

    姜云思在导演眼中变成了一个另类的小天才，天赋卓绝。

    姜云思在曹成右眼中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小姑娘，非常！

    一夜长大的徐睿智被催熟，身上还有些变化的痕迹，不少人都对此报以好奇，还有些人假模假样的惋惜，说什么她以前也挺好的。徐睿智变了，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也变了，大家都很会社会生活，都是老手。

    唯一没变的是姜云思，她什么都没变。不论是徐睿智之前对她有敌意，还是催熟后的徐睿智假假的要跟她和好，她都全盘接受。

    如果说别人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姜云思就是真的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曹成右都好奇，这姑娘对徐睿智到底是什么观感，朋友？敌人？还是路人甲？

    “笨笨的姐姐。”

    “嗯？”

    午餐休息，曹成右去找当事人解决自己的好奇心了，由于她的助理有点碍事，就先把人弄走，再单独问她。曹成右已经发现了，这姑娘就是不太讲话，但她不怎么撒谎，只要赵雅荷不再，问了，她就会乖乖的说。

    乖乖回答问题的姜云思给前辈解释为什么姐姐笨笨的，曹成右听了一系列小女生的小花招，大概理解了是怎么回事，更好奇了。因为姜云思讲起来的态度既不是鄙视徐睿智笨，也不是嫌弃她不聪明，小姑娘有点就事论事的姿态，可那么平淡，合理吗？

    “你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

    “喜欢也不喜欢。”

    曹成右笑了，“什么意思？”

    “她喜欢我，我就喜欢她，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姜云思表示自己很公平的。

    不太理解这种公平的曹成右笑问她，“那你搞清楚之前的误会是什么了吗？”看她摇头，告诉她，对方的经纪人来道谢（那人以为是他帮忙说话才让徐睿智留下的）时告诉他的，关于酒精过敏的事。

    经纪人那么说的时候，曹成右听着那人的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给姜云思下套。她要是真的酒精过敏呢，那没什么好说的，万一她不是，那就是姜云思有意搞事，徐睿智成了受害者。

    那番话也被曹成右转述给姜云思，问她有什么想法。姜云思什么想法都没有，倒是有些意外，原来误会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同时叹息，那姐姐真的笨，那么点事都能气成那样。

    “那你到底是酒精过敏还是不过敏？”

    “我不知道。”

    姜云思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助理姐姐，趴在桌子上小声跟前辈讲，“我也想要知道，还想偷偷喝酒试一下，但被雅荷姐发现了，姐姐很生气呢。”

    小姑娘分享小秘密的模样逗笑了曹成右，配合着趴在桌上，小小声的问她，“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会不会酒精过敏？”

    “我只喝过两次酒，第一次被辣到了，好多人盯着我看，我有点害怕，全身都很红，认识的姐姐说我是酒精过敏才这样的。第二次还是被辣到了，还是会红，姐姐们就说我是酒精过敏不能喝酒。”姜云思其实也没搞明白，“我也以为我是酒精过敏，但睿智姐讲，她妈妈酒精过敏是起疹子，红色的小点点，我没有起疹子，您说我是酒精过敏还是不过敏？”

    这段话可太妙了，曹成右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所以说，你可能真的不会过敏？”看她萌萌的点下巴，笑容更大，“那为什么我们见面的时候，大家聚餐说喝一杯，你助理讲你酒精过敏，你也没有反对？”

    “我那时候不知道我酒精不会过敏啊。”姜云思回答的很直接。

    曹成右换个方向问，“那你现在知道了，以后我们喝酒的时候，你会喝吗？”

    苦恼一瞬的姜云思跟前辈讨教，“我是不是应该装作我还是会酒精过敏？酒好辣，不好喝。”

    前辈大笑出声，按着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这孩子真的太有意思了！李在蓉的眼光果然毒辣，这根本就是初子本人啊，她跟初子不一样的地方，也就只是，她还没有吸收足够的养分，得以长成而已。

    小朋友还是株幼苗，她还没长成，在面对特殊情况时，她没有羞耻感。而这本来不应该成为问题，在拍摄前，大家都不认为那会成为问题，可偏偏就是成了问题。

    剧本里姜云思有三段床戏，跟曹成右搭档的两段准备合在一起拍，跟柳演奚搭档的那一段就提前拍摄。

    拍床戏，现场只留下必须留下的一些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清出去，曹成右起初不知道片场出问题了，直到助理跑过来跟他讲，柳演奚被骂了，他一直NG。

    “柳演奚被骂了？”曹成右疑惑的看着助理，“弄错了。”

    助理也蛮惊奇的，“你也觉得应该是姜云思对？但真的是柳演奚，导演在发火，骂他是公|狗|发|情，超难听。”

    曹成右觉得不太对，柳演奚的演技不至于那么糟糕啊。

    所有人都这么想，想柳演奚的演技不应该出问题，至少跟姜云思搭档出问题的不应该是他才对。但柳演奚就是出问题，这个问题还不止在柳演奚身上出了，导演认为同样的问题也可能出在曹成右身上，让男主角先跟女主角去排一次，彻底的排。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栽在姜云思身上，这事儿我能笑你一辈子。”李在蓉拍了下他的肩膀，对只披了一件日式浴衣的男演员说，“提前忠告，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曹成右抖着肩膀把他手抖掉，“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出问题。”

    半个小时后，全场静默。

    女演员忽闪着清澈的好像什么都不懂的眼睛，望着前辈，声音不高也不低，还特别平静，只说了一句。

    “前辈，你硬了，戳的我不舒服。”

    “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导演，他就知道，曹成右会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