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烤肉店出来, 天已经黑了，秋天的夜晚有点凉快，秦宇泽提议去江边散步消食。
这个时间点, 江边的路上不少人在散步，也有跑步的。
秦宇泽双手插着裤袋, 和舒慕并肩悠闲地走在江边小路上，秋夜的凉风吹去了身上的烤肉味。
“我以前, 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秦宇泽突然说。
舒慕偏头端详着他的侧脸, “看不出来。”
“这些年慢慢成长了, 二十八岁之前的我，很喜欢赛车, 砸了不少钱，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舒慕倒不觉得喜欢赛车有什么不对，“男生喜欢赛车，不是很正常吗？”
秦宇泽笑了笑，“以前也觉得正常，后来发现, 那其实就是为了寻求刺激，不务正业。现在戒了, 也没觉得自己多离不开，大概很多家境不错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在自己不愁吃不愁穿, 不愁没钱花的状态下, 很容易迷失自我, 总要去寻求刺激感，其实那是一中病态的想法。”
“公司破产，或许不是我直接导致的, 但之后仔细想想，如果当初我把公司的职务当一回事，尽心尽力地去经营，或许不会走到那一步。”
舒慕认真地听着，“但现在明白也不晚，你现在把公司就经营地不错。”
“真的？”
“当然。”
秦宇泽看了看天，短叹一声，“人最怕就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犯了错才知道改正。”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老板。”
秦宇泽笑了，“你呢，有没有让你觉得很后悔的事？”
舒慕想了想，“后悔的事每个人都会有，类似于当年高考一道数学选择题明明想选C，却选了A，导致失去5分之类的，但都是小事，至于你说的那中情况，我们穷人家的孩子，一出社会就要拼搏，所以暂时没有。”
“说起来，你还是学霸啊，我虽然在国外留的学，但是高考也参加过的，高考分数距离金大的录取分数，我差了80分。”
“噗嗤。”舒慕道：“我也不算学霸，当初能上金大，是因为……”
说到这里，舒慕蓦地顿了一下，她能考上金大，其实有周景庭的一份功劳，当初为了能和周景庭上同一间大学，她一直鞭策自己努力学习，高三的时候，分了学习小组，幸运的是她分到了和周景庭一个小组，于是每天都厚着脸皮去问他题目，时常把他的下课时间都占了。
那时候的周景庭，对她十分嫌弃。
秦宇泽见她停顿，追问：“是因为什么？”
舒慕回过神，随口回道：“是因为我付出了努力，而且，有个很优秀的‘老师’辅导，不过我能上金大，差不多是压线上的。”
“比起我这个学渣，好很多。”
——
一年一度的南城创业者大会在一家酒店的会场举行，不少创业者和投资人参加。
创业者大会对于创业者而言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些优秀的创业项目将会在会上进行演示，如果得到现场的投资人青睐，就能获得资金继续走下去。
对于投资人来说，创业者大会也是物色新项目的好途径。
周景庭几乎每年都去，前一年倒是看上了一个项目，由于后期的交涉不大满意，所以没能继续下去。
唐雨倩从外面进来，把创业者大会的目录放在周景庭的桌面上，“今年的项目，我粗略浏览了一下，感觉没有特别吸引眼球的。”
周景庭神情淡淡，“吸引眼球又有价值的项目是少数。”
“也是，这次就当是视察行情了。”唐雨倩说：“对了，阿姨说这周末过来，最近刚好是吃大闸蟹的季节，我知道有一家餐厅，专门做大闸蟹的，我跟阿姨说一说，到时候去那里吃饭。”
周景庭并没有兴趣，“你们喜欢就去，我不一定有空。”
唐雨倩看着他，他总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她虽习惯，但还是会失落，“对了，景庭，叔叔阿姨都希望你能回去苍城，你是怎么打算的？”
“暂时没打算。”周景庭说完，拿起了桌上的创业大会目录，出了办公室，前往会场。
车子开进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会场就在一楼。
周景庭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前面几排，他刚坐下，旁边位子的人也刚好过来。
“景庭，是你啊，这么巧。”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油亮的头发后梳，银灰色的西装没有一点褶皱，手上的一块价值百万的劳力士闪闪发光。
正是领河资本的投资总监高明昊。
高明昊曾在诚安资本待了五年，三年前跳槽去了领河资本，周景庭和他共事过两年多，也算熟悉。
不过两人关系并不亲近。
周景庭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高明昊坐了下来，和他搭话，“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你期待的项目？”
“暂时没有，先观望。”
高明昊笑了笑，“你的眼光还是那么高。”
大会还有十分钟正式举行，高明昊趁机和他多聊了几句，“我听说你投资了哲思科技的一个项目。”
“那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主要还是哲思科技的老板受关注，毕竟是落魄富二代，认识的人都盯着，想看看他能变出什么花来。”高明昊脸上几分意义不明的笑，“让我惊讶的是，一向眼光高的你，竟然选了他们。”
“我只看项目好不好，不大注重别人的过去。”
“那是那是。”高明昊抬起左腿搭在右腿上，“不瞒你说，我最近也相中了一个类似的项目。”
类似的项目？周景庭不动声色地套话，“怎么个类似法？”
“窝家公寓你知道，做长租房的那个，他们也打算开发线上和线下的社交平台，作为他们目前房源平台的一个分区域，策划书做的不错，对他们而言，也有优势。”
周景庭微微蹙眉，他记得秦宇泽和他说过，窝家公寓对宿语项目很感兴趣，已经在谈合作，但是他从高明昊耳里听到的却是窝家平台想要做一个和宿语一样的社交平台。
要是一个房源平台去做O2O社交平台，比起零起步的哲思科技，要更容易得多。当然，窝家的社交平台未必会比宿语完善。
高明昊笑着道：“景庭，要不咱们比一比，看一年后，这两家公司，到底谁能把O2O的社交模式做起来？”
周景庭兴致寡淡，“我不大喜欢跟人比。”
高明昊抬起食指指了指他，摇头道：“你呀你，可真是太无趣了。”
创业者大会结束后，周景庭快步离席，和他一起来的同事在出口处等着他。
周景庭道：“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别的地方。”
同事问：“去哪？”
周景庭道：“哲思科技。”
——
半个小时后，哲思科技会客室。
秦宇泽在两个小时之前就收到了周景庭的消息，对方说想过来了解一下项目情况。原本在外面的秦宇泽也赶了回来，和舒慕一块接待。
周景庭一开口就问线下房源合作商的事，秦宇泽只好如实说了，“目前来看，周先生当初的顾虑是对的，线下房源这一块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也正在解决这个问题，会尽快给周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周景庭说：“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秦总知不知情。”
“周先生请说。”
“窝家公寓也打算做O2O社交平台，并且领河资本有意投资。”
秦宇泽和舒慕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意外，距离上一次去窝家公寓谈判也不过两周，没想到徐家源动作这么快。
这两周，秦宇泽还跑了几家做线下房源的公司，昨天才从上海回来，都没能谈成。
秦宇泽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当初和窝家平台谈得不愉快，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地做出反应。”
周景庭道:“现在窝家也要做类似的平台，已经成为了宿语的竞争对手，多了竞争者，接下来你们的任务会更繁重。”
秦宇泽点头，“明白，周总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周景庭道：“我这边也会想办法，要是有消息，再通知你们。”
秦宇泽受宠若惊，周景庭对他们的项目实在太上心了，“谢谢周先生。”
周景庭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秦宇泽也站了起来，“都到饭点了，要不一块吃顿饭。”
“不了，我还有事情回公司处理。”
“好，那下次。”
送走了周景庭，舒慕跟着秦宇泽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秦宇泽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徐家源这么不要脸。”
舒慕在程悦那几年，见识过不少商业竞争的手段，对于徐家源这中窃取别人创意的现象，还算是小打小闹，“其实再正常不过，而且我们的产品还没出来，根本也拿他没办法。好在，我们没有透露具体的功能架构和UI交互。”
秦宇泽深吸一口气，“你提醒了我，从现在开始，我们需要对宿语的功能框架以及设计做一个高度保密。”
“你放心，我知道的。”
——
舒慕回到自己的工位，心情还没平复下来，虽说她觉得一个互联网产品多了一个竞争者并不奇怪，但她不得不承认，窝家来做O2O平台确实比他们有优势很多。
窝家在互联网开发这一块是短板，连他们的线上平台一开始都是找人代开发的。不过如果领河资本投资，有了足够的资金，短板也不会再是短板。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正在面临巨大的挑战。
今天周景庭一定是突然知道了这件事才临时赶过来的，原本她应该随时汇报项目进度，但这件事她还没跟周景庭说。
她拿出手机，稍微挫了一下词，给周景庭发了一条消息：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们和窝家没谈拢的事，抱歉，是我的失职。
周景庭隔了十几分钟才回复，估计是刚刚在开车。
周景庭：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
舒慕：我知道，只是意识到自己失职，给你道个歉。
周景庭：我问你一个问题。
舒慕：你问。
周景庭：你执着地想要开发宿语这个平台的初衷是什么？
舒慕看着他的这个问题，她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在两年多前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舒慕：两年前，那时候我还在上海，住在一栋公寓里，那一栋公寓住了不少人，但我连楼上楼下住了哪些人，姓什么都不知道，平时除了在电梯里遇到打声招呼，几乎不交流。而且公司里蛮多高龄未婚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会对老去和孤独怀有恐惧和焦虑。公司里也有很多想脱单却没有机会认识同龄异性的年轻人，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一个平台，能够让住在附近的人能进行交流，让同类的人住在一起，增加认识的概率，又或者独身主义者抱团养老。有了这个平台，那些遇不到合适的人没办法结婚的，又害怕孤独终老的人，估计焦虑会少很多。
周景庭：嗯。
舒慕：我特别想把这个平台做起来，在全国推广。所以，我很感谢你愿意入资。
周景庭：有利可图罢了。
每次周景庭强调投资他们的项目是有利可图，舒慕就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发个握手的表情图。
舒慕：[握手]
周景庭：以后别给我发这个表情。
舒慕：为什么？这代表合作愉快啊，一般合作不愉快的我都不发。
周景庭：我不喜欢。
舒慕：哦。
周景庭：也不喜欢别人跟我说‘哦’。
舒慕想起以前，她喜欢把‘卧槽’‘我靠’这些词挂在嘴边，周景庭每次听到都很无奈，“别说粗口。”
舒慕每次都会辩解，“这不是粗口，这是语气词。”
周景庭板着脸，“我不喜欢。”
嗯，他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这样。
舒慕耐着性子输入：那你对合作伙伴的要求有点多。
周景庭：只是对你有这个要求。
舒慕：哦，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的。[握手]
周景庭:……
诚安资本，周景庭的办公室。
助理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她走到周景庭办公桌前，把文件夹递给他，“周总监，这是你要的资料。”
“嗯。”周景庭接了过来，翻开快速浏览。
“那我先出去了。”
周景庭的目光始终落在文件上，随口又应了一声嗯。
助理出去后，唐雨倩敲门进来，“景庭，你找我？”
周景庭从文件上抬头，“上次悦居长租房的人过来，好像是你接待的。”
唐雨倩点头，“没错，当时我也做了评估报告，最终确定不投资。”
周景庭道：“现在计划有变，你现在立马去联系，不，你把他们的负责人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联系一下。”
唐雨倩一头雾水，这个项目明明被搁置了，怎么又翻出来了？
“景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上次你看过悦居的报告，也说投资价值不大的，现在怎么又要重新跟他们谈？”
“单独投确实没有太大的价值，但现在，这个项目有很大的价值。”
闻言，唐雨倩已经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你不会是想利用悦居为宿语提供线下房源？”
周景庭不否认，“没错。”
唐雨倩皱起眉头，周景庭一向是很沉稳的，但最近的一些高风险操作，让她的心都提起来了，“景庭，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吗，投资宿语本来就是高风险的，现在你还赔进去一个悦居，这不值得！”
周景庭的目光落在手上的文件上，“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
唐雨倩咬着下唇，“景庭，你以前投的项目一直保持理智谨慎，可是宿语的这个项目，我觉得跟你之前的办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项目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那如果宿语不是舒慕的项目，你还会这么做吗？”
周景庭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争论太多，又或者辩解，他继续翻看文件，“我有分寸，刚刚我说的联系方式，你待会给我。”
“景庭，听我一声劝，你别再为她做傻事了行不行？你已经给她的项目投资了，后面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来做的，做不做得成也是他们的事，就算这个项目真的失败了，那损失也就那三千万……”
周景庭不耐烦地靠在椅背上，冷脸下逐客令，“你先出去做自己的事。”
唐雨倩还想把下面的话说完，听到他冰冷的语气，她适可而止地闭了嘴，转身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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