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慕再次睁开眼睛, 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的手上扎着针，意识还有点迷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偏头, 旁边坐着秦宇泽。
秦宇泽看她睁开了眼睛，松了一口气, “你可总算醒了。”
舒慕看了一眼头顶那一瓶透明的药水, “我怎么了？”
“过度疲劳加上低血糖, 晕过去了。”秦宇泽语气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呵责，“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好好休息和吃饭？”
舒慕想了起来, 她今早没吃早餐，昨天改方案改得太晚, 改到一半睡着了, 手机还在客厅, 没了手机闹钟提醒, 她晚起了二十分钟, 最后只能匆匆忙忙地打车来了公司, 早餐完全都忘了。
“我也只是没吃早餐而已。”
“你都晕过去了, 还而已。”秦宇泽温声道：“以后可要长教训, 再忙也要休息好，补充身体的能量,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舒慕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没吃早餐而低血糖晕过去，当初在程悦那几年，还是很能折腾的, “我感觉我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
秦宇泽哀怨道：“一个90后就说年纪大，还给不给我们80后活了。”
“是真的, 以前我上大学那会儿，冬天几乎不吃早餐，直接吃午饭，从来没发生过低血糖晕过去。”
“你这段时间那么忙，身体估计也有点吃不消了。”秦宇泽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叮嘱道：“你可记着，以后不能不吃早餐，加班也别加太晚，别只顾着工作。”
舒慕笑了笑，“作为资本家，你说这样的话，我很惶恐。”
秦宇泽也笑了，“看来你是觉得我平时剥削你不少啊。”
“倒不是，就是觉得你跟别的资本家比起来，画风清奇。”
“哟，这是夸我呢。”
“是的，夸你是个好老板。”
“别夸了，我怕我会骄傲。”秦宇泽给她提了提被子，“先不跟你说话了，你再休息一会儿，今天就别回公司了，待会打好了葡萄糖，我送你回家休息。”
舒慕也没勉强自己，今天突然晕倒，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是该休息一下。
病房外，周景庭手上提着一大袋的东西，手搭着门把手，迟迟没扭门进去。
以前的舒慕阳光活泼，对着他无话不说，现在的舒慕在他面前总是保持着礼貌和疏离，倒不是她变了，只是她的那份活泼已经不再对他展示。
周景庭转身往走道另一边走，刚好遇上了舒慕的一位同事，刚刚舒慕晕过去后，她也跟了过来，具体叫什么名字，他没去记。
对方领着一袋东西，看来也是去买吃的去了。
“周先生。”徐佳恭敬地打招呼。
周景庭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麻烦你交给舒慕。”
徐佳接过，“好的。”
把东西交了出去，周景庭把手放进裤袋里，转身出了医院。
徐佳按照秦宇泽的吩咐买了一些水果和糖果，进了病房后，她把两袋东西放在桌面上，“舒慕，你好点了吗。”
“低血糖而已，补充了葡萄糖后现在好多了。”
徐佳指了指桌面上的袋子，“这一袋东西是周先生让我给你的。”
舒慕一愣，她想起来，自己晕过去前，听到了周景庭喊她。
徐佳嘿嘿地笑了笑，“周先生人超好耶，你晕过去之后抱着你走楼梯下来的。”
舒慕脸上更加惊讶，走楼梯？他们办公室在十二楼，“怎么不坐电梯？”
秦宇泽说:“大概是担心你上电梯会窒息，所以他当时直接走了楼梯，连我也很惊讶。”
舒慕干咳一声，“那真是谢谢他了。”
输了葡萄糖之后，舒慕基本回血。秦宇泽亲自开车送她回家，还怕她在路上晕倒，送到了她家里。
秦宇泽把徐佳和周景庭买的两袋东西放在舒慕的茶几上，“这些吃的，你待会再吃点，别让自己饿着。”
舒慕给秦宇泽倒了一杯水，“我刚才吃了，晚点再吃，否则要消化不良了。”
秦宇泽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其实像你这样的，最好随身带一个糖盒，里面放一些巧克力豆或者糖类，觉得饿的时候吃一点及时补充糖分。”
“嗯，好。”
秦宇泽说：“那你好好再休息休息，公司的事别太记挂，有我处理。”
“嗯嗯。”
“另外，身体有点不舒服就立马给我电话，别硬撑。”
舒慕第一次见秦宇泽这么婆妈，但也清楚对方是关心她，“知道了，老板。”
秦宇泽也觉得自己话太多，他捏着拳头轻咳一声，“那我先回公司了。”
“嗯，回去。”
秦宇泽走到门口，一步三回头，“记得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她笑了笑，“知道了。”
秦宇泽离开后，舒慕开始整理茶几上的两袋东西，有一袋是徐佳买的，里面有水果和饼干，还有一包糖果。
另外一袋里面有一盒费列罗巧克力，两包芝士威化饼，一罐夏威夷果，两包芒果干，还有糖分很高的释迦和几个香梨，都是她以前爱买的零食。
舒慕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零食，忽然就陷入了思索。
在她眼里，周景庭一直站在高处，他俯视一切，对什么都很淡漠，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事让他慌乱无措。
但今天她晕过去的时候，周景庭喊她的那一声，明显有了一丝慌乱。
她没看到他的反应，就连他抱着她走了十二层楼梯，也只能靠她想象。
那时候，周景庭在想什么？
舒慕拿出手机，点开了周景庭的头像，看着那一只看着镜头的蓝猫，总觉得这只猫也有些高冷，和他的主人一样。
鼓起了勇气，舒慕输入了文字：今天谢谢你了。
很快，周景庭那边有了回复：谢什么？
舒慕：谢谢你救了我。
周景庭：举手之劳。
舒慕刚输入：听说你今天抱着我从十二楼跑下来的？
但久久没有发送出去，她对着屏幕自嘲地笑了笑，她问这句话做什么，是还以为周景庭很在乎，很紧张她？
如果真的在乎，也不至于这四年，她都没有听到过他的一丝音讯。
她删掉了那句话，放下了手机。
那一场少女梦早就醒了，她如今都是个快要奔三的人，实在不该像十几岁那个时候一样胡思乱想，还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
诚安资本入资后，秦宇泽更放得开，加快了新办公室装修自己团队组建的进程。
短短一个月之内，哲思科技从总员工六十人扩张到上百人。
功能框架以及UI设计的最终稿发给了周景庭看过，对方并无意义，项目正式进入前后端以及客户端开发阶段。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房源问题。
宿语APP年后就要测试上线，作为一个线上与线下结合的社交平台，最难的地方在线下社区的组建，如果能和房源公司合作，那么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秦宇泽的人脉广，刚好有一个曾经的商业伙伴是做长租房公寓的，他们的长租房公寓叫做窝家，在国内小有名气。
前些日子两人一块吃饭，粗略聊过合作问题。
酒桌上虽然能谈合作，但能谈的毕竟有限，秦宇泽今天约了他见面，去对方的公司，刚好能详细谈一谈。
秦宇泽还叫上了舒慕一块，如果这一次谈得愉快，能顺利合作，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能轻松很多。
秦宇泽和舒慕抵达窝家总部后，被前台带到了会客室。窝家的总裁徐家源还在开会，他们在会客室等了半个小时。
前台给他们泡的咖啡，也早凉了。
徐家源姗姗来迟，他约摸四十来岁，不高，啤酒肚凸出，进了会客室后，他笑着道：“秦总，久等了。”
秦宇泽起身和他握手，“没有，也是刚到。”
徐家源做了个请的手势，“别站着，坐。”
秦宇泽坐了下来，介绍了舒慕，“这位是我们的项目经理，舒慕舒小姐。”
舒慕微笑着朝徐家源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徐家源打量着舒慕，感叹道：“不得不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太能干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项目经理。”
秦宇泽也顺势夸了舒慕一番，“确实，我们这位项目经理连我都自愧不如。”
舒慕倒也习惯秦宇泽老在别人面前夸她了，她始终保持微笑，就当是秦宇泽应酬需要。
“你也别谦虚，说实在的，我就没想到三年前，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能这么短时间爬起来，佩服佩服。”
秦宇泽笑得牵强，这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没去仔细探讨，直入主题道：“上一次和徐总吃饭，咱们聊过项目合作的问题，徐总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我还夸你们的项目好来着。”徐家源感慨道：“我觉得你们这个开发方向实在太对了，现在啊，确实好多年轻人缺乏线下社交，像你们这样的平台早该多出几个。”
秦宇泽和舒慕听他这么说，心情明朗了起来，前者说：“我也很看好项目以后的发展潜力，而我相信，如果贵公司与我们合作，那未来一定能够互利共赢。”
徐家源：“秦总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我前些日子就跟我们平台的负责人说过，他也觉得可行，要不是今天他刚好有点事出差，我还想叫上他过来一起谈。”
目前来说，对方的意向很强烈，秦宇泽问：“那徐总对我们的项目，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疑问是没有太多的。”徐家源顿了顿，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不过合作模式，我想还是要跟秦总说清楚。”
秦宇泽道：“徐总请说。”
“关于和贵公司合作，我希望是这样的，你们给项目定个价，多少钱我买下来，并入我们的线上平台，以后我会把我们的线上平台一并交给你们打理，每年定期给你们代运营费，你们觉得怎么样？”
秦宇泽和舒慕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徐家源的意思是把他们的项目买了，并作为他们线上平台的附属品。
也就是说，宿语平台不再是一个社区社交平台，而是一个窝家房源平台的子功能。
而他们，就变成了代运营的公司，等于又回到了原点。
对于这个合作模式，秦宇泽和舒慕不必交流也心照不宣，他们不可能答应。
秦宇泽恢复了笑容，“徐总，我们的项目已经获得了诚安资本的投资，后续的资金也不缺，我这边并不打算开发出来后卖掉。”
徐家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秦总，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你们的项目确实不错，但是单独做根本做不起来，你说我总不能把我的房源平台变成你们社交软件的附属品。”
“我理解徐总的顾虑，但我也并没有要让窝家变成我们的附属品，我之前就跟徐总说过，我们是希望能够在你们线下的房源建立我们线下的社区，用户通过你们的平台找到房子，再通过我们的平台实现线上和线下的社区交流，只要在这个区域建立了稳定的社交圈，那么这个圈子的租客就会相对稳定，甚至会带来更多租客，最后实现我们的共同利益。”
徐家源笑了几声，这笑声里隐含着轻蔑，“秦总，我跟你说，我们目前在南城有一千多栋楼房，上万间长租房，基本上没有多少空房，我们的口碑做的很好，就算我们不引入你们的社交平台，也能做到空房率百分之十以内。但是你们的社交软件才刚开始做，要依靠我们的平台引流，甚至如果没有线下社区，你们这个平台根本做不下去，这么一对比，要是像你说的那种合作，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秦宇泽脸色并不好看，上次一起吃饭，徐家源对他们的项目进行了肯定，还说后续能合作就是他们的大幸，这话说得确实是好听，没想到他的本意却是要把他们的平台买下来。
秦宇泽始终保持着商业礼仪般的笑，“徐总，我对我们这个软件还是很有信心的，目前我这边还是希望能独立地把这个社交软件做起来，徐总的这种合作模式，我暂时不考虑。”
徐家源端起咖啡再喝了一口，“那就可惜了，不如秦总再多考虑考虑，你们的项目还没尘埃落定，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咬定了他们不会成功，最后还是会回来求他。
与其说他们是来谈判的，还不如说是来被羞辱的。
秦宇泽和徐家源再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秦宇泽和舒慕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子里很安静。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原本以为今天的谈判会很顺利，谁知是一场镜花水月。
“早知道是这样，我不该带上你。”安静的气氛被打破，秦宇泽先开了口。
舒慕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自责，“其实，我倒没觉得是一件坏事。”
秦宇泽：“怎么说？”
舒慕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突然就想通了，“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的社交软件是一块天鹅肉，对方一定想要吃，但实际上是我们高估了自己，其实在别人眼里只是癞□□。”
秦宇泽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有这么差吗？”
“不，不差，在我们眼里，它依旧是天鹅，只是它还没成形，没长大。”舒慕撑着车窗偏头看着驾驶座的秦宇泽，“丑小鸭的故事不就是这样吗？”
秦宇泽笑了一下，“被你这么一说，我瞬间觉得徐家源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本来就是。”
前方红绿灯，秦宇泽踩了刹车，“也快到下班时间了，要不别回公司，我们去吃一顿好吃的？”
“吃什么？”
“韩国烤肉。”
一听韩国烤肉，舒慕眼睛都亮了，“行啊。”
火锅和烤肉，都是舒慕的最爱。
进了一家韩国烤肉店，还没到六点，店里的人并不多，点了菜后上菜的速度也很快。
秦宇泽负责烤，舒慕领着吃。
五花肉烤得外焦里嫩，搭配泡菜，用生菜叶包裹着放进嘴里，肉的香味以及泡菜的酸爽，在嘴里蔓延，刺激着味蕾。
“好吃吗？”秦宇泽问。
舒慕嘴里鼓鼓地，她抬手稍微捂着嘴，眼睛弯起，“超棒。”
“那多吃点。”秦宇泽把刚考好的五花肉放在她的盘子里，用夹子再夹了一些肥牛上了烤架。
“你也吃啊，怎么只顾着烤。”
秦宇泽道：“我最近有点上火，烤肉不能多吃。”
舒慕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还提议来吃烤肉？”
“只是觉得你会喜欢。”
舒慕一顿，没想到秦宇泽是迎合她的喜好才来韩国烤肉店的，心里淡淡的暖意，她问：“那你吃什么？”
“我还点了一份韩式炸酱面。”
舒慕夹了一块肥牛沾了沾甜辣酱，“你是不是还在为今天的事觉得过意不去？”
秦宇泽笑了笑，“很明显吗？”
“有点。”舒慕看着他，“强迫症的人多少会有点完美主义，对失败的事情会怀有很深的自责，如果因此让身边的人也感受到了挫败，会更自责，这是所有强迫症患者的通病。”
内心活动被她剖析地清清楚楚，秦宇泽并不觉得唐突，而是有一种被理解的释怀，他翻着烤肉，“差点忘了，我和你还是强迫症病友。”
“那是因为我也会这样，所以我会更能理解你的心情。”
秦宇泽把极快烤好的肉夹到她碗里，“谢谢你理解我，来，赶紧吃肉，不然焦了。”
舒慕觉得自己吃了不少肉，“你也吃点呀，不然待会换我上火了。”
秦宇泽给自己的碗里也添了一点，“行，我也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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