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夹杂着雪, 冷嗖嗖飘下来。
“你干什么陆湛!”蒋柔身上只穿着一件粗棒针毛衣, 被他给扯得乱七八糟, 她整理着衣领, 抬起头, 迎向男生暴戾的、染着细微酒意的脸, 指责道:“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是——我是没有。”陆湛笑容讥讽,“你觉得谁有,李一吗?”
“你…”蒋柔抱紧手臂。
陆湛说:“你就那么喜欢李一?”
“李一?”蒋柔嘴唇翕动,“你胡说什么!?”
“那你给他送玫瑰?!那么一大捧!老子给你跳了半天舞!!”
这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不再有那么多兄弟, 陆湛可以不顾面子问出来。
蒋柔愣住, 这一刻, 她才隐隐察觉到什么, 好像在一头雾水中终于明白过来些, 但她脑子还是有些乱,眉毛不解地抬了抬,迟疑问:“你…嗯,都看见了?”
“哦, 原来你是想背着老子?”
陆湛那副表情,就像是听说老婆要出轨一样。
“你一直没接我电话,我以为你一直没有过来, 我怎么知道你看见了。”蒋柔口吻尽量和缓, “所以, 你是因为这事不高兴吗?”
“难道我很高兴?嗯?自己女人给别的男人送花?”
蒋柔甚至忘记反驳, 说: “那不是我送的,是一个学姐送的,她节目刚好在下面,时间来不及,所以只能拜托我。”
“她让你送你就送!”陆湛愣了几秒,气焰稍稍小,“那是红玫瑰!”
蒋柔抿了抿唇,她瞬间不生气了,只觉得他有一点好笑,说:“红玫瑰白玫瑰有什么区别?又不是我的,而且就算是我送花也没什么的,送给李一,就好像送给张学友一样,你明白吗?”
陆湛顿了顿,刚刚的怒意散去大半,但还是说:“你就是送给张学友本人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那是偶像…”
“偶像也是男人!”他霸道又无理取闹,点点自己胸膛,“你只能送给我!”
蒋柔无话可说,但是这些天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心口的憋闷心情,一点点散开了。她觉得现在的陆湛像个孩子,又幼稚又暴躁。但是她并不生气了。蒋柔放低声音,哄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买一束送给你,你也喜欢玫瑰吗?”
“老子才不喜欢玫瑰!”
陆湛深深吸了口气,她总是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他心里很暴躁,极度暴躁。
一阵海风吹过,掺杂着清冷的雪花,像冰冷的绸缎一般抚摸过全身。
气氛稍有缓和,蒋柔抱紧手臂,打量着陆湛身上那件薄薄短袖。
“好了,你就为这个发这么大火?你不冷么,我们回去吧。”
“我不冷。”陆湛沉声,“你很冷?”
“嗯。”
她低头继续跺脚,扯着毛衣袖子。
“当然冷啊。”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忽的僵硬,腰上紧紧地环住一双火热的手臂。她整个人被按到男生硬邦邦的胸膛,结实又温暖。
鼻腔里灌满他身上浓烈烟草和酒的味道。
蒋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她越挣扎,陆湛却抱得越紧,紧得蒋柔觉得她快被他揉进骨子里,肩膀、腰肢都勒得发痛。
“你放开我。”她惊呼。
“我不放。”他俯在她耳边,声音又低又哑,一呼吸,唇间缭绕着酒意,浅浅地勾着人的心。
“你喝醉了!别发酒疯!”
“我没有。”他将下颌抵在她肩头,还是那么紧紧抱着她,认真说:“不准给别的男生送花。”
“不准跟别的男生唱情歌。”
“不准跟别的男生打情骂俏。”
蒋柔心慌得厉害,觉得他越说越过分,“什么啊,你别胡说。”
“反正就是不准!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他双臂又使上几分力,蒋柔觉得自己腰都被勒断了,她都快埋在他胸口憋死了,“你先把我放开!什么我是你的!?”
她挣扎太厉害,陆湛的手稍微松了松,抱着她疾退。
蒋柔感觉自己被按到了一个斑驳的墙边,坚硬石砖贴着她的背部,脚下湿滑,风更大,蒋柔瞥了眼,他们旁边就是海面,鹅毛般的雪花一触到冰冷的海面,便融化了。
陆湛顺着她目光看去,又扭回头。
“你是我的,我告诉你——”他将她闹腾的两只手扣紧,恶狠狠压着她,单手抵在墙边,低哑说:“你要是不跟老子好,老子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真是醉得不清。
她从没想过高中谈恋爱——她还要学习升学呢。
“你信不信?”男生抱得更紧,俯身,弓着腰,气息渐近。
蒋柔干脆抬起腿来,一脚踹到他的小腿。
只听见咚的一声,然后是水花飞溅的声音。
陆湛没料到她这么狠,身子一歪,一个打滑,直接坠入海中。
“反正你游泳那么好,下去冷静冷静吧。”
蒋柔转过身看了看,海面翻滚着一层白沫。蒋柔心里有数,这边是码头,海面上没有什么暗礁,水也不会太深。
她背过身,不想再理他。
等了一会,蒋柔却没听见爬上来的声音,反而是水花声更加激烈。
这不符合陆湛水平啊。
蒋柔愣住,终究是担心,觉得不妥当,转过身看向海面。
陆湛在水里扑腾着,短袖全湿透绷在身上,头发也湿透了,水珠从额头滚到下巴,嘴唇微白。
蒋柔看着他这幅狼狈样子,突然联想到红岛时他那副大狼狗的样子,心稍软。
“你能上来吗?”
“不能!”陆湛双臂气恼地拍着水面,说:“淹死老子算了!”
蒋柔知道他在说气话,不过他看上去确实比刚才清醒多了,只是很丧气很狼狈。
蒋柔叹口气,蹲下来,朝他伸出手臂。
陆湛不肯接,他在水里足足泡了五分钟,刚才所有的火热激情都没了大半,才哆嗦着咬着牙,也没去拉蒋柔那只手,自个儿利索地爬了上来。
毕竟每年都冬训,他虽然冷得不行,但还不至于受不了。
陆湛浑身都在淌水,滴滴答答的。
两人有些尴尬地站着。
他没再看她,脸色恶劣,烦躁地摸了把脸,揉揉湿漉漉的头发,打了个喷嚏。
“好了,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不回去。”他现在宛如洗了个澡,这个样子,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那去哪儿?”
陆湛搓搓头发,不说话了。
蒋柔身上只有毛衣,两人都冷得不行,她抱紧胳膊,难以想象陆湛现在有多冷,最后说:“那我们打个车吧,我家离这里不是很远,实在太冷了,会生病的。”她说:”本来我爸妈也都说好……“
陆湛没想到她还邀请自己,忍着寒风拧了拧衣摆上的水,“打,打,赶紧打。”
两人瑟瑟发抖凑在一起,陆湛头发都快冻成一缕缕的冰,一时也没空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小跑到街道打了辆车。司机师傅看着陆湛的衣服,又看看陆湛的混混样,想说什么,没敢。
出租车在KTV楼下停了停,蒋柔一个人上去拿了书包和陆湛的大衣,也顾不得和大家解释什么,只在一群暧昧了然的眼光中,跳上车子。
*
两人到家时还不到五点,天还没暗。
叶莺在家看孩子,蒋海国今天下午就没课,他们还没开始做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天呐——”叶莺看着陆湛,虽然他穿着外套,但还是有水珠滴滴答答滚下,头发凝结成冰块,震惊无比,“你们不是艺术节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蒋海国问:“临时改成冬训了?”
蒋柔和陆湛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
叶莺惊呼着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蒋海国也不再问,他手臂揽过陆湛肩膀,“快,我那应该还有你能穿的衣服,我带你去卫生间处理下,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吧。”
蒋柔裹着大外套,坐在最靠近暖气片的沙发上烤了会,喝了大杯热茶,才缓过来。
今天一天都乱极了,她捂着脸想。
客厅电视开着,里面在播一部最近叶莺看得韩剧,男女主正在卿卿我我,她捧着茶杯,又想起陆湛来。
他今天,喝大了,表白了?
她想到那个有力的拥抱,还有一串不准,她心里乱糟糟的,心跳得也很快。但不得不承认,虽然乱,但她现在的感觉比上午要好,比前几天他一直冷淡她要好。
没多久,陆湛换完衣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毛巾,擦着头发。
他穿着蒋海国的条纹翻领的长袖和黑色运动裤,帅中透出土味。
“谢谢叔叔。”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啦?!”蒋海国笑呵呵,“来来来坐,家里小别见外,坐下歇歇,就当自己家。”
陆湛听见“自己家”,嘴角抿了抿。
蒋海国将电视中的韩剧换成了比赛,念叨起来。
陆湛头一回,看不太进比赛。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码头上的事情,自己是不是特别丢脸,头刺刺得疼。
他明明说要等她的,可是他就是被李一那小子刺激着,再加上酒精,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
他就是很想要一个名分么。
“海国,我那鸡翅呢?你拿出来解冻放哪了?”叶莺在厨房问起来。
“在微波炉里。”
“没有啊!”
蒋海国摸摸头,不得不站起来,“我去帮你妈,柔柔你带着小湛自己玩吧,参观下咱家打打游戏什么的,声音小点,别吵着帆帆,六点半开饭。”
蒋海国的熟络随和让陆湛觉得十分温暖,换上干净衣服后,负面情绪也少了。
虽然还有点点不自在。
陆湛跟在蒋柔身后,第一次仔细打量她的家。
陆湛很少见过这样的房子,简单朴实三居室,装修风有点老,但因为女主人的细致,显得干净又温暖。
铺着钩花毯的沙发,木质地板,墙面挂着十字绣的福,还有一页页可撕式红色日历。
“这是我的房间。”蒋柔推开一扇木门。
普普通通的女生卧室,到处都是书,名著散文小说习题册都有,堆满床头、橱柜、书架,看上去满满当当,铺着灰色床单的床铺,窗明几净。
空气里漂浮女生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幽香。
陆湛挑了下眉,觉得这跟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
蒋柔介绍完,半倚靠写字桌,有一点尴尬微妙,她清清嗓子,“你现在好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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