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等待消息的日子过得有些漫长,小竖迟迟不露面。

    小宴儿送药来的时候,他曾私下问过,得到的消息确是已经时常不见效竖公公从麟德殿出来。

    时间一长,这毫无目的,毫无期限的等待,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气闷。

    所幸的是,“顾三生”生前和皇史宸其他小公公关系还不错,今次他返回这里,这些的小公公们也待他如同往日那般亲切。

    只是这种亲切感让他莫名的想起那个自那日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的者也。

    事实上,比起每天唠叨者也态度太过疏离的小宴儿来说,顺喜儿打心眼里觉得对方不来这里是更好。

    因为他无法坦然面对那样一个为“自己”付出了许多的人。

    而那些亏欠,是他用一生都无法偿还的。

    一日里,司礼监差人送话来说是花公公有重要之事宣布,令各执事太监前往听训。因着顺喜儿已经不再任皇史宸执事太监之位,所以他并无资格列席。

    事实上他对这样的虚名也并无兴趣,横竖是这样低贱的身份,他当然更是乐得轻松。

    只是,他这样的想法却没有持续太久,入夜的时候,被花公公指派的新任皇史宸执事太监给他带回了关于太子殿下即将大婚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顺喜儿来说有些过于震惊。

    是他记错了么?

    记忆中自己是双十之年迎娶工部侍郎之女,怎么回转到今日,竟然未过十七年纪就要大婚?依凭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根本无法探知那事情的真相。

    倘若,倘若,倘若今时今日还在麟德殿,必定……

    眼瞅着,太子大婚之期将近,各处各所均是一番忙碌景象。

    鸿胪寺早在日子定下的最初就开始着手通知各造办处督造大婚相关用品。而仅仅十数日,所有需要的官窑瓷器,织绣锦缎等物均一一送达,而内庭各处则是负责将宫内所有的装饰开始着手更换。

    顺喜儿所在的皇史宬因经管各类诏书金碟金册,所以时常被鸿胪寺召去听候差遣。皇史宬内新任职的执事太监不甚得力,几番折腾下来,一到差遣多时,觉得事物缠身而无暇分身,最终也只得把不少事由托付给了顺喜儿。

    这日里,又有小公公相请,说是文渊阁会同鸿胪寺,以及内廷造办处商讨金册金宝一事,适逢执事太监被花总管招去训话,四处寻人不得,便是把顺喜儿又推了出来。急忙忙赶至文渊阁,才发现,所到诸人均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诸如小竖,李丛礼,蓝太师之流的人物。

    见人已至,众人开始商讨今日之事,细听之下无非是诸如诏书,金册金宝如何打造存放一事,而关乎皇史宬,也不过是最末那步,所以听了不多时,顺喜儿觉得有些无聊。

    打了个哈欠,回头瞧见小竖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不由得一笑。而小竖脸上似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便又转头和身旁的人交谈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事情依然谈妥,众人纷纷离去,小竖叫住了意欲离开的顺喜儿。

    顺喜儿看着他,问道:“小竖公公有事?”

    “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最近甚忙,没有时间来看你,不免有些担心。”小竖如实说道。

    顺喜儿深吸了口气,回道:“多谢小竖公公惦念,皇史宬算是旧地,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竖皱眉看着他,神情凝重,沉默半晌之后,方才道:“顺喜儿,咱们算是朋友吧?”

    “啊?”不知他为何除此一问,顺喜儿有些懵。

    “你的事……”

    小竖正准备追问下去,却猛的察觉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转身一看,却是文渊阁大学士李丛礼,当下便是收声噤言不再说些什么。

    李丛礼看着他二人,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只道:“喜公公,方便否?”

    “李大人有何吩咐?”

    “我这边还有一些事需得劳烦喜公公帮忙……”说到此,李丛礼瞥了一眼小竖,接着道,“不过看来喜公公眼下并不方便,李某叨扰了。”

    “李大人,无妨。我这便要回司礼监去,你和喜公公慢谈。”说罢,小竖咳嗽了两声,转身走了。

    见他离去,顺喜儿只得转问李丛礼:“李大人,有什么事是小的可以帮忙的?”

    等了半晌未曾听到李丛礼有回话,抬头一看,却见对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冰冷,让人止不住的阵阵发寒。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这李丛礼的眼神方才稍趋温和,道:“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有些关于金册金宝的事想要请教喜公公。如果喜公公方便的话,不妨到里间一叙。”

    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顺喜儿只得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进了房间,李丛礼亲自给他斟茶,这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嘴里也还不忘连连道谢——只是,他依旧想不明白,这李丛礼内心究竟是怎样才会在态度一瞬间转变。

    李丛礼的问题无非不过是些关于金册金宝的制式,事实上这种事似乎过问鸿胪寺和将作监更为贴切。

    谈话过半,忽闻门外有人到访,开门之后意料之外的发现来访之人竟是小宴儿。对方也十分惊奇在此处和顺喜儿相遇,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瞧着对方手里提着的果匣,顺喜儿倒也料到七八分对方来此的目的,反观李丛礼,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依旧只是挂着稀疏平常的笑容,如此看来,倒是能够确定这二人是时常见面。

    因为小宴儿的突然到来,二人的谈话未再继续下去。品过茶和点心之后,顺喜儿起身告辞,李丛礼起身相送,临到门边时,又道:“喜公公明日可有时间?”

    “李大人有事?”对方那再次相邀的口气令顺喜儿觉得异常奇怪。

    “太子大婚,需要新制诏册和编修起居注,所以这提取文书一事……”

    “皇史宬已有新任执事太监,李大人有需要,小的自将此事禀告执事知晓。一但准允,定来相告。”

    “如此便是谢过喜公公。”

    别过李丛礼,顺喜儿一路折返回皇史宬,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个小宴儿。

    顺喜儿的脚步有些快,小宴儿几次都落在后面,最后实在疲惫了,坐在墙角,直叫他的名字。

    顺喜儿回头看一脸郁闷的样儿,只得返回拉了他起身,挽着他慢慢悠悠的走着——但是,这令他非常不适——因为他实在是太想远远的离开那个李丛礼了,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实在是令他不适得紧;而对方那有些过于客套的态度也令他心生不详。

    心怀忐忑的顺喜儿一夜未眠,第二日将李丛礼所说之事一一告知了皇史宬的新任执事太监,因着这本就是惯例之事,所以对方很快应允,然而自然而然的,将这些册子送往文渊阁的事又落到了顺喜儿身上。

    迫不得已的,顺喜儿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李丛礼像是一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当对方将那一摞文书搁到面前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应了一声,便让他在一旁候着。

    李丛礼伏案写着什么,笔落之处,是形如流水的漂亮字迹,俊秀的侧脸也瞧不出那记忆中狰狞的表情。

    他想不明白,便就是这般温文尔雅的,被父皇称赞学识过人,也便是这位曾经握住自己手劝导提笔落笔之势的老师,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令对方对自己起了那样的杀意?

    等了有些时候,李丛礼似是已经做完手中之事,抬头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顺喜儿,道:“劳烦喜公公送这些来,只是可能还会耽误你几天的时间,实是过意不去。”

    顺喜儿知他提及的是皇史宬不成文的规定,于是回道:“这只是小的职责所在,李大人言重了。”

    李丛礼不再回他话,只是吩咐他将文册摆放好,自己起身往着里厢而去。片刻之后,只见他抱着数本册子走了出来。顺喜儿上前想要帮忙,却发现他身后另有他人。

    那是意料之中的人,亦是意料之外的人。

    太子殿下,出现在这文渊阁之中,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只是,对方那见到自己一脸幸福的模样。

    面对对方那过于期待的神情和热烈的眼神,顺喜儿直觉的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李丛礼一把拽住了胳膊。

    “喜公公去哪儿?”

    被他这么一问,顺喜儿顿时没了底气。皇史宬外借的诏册和起居注,他有片刻不离身的义务,这意味着现在的自己无法用任何理由和借口逃脱这里,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转身,冲着那个他不想面对的人施以大礼:“见过太子殿下。”

    听得他见礼与自己,赫连仲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而却为注意到在一旁站着的李丛礼脸上那有些厌恶的表情。

    “喜公公,务须多礼,今日之事是我托李大人将你诳来,所以并无他人跟随。”赫连仲绶说着转身向李丛礼道,“李大人,我这厢与喜公公……”

    不等他说完,李丛礼便拱手道:“太子殿下,下官先到外间去整理书文,如若有事,只管叫下官便是。”

    说完,他不等赫连仲绶回话,意味深长的看了顺喜儿一眼,便离开了。

    顺喜儿揣测不出他看自己的这番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被对方盯得心里只发毛。更何况比起李丛礼而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更令他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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