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出了房间之后,顺喜儿方才拿过搁在一旁的锦盒,将其打开来,赫然发现里面原是一件大红纻丝缀补贴里,面上搁了一块牙牌,虽说形制上与他现今出入各殿时用的那块乌木牌相同,都是云头,且下方微阔而上圆,但是却是象牙制,奇怪的是,那牙牌上原本应该刻着某衙某职的位置上却是什么都没有,一片光滑。
把玩着手里的这块牙牌,顺喜儿越发的肯定着小竖没有见自己的回话告诉给那两个人,但是……貌似,对方也没有回什么自己答应了的话,不然这牙牌上不会是什么都没有……
正不解之中,小宴儿已经推门进了来。见他进来,顺喜儿将牙牌收入锦盒之中,道:“小竖公公已经走了?”
“哎。”小宴儿回着他的话,眼睛却是瞟着顺喜儿随手放到一旁的那个锦盒。顺喜儿见他一双眼睛只盯着那锦盒不放,便又将那盒子挪了过来,让他瞧了个仔细。
看着那盒子里的衣裳,小宴儿撇了撇嘴,道:“我才不是稀奇这衣服呢,我也有一件。”
顺喜儿听他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你哪里来的?”
小宴儿将锦盒盖好,推至他的面前,道:“再过几日就是皇上的四十大寿,为了给皇上做寿,织染局给司礼监衙门下的各处执事太监都送了新衣裳。”说着,他起身将衣柜打开,也取出了一件大红纻丝贴里来,看上去和锦盒里的那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按照这宫规而来,司礼监掌印、秉笔、随堂、乾清宫管事牌子、各执事近侍,都许穿红帖里缀本等补,以便侍从御前。而其他二十四衙门、山陵等处官,长随、内使、小火者,俱穿青贴里。所以,顺喜儿看着那衣服,是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小宴儿没有注意到他面上的不对,只是边收衣服边道:“过几日,皇上要在蓬莱殿宴请王公大臣们,听说还会有不少使节进宫朝贺,司礼监衙下各所太监都必须到蓬莱殿侍奉。”
听到这儿,顺喜儿的眉头又皱了皱。皇史宬虽说二十四衙门之外,但是也路属于司礼监管制,如果真的是如同小宴儿说的那样,司礼监衙下各所太监都必须到蓬莱殿侍奉,做大红缀补贴里,倒也是算不得什么了……只是那牙牌……
顺喜儿满脑子都想着这事,冷不防一双手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抬眼看原来是小宴儿。小宴儿试着他额头上的温度,确定是真的正常了之后,道:“我再去给你弄一副汤剂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到皇上大寿那日,你身体出问题了。”
顺喜儿拉下他的手,道:“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这样照顾我。”话音刚落,顺喜儿微微的楞了楞神,似是想起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宴儿见他神色不对,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侧头避开他的手,顺喜儿道:“我饿了,能帮我弄点吃的来吗?”
“吃的……你现在不能吃什么太补的,清粥便是好的。你且先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如此这般说着,小宴儿跳下炕就出了门去给他忙吃的去了。
见他出去,顺喜儿随手抓过炕边的衣服披上也跟着到了房外。六月的天气,空气干燥,光照充足,看着那有些晃眼的太阳,顺喜儿抬手遮了遮。
他想起了在凝德殿里的那个男人。
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不曾去过凝德殿,自然也无从也得知那位的伤势如何……
当年,他虽是前往探望过,被人责骂了回来,当时得知对方是并未受伤便没再过问。
而今得知是真的伤了,而且伤得不轻,虽说不知是为了什么将受伤的事实掩盖下来,但是这心里必定是牵肠挂肚。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找个什么机会去打听打听……
心里暗自下了主意,转脸见小宴儿已经捧着汤药奔这里来,顺喜儿转身进了屋。
翌日,顺喜儿觉得身体渐渐的好了些,于是找了个理由离了皇史宬,奔了太医馆而去。到了太医管,顺喜儿叫住过往的小太监,问了几句,却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思及那日前来送药的似乎只有一个太医,心里倒也是明白了几分。
在这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顺喜儿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顾卿,前些时候我吩咐配的药在哪里?”
耳朵里听得那声音有些熟,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医馆里的太医院使吴沉水,他正揭开过路的一个小太监手里的银药铫嗅着里面的汤药味,问着身边的一名太医,而被他换做“顾卿”的人,正好是那日在凝德殿暗喻他和赫连勃之间□□过猛的那名太医。
顾卿回道:“药已经配好。”
“如此甚好。”吴沉水点了点头,侧身对着身后的小太监道,“你去把那个放在我常用的那个鎏金银药铫拿来,可要仔细里面有没有别的药垢。”小太监领命而去,这二人也一前一后往左侧的御药房的西御药去了。
听完这二人的对话,顺喜儿微微的皱了眉。
吴沉水是太医馆里的院使,掌管着这太医馆里上上下下百十来号的御医,让他为其亲自煎药的那个人必定是身份尊贵,而在这宫城里,身份尊贵到此等地步的无人能出赫连勃之右。想到这里,他停了想要离开的念头,转身也跟着去了西御药房。
顺喜儿低垂着头双手抄在袖子里进了西御药房,药房里小太监们身材和他不相上下,又俱是和他一样的穿着,而药房里的御医小太监们又进进出出,所以倒也没有注意到他原本不是这里面的人。
仔细的打量这西御药房,四壁里都是药柜,那正堂里几把太师椅,上首几案上搁置一个针灸铜人。顺喜儿认得那针灸铜人,那是吴沉水当年升上太医馆院使之时,上奏表奏请铸就的东西,当时做了两件,一件放在御药房,另一件则是放在药王庙里。
将这西御药房里打量了个遍,却是没见着那吴沉水和顾太医,再仔细的找了找,顺喜儿就发现那东壁间的药柜后有一个落地罩,落地罩后似有两人,环顾四周的御医和小太监都不往里走,心里便是知道那是只有院使才可以进入的地方。
假装着和其他小太监整理药柜,顺喜儿挪到那东壁药柜旁,眼睛却是往里瞅着那落地罩后面的人影,因有垂幔挡着,他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那两人。心里正着急着,冷不防里面的人挑开那垂幔走了出来,他一个躲闪不急,正好和出来的人来了个面照面。
吴沉水手里拿着药局本册,围着他看了两圈,道:“你是谁?是哪里的小太监?”
听他的话,顺喜儿知道被他认出来不是这太医馆里的人,心里暗叫不好,一时缓慢垂下双目,手里只管着继续假装整理药柜。正在他思量如何回对方的话时,里面又出来一人,此人正是那位顾卿。
顾卿听得外面有声音,寻了出来,看见吴沉水在药房里追问着一个小太监。仔细打量这小太监,发现并不常在太医馆里行走,再仔细一瞧,笑了。
吴沉水原本正恼着归自己全权负责的西御药房怎么混进来别处的小太监,耳边听得一笑,不免得怒道:“你笑什么!?”
被他一喝,顾卿收了声,道:“这小太监我认得。”
“你认得?”
瞟了顺喜儿一眼,顾卿伏在吴沉水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吴沉水听着顾卿的话,眼睛不断的瞟着顺喜儿,只看得顺喜儿全身的不自在。
两个人耳语完毕,吴沉水便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握着药册子转身又进了那落地罩后面去。
打发走吴沉水,顾卿问道:“今日怎么不是者也公公来取药了?”
顺喜儿楞了一下,随即回道:“者也公公今天有事,所以吩咐小的来。”
“真是奇怪,者也公公会让别的小太监来取皇上的药?不过也罢了,反正你……”说到这里,顾太医暧昧的一笑。
顺喜儿听到他的笑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面上不免得一红。
瞅着他的尴尬样儿,顾卿笑得更暧昧,他继续道:“你来得也正好,药已经煎好在里面放着,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取来。”说罢,他转身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药在这里面,你小心别洒了。”说着,他将食盒递到了顺喜儿的手里。
顺喜儿接过药,转身欲走,又听得他继续道:“今日我不会再去凝德殿问诊,还请小公公转告小竖公公。”听他如此说着,顺喜儿应了声,提了食盒往外走去。
出了西药房,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正好是之前被吴沉水吩咐去找鎏金银药铫的那位,此刻他手里正好是提着那个药铫。
看着那药铫,顺喜儿一阵纳闷。若说这食盒里的药是吴沉水亲自熬的,那么这个小太监的药铫又是做什么的!?
还是说,吴沉水要熬制的药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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