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荀彧早就猜到玉溪姑娘不是普通的侍女,但是连窦太后都得回避的厉害劲,这就有些不合理了吧?
还是说,玉溪只是单纯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荀彧已经确定玉溪的主人是汉王,毕竟整个宫城内单论权利,只有汉王最大。但是权大压着太后,就不可能了。
汉室并没有后宫不得参政的规矩,实际上在汉王刘宏登基前的空旷期,都是窦太后垂帘听政度过没了先帝的那段日子。以前,这样例子更是数不胜数了。
如果玉溪没哄着他玩,还真能让太后礼让三分的情况只有一种。
太后倚仗的娘家哥哥,也就是窦将军。
窦氏辅佐了汉王刘宏登基,给汉王安排使唤的侍女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是由窦将军亲自给予……
汉王虽为主,但上位靠的是窦家,窦太后自然不会为难娘家哥哥给的人。而这安排人在汉王身边其中的意义,就只有窦氏自己知道了。
荀彧想通了,再看玉玺的时候,突然就有些纠结。
并不是他吓得不知道怎么跟这位,责任匹敌军机领班大臣的姑娘相处,也不是怀疑她的存在会对汉王造成威胁。说起来,汉王算是自个儿主动抱窦氏大腿的呢。
荀彧只是突然间发现小伙伴比想象中更坚韧,不可撼动……
感觉全宫城内,只有自己孤立无援。
荀彧无奈笑笑,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就算如此,姑娘也莫要得罪人,深宫之中难免惹人非议。”
“小哥哥你放心,我懂得。”玉玺嘴上答应着,心里满不在乎——前提是那些人得抓到她。
连道士、和尚都奈何不了她,常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呢?”玉玺想起刚才唐衡跟小哥哥的对话,瞬间觉得有些郁闷,“你一会要离城吗?”
洛阳有四层城池,分别为:外城、大城、皇城、宫城。而皇城和宫城,可以统称为宫城。整个洛阳城池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外加外边的关卡,真是相当的安全。
除去宦官会留在皇城办公,其他大臣的办公处位于大城与皇城连接的大门处,也方便帝王召见。而荀彧的职责是守宫令,因是只给帝王提供纸笔的工作,所以位置也较为靠近宫城,真计较起来,位置处在皇城地界内。
荀彧离开,在他看来是离开皇城,过城门回大城,可对于玉玺来说,这是扼杀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陪聊。
皇城与大城,仅仅一字相差,却活生生限制了她的活动地界。
以前主人秦王嬴政还在时,玉玺从不担心离不开宫城,离家出走已经是常态了。但自从主人换成了刘秀后,她的活动地界越来越小,以前能去的大城也变得望尘莫及,最后直接被关进匣子里。
虽然,现在岁月流逝,刘秀对她的束缚也变小了,可她的活动范围最远只能在皇城地界,在往外的话,总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阻碍着她。
一旦荀彧回大城,她就看不见他了!
玉玺纠结着,甚至开始想把人打晕了带进深宫行不行,可是看看小哥哥的盛世美颜……
下,下不去手!
“那明……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玉玺好担心,她不想再回去以前孤寂的生活了……
变成谁也看不见,谁也不会跟她说话,谁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受够了孤独,受够了那关押着自己的黑色匣子!
荀彧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抬起头来与那有所渴望的双眼对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点了点头。
他背负着荀家的安危,而她是窦氏的人,两者本就不该继续接触下去才对,可是他却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这不该存在的交际。也许是她的眼中透露出太多情绪,让他不忍心直接当面拒绝。
“彧会尽早回来的。”
分别时,玉溪一直站在守宫令官署处目送他乘车离开。
少女柔顺、漆黑的发丝被风高高扬起,在空中留下美丽而柔软的弧度,身上艳丽华美的翠绿衣衫在风中翻飞。荀彧不仅想起隐藏在那衣衫下,让人温柔以待的白皙柔荑。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仅仅只是远远的看着,便移不开眼,那是任何男人都没法拒绝的属于少女干净身姿的魅惑。
荀彧收回视线,捏了捏手指间,那份触碰到的柔嫩感觉还停留在他的指间。
她是窦氏送给汉王的人,不……以她的容貌姿色,说不定已经是汉王的人了。
荀彧收敛起心中那泛起来的心猿意马,不再去思考这十日相处中的点点含义。或许该让这份关系点到为止。
明明本该是这样,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跟他叫板。
如若她真是汉王的人了,为什么还能在宫城内随意走动?
如若她真是汉王的人了……为什么她还是那样干净?没有一点为人妇的感觉呢?
荀彧善于察言观色,可是面对那姑娘时,他发现自己从父亲、叔伯身上学到的待人接物全部用不上。
她太干净了,不像是生活在宫城内的人。
荀彧再次回头,透过帘子向后看时,那里早已没了少女的身影。
玉玺躲在云层中注视着渐渐远去,度过了皇城大门的官署牛车,她收回视线,一个翻身向早已无人居住的长乐宫坠去。
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落入长乐宫殿院的玉玺低着头,她相信小哥哥会回来,可又不想他再回来了。
今日唐衡的态度,明显对小哥哥有所图,他守宫令的官位还是太低了,根本没法与司空匹敌,不回来才是最安全的。
只要远离了这洛阳城,唐衡手再长也管不到他。
可那样的话,她又要忍受孤独了……
这次又要忍受多少年?
运气好要十几年,运气不好恐怕要百年……
可在自己的寂寞与小哥哥的安危下,玉玺选择了后者,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保护这些年来再次出现,能看见自己的人才行。
唐衡,位列三公之一的司空,专管营建和水利。
其实,他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并不久,因为新帝上任的关系,才在大典之前被提拔上来补位。他个人只是半只脚踩棺材的宦官,但是手底下的势力不小,朝中人想要摆动他谈何容易。
不过,对于常人看不见的玉玺来说,要一个人的命太容易了。
可她的主人秦王嬴政不准她染血,他说过,那样的玉与剑又有何不同?她是玉玺,不是杀人的剑。
弄死唐衡的想法只在玉玺心中一闪而过,而双眼中冒出的诡异红光,也在想法消失时,一通消失了。
玉玺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冒出了这种想法。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想法,哪怕明白主人秦王嬴政最后的苦难,与丞相李斯脱不开关系,也从未想过杀死他。
她慢慢的爬上长乐宫大殿的房梁,找到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位置,如猫一样窝下,慢慢闭上眼睛袖子。她只当刚才那想法,是孤寂了太久,想要宣泄什么才这样的。
天色慢慢暗了。
还未入夜,长乐宫般阴风惨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中落下,被风吹进了大殿门前的石阶上。
耳朵灵敏的玉玺听见了大殿外有几位侍从跑过的脚步声,口中还试探的小声喊,主子,主子。
昏暗的长乐宫大殿有光照入,玉玺低头便看见了踏入宫殿内的人,紧接着,数位侍女入内点亮了殿内的灯光。
许久未见自己居住的宫殿在夜里灯火通明,玉玺隐蔽在房梁上,盯着在下面大大咧咧坐着的人——汉王刘宏。
大半夜的他不去睡觉,没事跑来长乐宫干什么!
长乐宫好歹是太后住的地方,他个帝王大半夜来长乐宫就不怕被人非议吗?!
玉玺全然忘记,长乐宫早就名存实亡了。
汉王刘宏仿佛不知道这座宫殿邪门一样,四处看了看,还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有他身边的那些黄门和侍女都隐隐有些颤抖,不停打量四周,似乎生怕一会冒出个面目狰狞的妖怪。
“这座大殿有多久没用?”汉王问。
“回王,自太后搬去后宫就未用过了,少说也有十来年了。”黄门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了一眼帝王圣颜,又怕帝王不喜,又赶紧低下头去。
汉王刘宏倒是不介意,却问道:“你似是有话对朕说?”
黄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毕竟长乐宫闹妖这事实在是不吉利,但是对他们这些底下人又不是秘密。
“你若是不说。”汉王刘宏对门外道:“来人呢。”
“主子饶命,小的怕说了冲撞圣颜。”黄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老实交代了这些年来长乐宫闹妖的事。
汉王刘宏点了点头,“朕倒是听说过此事。”其实跟他抱怨过这事的就是窦太后。
“来人,去把放在博古架上的黑匣子给朕取来。”
不一会有侍女捧着一个黑匣子来到汉王刘宏面前,恭恭敬敬的将盒子奉上。
呆在房梁上的玉玺拧眉,眼睁睁看着刘宏打开那盒子,将里面放着的传国玉玺,也就是她的本体拿了出来。
他的指尖从她的玉身上拂过,引得房梁上的玉玺浑身一颤。
“来人传令下去,明日将长乐宫清扫干净,请太后回来居住。”汉王刘宏说完,将传国玉玺放回了匣子中,唤人来身边道:“好好给朕拿着。”
时隔百年,她再次被带回了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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