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覆了层薄雪,脚印在树林的出口处戛然而止。
有人在原地长久驻足, 最终走了过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披着被染脏的雪的土地、断裂的枯枝落叶,以及一颗穿着细绳的珠子。
他捡起了它, 指腹摩挲着粗糙的花纹,以及花纹上发暗的血迹。
……
宇智波抚子在被关押三天之后, 终于被放了出来。替她解开锁链的人是平次郎,看到女人素日纤细的腕上那淤红发紫的痕迹, 他心疼地直抽气。
“他终于……想明白了?”
双手酸麻胀痛无法屈伸,宇智波抚子木着一张脸问。
“……是,族长大人已经决定, ”平次郎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打抖,“三日后……举行婚礼。”
抚子一愣, 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这不是好事吗, 他能想开……”
“——同、同那个女人……!”
“……他疯了。”
宇智波斑疯了。
当他做出那个决定时,宇智波一族内所有在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的人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这个想法。
近两个月前,他们的族长不知从何处带回一女子,让她住在自己屋内,每日吃穿用度皆是在这样的战争年代可以称一句“奢侈”的标准, 知道内情的人还透露:为了不让她遇到危险, 族长甚至专门安排了人手日夜在暗处保护, 并且族长平日里事务繁忙, 但凡有时间都会赶回家去——有好事者于某日趁他心情不错时询问原因,男人只是笑了笑,道:她喜欢喝我熬的鱼汤,回去晚了,会来不及。
何等疯狂。
可那女人却不知好歹,竟在三天前趁着那些人交接之际偷偷跑了出去——他们都等着族长将人寻回后好好惩戒一番,若能幡然醒悟便是再好不过:抚子大人有哪一点不比她好呢?更何况,据说她连查克拉都没有。
但族长回来时,身边却是空空。
宇智波抚子当日便被关进了审讯室——正好是当初少女被关押的那间,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来得冷,夜里,她在屋内冻得直打哆嗦。
抚子想不明白,照她的身体情况,那么点时间应当是没跑多远的——可男人却连一具尸体都未带回。
而他的周身,煞气浓重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日宇智波斑一言不发地进了那间房,最终在衣柜的最底下翻出许多条染血的手帕,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有的已经是褐色,有的还隐隐透着鲜红。
此后,又在浴室的一角发现了还未来得及冲刷干净的淡淡血痕。
他闭了闭眼,终于打开了那封留于门口的信纸。
[认识你很高兴,斑。
从男孩到男人,你在我心中真的非常了不起,今后也请继续加油。
不要怪罪抚子,因为这件事是我拜托她的,就当成全我最后一点心愿吧。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打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我走啦。]
那信纸布满了褶皱,边角微微卷起,上面还涂掉了许多字。看得出写下这些话的人内心经历了多么激烈的一番挣扎,哪怕写出来的话轻飘飘。
“……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让我看见吗。”
“还真是狠心啊,你。”
男人沉默地将那短短几句话看了无数遍,直到有血迹蜿蜒着划过脸庞。
三日后,婚礼。
没有觥筹交错,没有宾主尽欢,有的只是身披黑色羽织的男人,在到场宾客的注目之中,自饮清酒三杯,将一枚戒指放在了漆红的木牌前。
有离得近的客人看见那木牌上刻着字。
[吾妻宇智波枝夕]。
-
《木叶史》第二卷有关宇智波一族的文字记载:宇智波斑,少年英才,其实力不逊于初代火影,力排众议与初代目共创木叶,结束两族长久以来的矛盾。
……
早年丧妻,此后终身未再娶,无子嗣。
-
“圣诞节晚上喝醉以后你就抱着五月瞎闹,不止我,那天大家都惊呆了。但谁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小赤司就在旁边看着呢。你那时双手都抱着桃井,像个树袋熊,我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你的后脑勺,圆圆的,就差没在那上面写俩字:倔强。”
“但小赤司哪能真让你这么一直抱下去——他那么喜欢你,肯定连五月的醋也吃,我敢打赌。所以他把你连拖带抱地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你也安静下来,就那样昂着头吃吃地笑。那时候你们真的贴得好近,我不敢一直盯着看,只好一边敷衍地唱歌一边偷偷往你们这边瞟——鬼知道我记岔了多少句歌词,那可是我最熟的一首歌,我的天。枝夕你一定想不到,你那时候有多吸引人,眼睛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睫毛又长,和你的鬓发一样被什么东西微微濡湿。我见过那么多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模特,但她们没有一个有你那时半分的吸引力。”
“小赤司想给你喂点水醒酒,哈,他经常要上酒局,面对你这样的情况肯定很有一套,结果你咬住了他的手指——我敢发誓,那一刻房里不只是我,其他人绝对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是男生,谁还不懂谁了。你那时候的样子真的有点傻,哈哈,也不知道你用没用力,反正后面小赤司抽出手指来时我都看到上面有你的口水和牙印了。”
“这还没完,你还摇摇晃晃地想坐起来,然后失败了,只是栽到了小赤司的身前,你好像对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但看到小赤司当时的脸色我想那一定是很大胆的话。”
“然后他低下头去,亲了亲你。”
“虽然近距离观察你们接吻显得很没情商,但那时候保险其他人——我是说,除了睡得死沉死沉的小青峰以外的人——他们肯定也在看。不过我当时看着小赤司的神情,我就想,要是你不爱他的话,真的很亏。”
“但我又看了看你,心想谁要是不爱你,更亏。”
“……”
“可是怎么办呢,我没有那个资。”
“我从一开始,就来晚了啊。”
-
赤司征十郎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他的女孩同好朋友一起去逛街,然后救了一个差点被车轮碾死的小女孩。
司机疲劳驾驶,在开车时睡了过去——尽管这之后录口供时他多次强调自己是突然失去意识,可是没有人在意——方向盘失去控制,车头直直地朝路边的小女孩撞去。
小女孩当天刚好过四岁生日,手里抓着她父母买的礼物,一个兔偶娃娃,蹦蹦跳跳地在路边走。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她根本没有反应的能力,最后是就走在女孩附近的一名少女冲上前去,将女孩一把推开了。
然后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赤司征十郎把那段路况监控只看了一遍——他甚至没有看完。
他接到这个消息时,少女已经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全身多处骨骼断裂、内脏大出血——闲院夫人哭得当场晕倒,又被安排了一间病房。而闲院先生与其长子则守在手术室外。
赤司赶到的时候,两个男人的双眼红得能滴血。
手术室灯熄灭,医生护士推着床鱼贯而出,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刻扑鼻的消毒水与血腥气袭来,冲得赤司的大脑一阵恍惚。
他什么时候醒来呢,他想。
手术结果不理想,但已经是现阶段下能取得的最大成功——赤司与闲院两家共同出力请来了全球最好的几位医生,务必要确保闲院枝夕能醒来,可几天过去,各项体征数据却昭示着她愈来愈差的身体情况。
病危通知书下达的那天,齐木楠雄找到了他。
那时,这名有着不同寻常能力的少年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医院天台的风很大,吹得赤司的脸都发痛,可他顾不上那些。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她了。】
【她在那个世界被照顾得不错,但是最近的情况也在慢慢变糟……因为那边的她只是一个意识,我也无法使用回溯能力让她永远维持原样。】
【而在这里,我的能力对她不起效。】
齐木楠雄已经不止一次地对病床上的人使用回溯,却无法阻止少女的日渐衰弱。
这很奇怪,除非……
【这一次,我无法将她带回来了,因为她的意识已经脆弱到承受不起任何冲击。】
齐木楠雄有些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的感受,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一件事。
但这件事能否告诉赤司征十郎,应该需要征求少女自身的意见。
“——够了。”
赤司征十郎后退一步,转身走了下去。
他要听的不是这些。
即将走上台阶的那一刻,心脏却狠狠地一抽。
紧接着,身后那名与自己声音极为相似的少年再度将话语传到了他的脑海:【她走了,就在刚才。】
“……”
心电图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少女睡着了。
他们给她盖上白布,然后推着床走了出来。
经过赤司身边时,一名刚开始实习没多久的护士停了下来,“节哀。”
……
少年从梦里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卧室的墙顶微微发愣。
没一会儿,他下床,换衣服,洗漱……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车开出去一段时间后他喊住司机,问现在是去哪。
司机一愣,疑惑:“少爷,不是去学校吗?”
“……”
“是的,去学校。”
“少爷,您没事吧?我听声音有些哑,是不是着凉了?——最近可真冷啊。”
“是啊……真冷啊。”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少年换好室内鞋,关上柜门,转过身。
动作猛地顿住。
咖发过肩的少女挽着穿着改短制服裙的好友一同在走廊上走,说说笑笑,清晨的光落在她眼里,闪闪的,很好看。
胸口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拧了一把,又好像有大锤猛地撞击胸腔,他听见自己的大脑轰鸣作响,眼前的世界呈现出大脑供血不足后才会有的五彩斑斓。
如同烟花在夜空无声绽放。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何其狼狈。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经过,会发现他们向来从容不惊的会长脸上,是一种怎样奇异的神色——那太惊异,像氧气燃尽前的最后一簇火光。
然后,熄灭了。
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
少年重新抓起了书包,一步一步,沉稳从容地走过走廊,爬上楼梯,进了教室。
他听到座位后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那样一个人来过。
没有人知道,曾经有那样一个人,在某一个夜晚闯入他的世界。
他们眼里的她,一直都是她,仅此而已。
而他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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