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高校剑道社。
作为一个建校以来就被创办出来的早期社团, 剑道社与其他同年龄的社团相比颇有式微之意, 与能被称作校园名片的篮球社的差距更甚,凭借着自身的资历留存至今, 却还是敌不过要面临扣减活动经费的困境——谁都知道在扣减经费的下一步, 便是社团被迫解散。毕竟会主动加入一个连活动经费都没有多少的社团的学生太少, 不出两年,招不到新鲜血液的剑道社便极有可能被裁撤。
好在在上学期, 有一名一年级的女生加入了剑道社,并在暑期的一项大赛中拿下了第一名,及时地挽回了局面, 而彼时身为社长的二年级生琴岛优香则在这学期开学主动退位,将社长之位递给了那名力挽狂澜的女生, 五十岚凉子。
宽敞的训练室内,有人“笃笃”敲了两下某间专用休息室的门, 在得到里面人的许可后推门而入, 先是标准地鞠了个躬:“五十岚社长,午好!”
半躺在长沙发上的少女“唔”了一声,她一手垫在脑后,一条腿向上伸出, 懒懒地搭在沙发背上,神情十分闲散。饶是以这样无形象地姿态躺着,又穿着宽大的剑道服, 也难掩她双腿的修长。
推门进来的男生稍稍站直了些, 上前一步, 道:“社长,外面有一个女生说想见你。”
五十岚凉子掀了掀眼皮,“谁?”
“她说她叫闲院枝夕。”
“不认识,不见。”
“——社长,她是学生会下面财务部的部长,据说这次来是为了我们社团活动经费的事……”
男生有些为难地上前小半步,有些惧惮又有些着急地压低了声音:“我方才先试探了几句,感觉她话里有要谈扣减经费一事的意思,你看……”
五十岚凉子闻言睁开了原本微合的双眼,如墨的黑瞳中划过一抹厉色,她一个翻身坐起,右手一挥抓住了立在墙边的竹刀,“上学期才打发一个,这学期又来一个上赶着找死的?我就不信了,偌大一个洛山会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剑道社。”
五十岚家世代修习剑道之术,家族内几乎每一个人都取得了斐然的成绩,要是轮到她五十岚凉子这儿连自己所在的社团都保不住,说出去多颜面不存。
坂田浩作望着自家气势汹汹朝外走去的社长,心紧紧地揪了起来——五十岚社长是什么脾气他们都清楚,说好听一点是爱憎分明重义气,若以世俗对女性的标准来看则是顽劣暴力了。虽然知道她做事会有分寸不会伤到人,但想到刚刚在活动室的大门口见到的那名娇小又柔弱的女孩……身为男生的坂田还是没法放下心。
拜托了,社长,可千万不要把人吓哭了啊!
——而且那好像是赤司征十郎的女朋友,不能招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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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夕在门口站了小半会儿也未等到人来通报,有些着急地看了一眼时间。
再过二十分钟就要上下午第一节课了,她可不想迟到,而且据说下午的国语课会发上次小测的成绩,这还是她被赤司辅导以后第一次小测,对于成绩实在很在意。枝夕站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步准备悄悄探头往里看——
身后传来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
那一瞬,身体快过大脑作出了下意识地反应,余光中只觉有什么长条形物件斜斜自她身后劈来,枝夕右脚往后一撤躲开那东西的攻击,左手伸出一把握住它一端猛力向后扯——
五十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看起来就娇气得不行的女生给拽得失去了平衡。然而这还不算完,那女生的动作超乎寻常的迅猛有力,在将她身子带着往前扑后右手一把架住她肩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竟是要来个过肩摔!
枝夕在自己惯性行为发动到一半的时候终于收住了手,右手手掌一个翻转变抓为端,左臂适时伸出,在空中稳稳地接住了那即将落地的人。
一个干净利落的,公主抱。
她低下头,有点尴尬,“那个,同学你没事吧?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抱歉啊。”
——都怪斑!玩什么不好,每一次见到她都要拉着她练体术!再加上这段时间来面对系统多次不按套路出牌的攻击,枝夕早就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变得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要不是她刚在及时收手估计就把这个女生给摔断尾椎骨了。
五十岚凉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很快地,那惊愕便发酵成了恼怒,她一个翻身从枝夕的臂弯中落地,险些因为起伏极大的情绪而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
枝夕见状又伸手准备去扶。
被“啪”一声拍开了。
“……刚刚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能打人啊。”枝夕有点委屈地揉了一下被拍红的皮肤,小声地嘟囔道。她抬眸看向那名已经退到距离她将近两米外的女生,又说:“你是剑道社的社员吗?请问一下,你们的社长在不在啊?”
“——你就是闲……”五十岚凉子一下子没想起来坂田先前说的名字,在半途改了口:“你就是财务部的部长?”
“啊,对,我是闲院枝夕。”
“来扣减我们经费的?”
黑发黑眸的女生脸色实在臭,枝夕恍惚间都有了种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专欺负弱小收保护费的混混,硬着头皮点点头,道:“呃,是这样没错。”
“可以。”
枝夕没想到女生意外地好说话,瞪大了眼:“诶……等等,你难道就是社长吗?”
“没错,我说,你们要扣减经费——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少女右手一抬,手中的竹刀平平挥来,“你,和我比一次,赢了我,随你们爱扣不扣,但你要是输了……一切就免谈。”
五十岚凉子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她可不管这个女生会不会剑道——就算会又如何?她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枝夕:我大概知道小泽玲音为什么神情那么苦恼了,这确实是个刺儿头,一言不合就约架的习惯也太眼熟了,她怎么就是黑发黑眼呢?应该是金发红眼才对啊!
不过枝夕倒不为难,毕竟剑道,她也是曾在轰的身体里学过的——虽然那些时候她几乎都在睡觉,但起手姿势和一些最基础的招式还是记住了。
“好,我答应你。”
她跟着女生进了活动室,室内还有好几个成员在练习,大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才如同修罗一般从后门冲出去的社长会带着女生从前门进来,一时间室内竹刀相撞、落地的声音纷纷。
五十岚从墙边拎了根竹刀丢往身后,枝夕稳稳接住,随即挑了挑眉:倒是不轻,不过这正和她意。
“坂田你来计分,我要同她比一场。”
“……啊、好、好的社长!”
枝夕掂了掂竹刀,皮革包住的柄握在手中的感觉很微妙,她用手指一寸一寸地摩挲着找寻记忆中的姿势,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女生已经摆好了姿势。
“诶,你不穿戴护具吗?”
五十岚唇角微勾,笑意却未到达眼底:“你怕了?——也是,像你们这样的女生最在意容貌了。”
她方才想起来了,闲院枝夕,闲院家的大小姐,同那些娇滴滴的女生是一路货色,从小学习那些无聊可笑的女子课程,只需要培养出所谓的淑女气度,再在合适的时候与门当户对的人结为夫妻——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五十岚家家主的长女,才不要过那样被摆布的人生。
只是……方才在室外她的动作,又实在不像是那类女生会有的反应速度。也许是她还另外学了什么擒拿术吧,五十岚想,毕竟这样的女生总是要学一些“防身术”来彰显自身不同的,她刚刚也是因为大意了才会被抓住,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枝夕摇摇头,眼神真诚:“我下手有点没轻没重,刚刚在外面你也……我怕我不小心伤了你。”
“——少废话了!坂田!”
“啊、是!比赛——开始!”
男声犹在空中未落,众人眼前便是一晃,黑发少女右手握住刀柄手肘向上一顶,腕部的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明明只是竹刀,但那一刻他们好似看到了寒光在空中虚虚晃过。
“天心流三尺拔刀术!”
有人低呼。
这是一种速度极快的拔刀术,同样的,它对于人的各方面要求也极高:速度、力量、技巧缺一不可。在这之前剑道社的大家只当五十岚凉子是同龄人中修习剑道的佼佼者,而在见识到方才那一幕后才猛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世代修习剑道的五十岚家族的实力。
可随着这份惊艳而来的,便是担忧与惧怕:剑道比赛中以有效击打来计分,有效击打部位为面部、喉部、腹部、手腕。因此剑道服的护具也是用在保护这些地方尽量减小伤害,而现在却……
正如坂田所想,五十岚凉子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虽然平日里行事做派极猖狂,却从未作出真正出之事。她没有戴护具也是出于此:只是有意吓唬女生,好让她知难而退。
是以虽然她挥出竹刀的速度很快,却没有真正直冲少女面门而去,只要看到她因为紧张而闭上眼就可以收手了,五十岚对自己的拔刀速度极有信心,她相信至少在这个学校,没有人可以在她的拔刀术前反应过来。
可是她错了。
少女在她挥出竹刀的那一刻便向前倾下身子,右手搭在刀柄上平握,依靠那前倾的惯性与手部力量将沉甸甸的竹刀平平挥出,竟是挑开了那即将攻向面部的竹刀!
“噼啪”一声,是竹刀相撞的声音。
五十岚无可避免地后退一步:对方的力量强得出乎她意料,方才那短暂的“兵刃相接”震得她虎口都在发麻。
围观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那个女生居然挡住了!
黑发黑眸的少女眸色愈发深沉,短暂的沉默与休息后她开口道:“我自四岁开始修习剑道,七岁战胜所有同龄人,至今未曾遇到敌手——你呢?”
我一岁时接触剑道,至今两岁半,枝夕想。
不过这个自我简述还挺酷炫的,以后她也要这样自我介绍:我一出生就在看靓仔,两岁之前在和一位靓仔玩,两岁之后在和一群靓仔玩,至今差不多天天都在看靓仔。
枝夕“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我每周有形体课,插花课,茶道课,我的插花老师已经放弃我了,茶道老师还在挣扎。”
“……我没问你这些——你师承何处?”
全京都、不,全日本最一流的剑道老师几乎都与她五十岚家有所交际,为何她从未听说过谁的手下有这样一名学生?
虽然方才只过了一招,但对面女生的速度、反应力与力量都已经表现得很明白,她绝对不是一个初学者。
枝夕不由得心虚,“我没有剑道老师诶……”
五十岚凉子眉心一皱——她注意到,女生的姿势并不太标准,就连握刀的手型也略有几分别扭。
“喂,”她站直了身子,面色有些严肃,“你到底学没学过剑道?”
“啊?你是指系统性地学习吗?”枝夕一愣,她想了想过去的事,字斟句酌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没有,不过我看别人练过几次。”
五十岚把竹刀往旁边一扔,赌气似的道:“不比了!”
——我真是见了鬼了。
这个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洛山高校的大姐头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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