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冬将纸袋里的羽绒服、羊绒衫、牛仔裤以及内裤取了出来,平整地摆放在床上,而后才开始去脱身上的衣服。
他的羽绒服下摆已经湿透了,牛仔裤更是黏在了腿上,一时间脱不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将牛仔裤脱下,粗糙的拉链却猝然划伤了他的大腿,破口沁出了一点鲜血来,并不严重。
他咬了咬唇瓣,用指尖揩去鲜血,便把牛仔裤放入了脏衣篓中,接着去脱身上的羊绒衫,这件羊绒衫已有些年头了,上面蛀了不少的洞,不过由于他仅有三件羊绒衫换洗,冬天的大晴天又难得,他一直舍不得扔掉这件羊绒衫。
没了羊绒衫的遮掩,他细骨伶仃、苍白孱弱的身体登时暴露了出来。
他的心口有三处烫伤,皆是父亲所为,当时他中考失利,没有进市里的前一百名,让同生意伙伴吹嘘的父亲失了面子,作为惩罚,父亲让他脱了上衣,将吸了一半的香烟的烟头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耳侧是“滋滋”的声响,鼻尖是诡异的肉香味,类似于熏肉,但父亲却在与一个生意伙伴说笑,时隔多年,他隐约记得那个生意伙伴姓辛,曾用意味不明的眼神逡巡过他赤/裸的上身。
后来,他才明白那个辛叔叔究竟对他抱有何等龌蹉的心思。
那时的他忙于向父亲求饶,忙于哭泣,无暇意识到应当将自己的上身掩藏起来。
一处烫伤,两处烫伤,三处烫伤……
期间,父亲重新点燃了两支香烟,就为了能更好地惩罚他。
他不敢反抗,浑身颤抖地看着父亲又点燃了第四支香烟。
兴许是父亲觉得无趣了,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出去。
他连滚带爬地抱着上衣,出了父亲的书房,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撞见了哥哥。
哥哥见到他,先是怔了怔,而后竟是问道:“辛叔叔插得你爽么?”
他没听懂哥哥的话,也没有理会哥哥,而是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哥哥对着他的房门踹了几脚,吓得他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片刻后,外面没了动静,他以为哥哥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哥哥只是去拿备用钥匙了。
在他堪堪穿好上衣的时候,哥哥进了门来,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命令道:“道歉。”
“我……”他想争辩自己没有错,却是被哥哥打断了:“道歉,孟眠冬,你连道歉都不会么?”
他受不住哥哥一个音节高过一个音节的声调,战战兢兢地窥了眼哥哥满面的怒容,只得乖顺地低头道歉:“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哥哥大度地露出了笑容来,用手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你这张脸倒是能值点钱。”
他是很晚熟的孩子,但仍是听出了哥哥的不怀好意。
但他怕哥哥又生气,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甚至本能地朝着哥哥讨好地笑了。
哥哥满意地松开了他的下颌,如同抚摸宠物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放软声音道:“眠冬真乖。”
话音落地,哥哥居然抬手剥去了他的运动裤以及内裤,仔细地瞧了瞧,又撇了撇嘴道:“原来没插啊。”
哥哥收回手,便离开了。
他立在原地,羞耻不已,快手将内裤、运动裤穿上了。
作为他真乖的奖励,第二天哥哥送了他一双新球鞋,不过是旧款。
直到将近高中毕业,他才知道哥哥所谓的“插”是什么意思。
他收起紊乱的思绪,接着脱下了内裤。
他身无寸缕,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不禁打起了寒颤。
他忍耐着寒冷,拿了纸巾来,把自己腿上残余的湿润擦拭了干净,才将闻燃送给他的衣服穿上。
闻燃,初见的闻燃又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联系哥哥说过的“插”,所以闻燃是想和他上床么?
一定要离闻燃远一点。
但欠着闻燃的那顿饭要怎么办?
他想了想,决定先忘记这件事,等以后再做打算。
他去洗了把脸,又回到了灵堂去,在母亲的冰棺面前跪下了。
尼姑已经做完法事了,换成了和尚。
像是觉得场面不够热闹,孟父又请了职业哭丧人来,搅得灵堂好似哀鸿遍野。
闻燃在一边听着哀恸的阵阵哭声,不禁勾出点冷笑来。
在视线拂上孟眠冬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柔软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把孟眠冬拢在怀中,保护周全?
为了避免再惊吓到孟眠冬,他现在不能过分地亲近孟眠冬,不如先收拾了欺负孟眠冬的人吧。
孟父、孟明春、孟凝夏、段思晴这四个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扫了眼在哭声下应酬的孟明春,心道:先拿你开刀吧。
过了一会儿,助理走到他身边,提醒道:“闻先生,开会时间到了。”
这个世界的闻燃在公司中的职位是董事兼副经理,董事长与总经理是他的父亲,公司的创始人是他过世的爷爷,父亲没什么事业心,他成年后,仅仅挂了个名,所有的公司事务都交由他一手管理了。
他不舍地瞧了眼他的眠冬,才出了灵堂。
他没有发现,孟眠冬在觉察到他的视线后,猛然战栗了一下,面色煞白。
他坐上车,回了公司去,又进了位于三十层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坐满了与会人员,幸而他有关于这些人全部的信息,倒也不觉得陌生。
会议耗时三个小时才结束,开得还算顺利。
他回到办公室,方要着手将今天余下的工作处理完毕,却忍不住想起了孟眠冬。
活生生的孟眠冬,他足足有四年没有看见过了。
时至今日,他一直后悔着没有好好关心孟眠冬,连孟眠冬患了忧郁症都没发觉。
他低叹了一声,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又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一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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