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个鬼故事

    因为家里有一个寄宿者,藤原真衣这两天里,除了上午必要的食材采购与身体锻炼外,都一直尽量呆在家里。

    “您如果实在不能放心他的话,我可以给您的房子设置上结界。”美狄亚Lily建议“这样子Master您也会觉得轻松一点吧?”

    “我没有不放心啊。”藤原真衣聚精会神地敲了几枚鸡蛋进锅“只是觉得家里有客人,主人却经常不在会显得非常失礼。”

    “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您终于能有点警戒心了呢。

    美狄亚Lily无声叹气。

    “既然决定接受一个人,那就要给予全部的信任……难道我们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藤原真衣利落地翻炒着鸡蛋。

    在福尔摩斯指出罗曼医生身份存疑时,藤原真衣选择接受福尔摩斯的推理,但仍旧信任一直支援着他们的罗曼医生;在莫里亚蒂遭到贞德Alter、阿尔托莉雅Alter还有福尔摩斯等的多方质疑时,她也始终坚持莫里亚蒂未曾欺骗过自己。

    把曾经的敌人召唤为能将后背相托付的从者、将下总国看出是敌方的段藏温柔纳入同伴的范畴、宽和地接纳魔女阿比盖尔成为剧团的团员,并且对以上所有人都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

    「只要决定接受,那就给予全部的信任」。

    ……对,没错,这位御主,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啊。

    御主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像一瓢水,舀起来时就是肉眼可见的清澈见底,晃一晃,连波纹都纯粹干净。

    藤原真衣是她最喜爱的御主,明明扎根于普通与和平的世界之中,却生长出了最绚烂瑰丽的花朵——并非寄生于镜花水月之中苍白的泡影,也并非无法伸手触及到的用魔法维系的幻像——而是真真切切的、她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的,最理想的御主。

    在迦勒底的相处后,她向御主剖析了自己的内心:

    “非常感谢,我的Master……愿我直到最后一刻都陪伴在您的身边……我如此祈祷着。”

    正在做午饭的藤原真衣回过头来。

    “对啦,美狄亚Lily,从明天开始,有一件事可以拜托你吗?当然,这不是必须要执行的命令,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您在说什么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您还需要我,我就会为您做所有事情。”这位公主轻松地说。

    “是这样的……”她把自己的想法给美狄亚Lily说了一遍,心中有些忐忑地注视着她的表情。

    “嗯,我明白了。”

    美狄亚Lily却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对她而言,御主的请求就等同于自己必须达成的命令,除非这个请求危及御主的安危,不然只需要去做到就好了。

    我愿意为她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这位公主并不知道,在她已然淡忘的、也没有人知晓的过去,漂流在汪洋大海中的御主被觉得“拯救敌人说不定也挺有趣的嘛”的伊阿宋大人捡上了船。

    那时的从迦勒底前来的御主毫无畏惧地直视着这些敌人的眼睛,还一语道破了伊阿宋大人的内心,于是被其恼羞成怒地连同一块木板一起被抛下阿尔戈号后,赫克托耳这么问科尔基斯的公主:

    “你为什么要同意放了她?”

    “因为……我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日月星辰。”

    ——还有永不熄灭的、如同在诱使着黑暗中的飞蛾扑火的璀璨光芒,仿佛只要再多看一眼,就会迷失会融化在这一片暖色中。

    这份光芒不应该折损在这里。

    倘若能够在特异点之外的地方相遇,我一定愿意为她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吧。

    *

    过完假期的藤原真衣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美狄亚Lily去了雄英的校长室。

    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作为今天这件事主角的欧尔麦特坐在房间最中间的沙发上,相泽消太与恢复女郎站在校长办公桌的两侧,根津校长则是一如既往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藤原真衣坐到了他对面,没有寒暄一般的开场白,她偏侧过头:

    “美狄亚Lily,拜托你使用宝具了。”

    美狄亚Lily朝着御主点点头,转动起手中造型简洁又美丽的魔杖,吟诵出那烂熟于心的咒文“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伤害他人,也不会有人受伤……「万疵必行修补(Pain Breaker)」!”

    星星点点的碎光伴随着泡沫般的漂浮物笼罩在她面前的欧尔麦特身上,短暂的停顿后融入了他的体内。

    美狄亚Lily的宝具「万疵必行修补」是其内心爱的具现化,无论诅咒还是魔术造成的伤害都能够进行回复,它并非逆转受伤者身上的时间,而是计算出受修复者原来的样子,进行自动修复。

    也就是说,它可以计算出欧尔麦特体内内脏被摘除前的情况,然后将他的体内情况恢复至受伤前的状态。

    “虽说如此……但也不可能恢复到全盛时期,因为计算凭借着的是欧尔麦特先生您现在的身体,计算后进行恢复的结果也只会是「现在虚弱的欧尔麦特」的内脏,不过每天的英雄活动时间应该可以增长。”想到自己来这里之前与美狄亚Lily商讨的内容,藤原真衣的手在桌面下不由自主地对起了手指“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有一个建议……你们愿意听听吗?”

    “什么建议?”根津校长问。

    “在御主回迦勒底之前,我会一直跟在这位欧尔麦特先生的身边。”美狄亚Lily接过了话头,神情自若“我可以保证,在这个世界绝对没有比我更擅长治愈和防护系魔术的人,现在的和平的象征绝对是众矢之的,而我可以在无人察觉的前提下保护他。”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根津校长冷静地说“我愿意相信藤原真衣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相信你是另一回事,请给我一个同意你呆在欧尔麦特身边的理由。”

    “理由吗?我可以给你。”美狄亚Lily抱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御主“Master,能请您暂时出去一趟吗?”

    藤原真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但是心中对同伴的信任战胜了这股担忧,还是走了出去。

    “藤原少女——!”欧尔麦特不知道为什么追了出来,新生的内脏还不习惯剧烈的运动,他没跑几步就撑着膝盖缓了几口气。

    藤原真衣立刻去扶住了他。

    现在两个人还身处于教师行动区,她还是有些担心欧尔麦特的身体情况被学生发现,匆匆忙忙把他往旁边的房间里塞。

    “等等,藤原少女,我有必须要和你说的话。”

    欧尔麦特手忙脚乱地抵住门框。

    “因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希望你现在能好好地听我说!”

    藤原真衣的动作犹豫着放轻了一点。

    欧尔麦特趁机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喘着气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天台吧。”

    两人半依靠幻术,避着学生们走到了天台,藤原真衣四处确认天台上没有其他学生后,给这里唯一的那扇门落了锁。

    “藤原少女,关于我的个性,你知道什么吗?”

    “完全不知道。”藤原真衣回想了自己看过的所有欧尔麦特专访“无论是哪里都只会写着不明,或是根本没有被您承认的怪力、加速,只要有人问起这件事,您就会以不明所以然的尴尬大笑搪塞过去。”

    她中肯地评价了欧尔麦特的爆笑段子。

    “对此我也有自己的思考,您的个性应该是不能被知晓的顶级机密,只有您信任的人能够知道。再根据您与出久个性的极其相似也可以确认那应该是一个可以进行传承或转移的个性,而这一点在您的个性愈渐削弱后我也得到了佐证……您,已经快要失去个性了吧?”

    “……是啊。”欧尔麦特的脸上浮现出了无力,这位一直用大笑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第一英雄,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憔悴的普通人“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必须是一个天生的英雄,而不是接手了别人的个性的无个性,不是在向着继承人递出手中的火把后,只能静静守着心中最后火苗熄灭的可怜人。”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虚虚握起,目光就像在凝视着掌心燃烧的微弱火苗“我的个性名为one for all,是由一个人培养出力量,然后将力量传与他人,再继续培养,再进行传承……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代代传承的,力量的结晶。实际上,在将它交给绿谷少年后,我的任务就已经算完成了。现在还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还有其他必要的事情没能完成,我有一个必须要打败的人,绿谷少年现在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一定要在他盯上绿谷少年之前……”

    “……是这样吗?”

    那是轻到极容易忽略的声音,他却没有错过,欧尔麦特看着站在面前低下头,让刘海遮住表情的藤原真衣,迟疑道:

    “藤原少女……你怎么了?”

    “……真的是这样吗?”

    “诶?藤原少女你在说什么……?”

    “……欧尔麦特,在你看来,真的是这样吗?”

    藤原真衣死死地咬着牙,在这位英雄坦白的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欧尔麦特身上的「错误」。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在生命结束之前,至少希望还能为你们这些未来的光芒做些什么。”他的语气很坚定,就像这就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情一般“至少在我走的时候,我希望……”

    什么啊。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藤原真衣已经听不到欧尔麦特在说什么了,她默默攥紧了手,闭闭眼睛狠狠一拳砸在了欧尔麦特的脸上。

    “痛……藤原少女?……等等你怎么哭了……?”

    “所以呢?”藤原真衣用力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就因为你是什么和平的象征,是什么No.1的英雄,所以就没有了为自己而活下去的权利吗?!”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欧尔麦特无措地抱住了尚未成年的救世主。

    她正哭着质问:“就因为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所以我的心情、出久的心情!就一点都不重要了是吗?!”

    “你们很重要,就是因为你们太重要——”

    “既然觉得我们重要,就不要这么理所当然的一个人想要解决一切啊。”

    藤原真衣孩子气地用他的衣服擦了擦眼泪。

    “欧尔麦特,你知道疾走吗?或许那是我的世界里特有的运动吧……它和接力赛有些相像,但是啊——既然你选择了与队友击掌,既然你选择了交棒于下一个人,就要、就只能相信他能够带着你的信任、带着你的希望、带着你的信念,义无反顾拼尽全力地跑下去。”

    “你只需要等待他,带着结局到你身边来就好。”

    “而他的结局,不需要你用命去构造。”

    藤原真衣,她是另一个世界的救世主,是在跨越了生与死,看尽了善与恶之后,力挽狂澜把世界从末途掰向新生之人。

    他想的,她一定也想过;她经历的,却比他还多。

    而自己似乎总是忽视了这一点。

    “对不起。”

    欧尔麦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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