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看看东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琳脑中竟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不,她可不愿惹麻烦上身,也不愿什么事都瞎掺和一脚。
可若局势严重,那帮普通修士支撑不住呢?待到祸事蔓延,她还是会被卷入其中。
伊琳突然有些纠结了。
一路沉默。
小镇无客舍,师徒二人都住在李大娘家。李大娘为人热心,虽说镇上这段日子偷窃闹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可半夜三更还点着灯守着二人归来。
她将姬千弦带回了李大娘家,帮忙换了衣,换完衣又帮这死丫头擦头发。
伊琳原本是个毫无耐心的人。年轻时,她比任何人都傲慢不可一世,但随着国主一声令下,她在书塔中待了四十七年。四十年内她的学识在不断增长,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但对于外界的认知却仍停留在十六岁那年。
穿越于她而言是一次新的探索,她很喜欢这个世界。
伊琳边回忆过往边擦拭着头发。姬千弦的头发很长,皮肤与发质比上等的天鹅绒还软,比最好的缎子还顺滑。
忽然,她手顿了顿,轻轻拨开挡在姬千弦脸上的发丝。
初见姬千弦真容,伊琳倒吸一口气,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眼睫纤长,精致的眉眼组合在一起是张清冷的面容。可偏偏,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让整体又多了些柔媚,可称得上冷艳了。
她一时难免唏嘘:可惜人疯,白长了张好脸。
“那,那……这位姑娘。”
李大娘在门外探头,犹犹豫豫唤了一声。
伊琳回首,见大娘手中端着饭菜。见此,她忙起身接过饭菜。
她正要道多谢,却听李大娘又道:“这饭菜是小秦道长做的,说等你回来拿给你哩!”
伊琳问:“他又回来过?人呢?”
李大娘想了想,道:“你不在时镇上来了一帮修士,一道长领着一帮小的,小秦道长叫那人……好像是执堂来着。后来,小秦道长随他们一同去了东边日莫镇,我算算都去了好一阵了!”
“执堂?”
伊琳微微蹙眉,心道:莫非是鹿书学府的人?《仙厨》中曾提及过,一些书院学府会让执堂带着学生历练见识,这又被称之为:外课。
伊琳道了声谢,拿起魔杖:“偷葡萄的贼不会来了,我去一趟邻镇。”
李大娘也不是蠢人,凑近问:“那边莫非发生了什么?”
伊琳却只是摇头不语。
因为她也不知。
…………
日莫镇。
一穿玄黄道袍的修士捋了捋胡须,缓缓劝道:“逝者已故,善人节哀。”
话虽如此,他的神色却格外淡漠,似乎于他而言生离死别不过是遵从天地秩序罢了。
秦长安则是叹了口气,为那披麻戴孝的女子递去黄纸。他望着漫天纷飞的死白灰烬,伸手抹了把汗再低头一看,那混合着灰烬的汗沾在袖子上极脏。
火盆中的黄纸烧得正旺,热意如一股股浪席卷而来,尤其是其中还气味,甚是刺鼻难闻。鹿书学府的学生们只觉呼吸不畅,下意识后退几步,可无论他们如何退,都摆脱不了那股热意。
心底虽嫌,鹿书学府的学生们却稀奇盯着前方。
前方临时设了法坛,昨日在茶馆的那帮修士此时正盘坐,他们各占据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处对中间则停放着五具尸首念咒。这几具尸首尤其吓人,个个皆是张嘴睁目,肤色褐红,双颊凹陷浑身皮包骨,就像被风干了。
难以置信,这几人竟是被热死的。
见那狰狞的尸首,一旁的学生们不禁又窃窃私语起来:
“我的赤鸿玄尊呀!这太吓人了,我还是头一次见死人呢!”
“这地方好邪门……”
“太奇怪了!《百异集》上并未记载此症。”
“照这样下去朝廷会派思明鉴的人来吧?”
“那是自然。”
“那快快啊!我要印下来给爹娘看!不然到时就看不见了。”
“我也是!”
说着说着,一个个皆掏出留象玉简对着那几具尸首。
一帮百姓见状羡煞不已,这玉简能将所见之物记下来,只需注入一点灵力便能在显当时场景。虽说不是稀罕物,但价格却十分昂贵,算起来那些钱够他们一户人家吃三年了。
“刘执堂。”
这时,一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御剑而来。
秦长安闻声看去,见那人身上道袍十分眼熟,再看定睛一看,竟与昨夜那女子穿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人道袍上没暗纹,领子上也没刺绣团纹。
“呀!”
有人惊呼,道:“哥!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王珂云师兄!”
闻言,学生们哗然。
王珂云?
秦长安记得此人,据说拜入第一门派万峰宗做了弟子,他估摸着,修为怕是已到练气九层了。但那又如何?秦长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面上全无羡色。在他看来,他师父才是最厉害的人。
刘执堂道:“珂云,情况如何?”
王珂云答:“胡兰镇有结界,怕是哪位前辈路过设下的。故此无碍。”
刘执堂点了点头,淡淡问:“你以为眼下该如何。”
王珂云愣了愣,道:“自然是设下阵法或结界,在从这镇中将那根源找出来。”
刘执堂不再看他,反问众人:“设何阵?如何设?”
王珂云的胞弟王珂风道:“以学生们的修为,眼下应设天罡四元逐阴阵。”
刘执堂表情不变,道:“你以为区区一个逐阴阵就够了?”
王坷风脱口道:“那就再来两个、三个。”
王珂云微微摇头,对于弟弟这蠢话有些不忍直视了。
秦长安听二人的对话不禁晃了声,脑中回忆起伊琳的话。
“秦,这是一个单纯的符号。”
“当它叠加、重复……”
“现在再看,它将拥有巨大的力量。”
“重复……叠加……”秦长安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时间仿佛顿悟了什么。
刘执堂问:“长安,你可是想说什么?”
“晚辈斗胆。”秦长安恭敬而生疏,并未自称学生,即便这位执堂是学府待他最好的人。
刘执堂:“讲。”
秦长安点头,随意拾起一块炭边说边画道:“倘若像这样重复叠加……”
“荒唐!”王珂风当即打断,面露鄙夷道:“你以为这是孩童画画呢?阵法就如昼夜星辰般有序,岂可逆改添加?”
秦长安没理会这厮,以灵力注入炭中继续画下去;刘执堂则耐心看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越画越快,那股微弱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让众人瞠目结舌。
“不错。”刘执堂赞叹,对众学生道:“世界看似规律,却非死板,而是不定。修士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结合天时地利阵法的强弱也截然不同。风是不定,土是不同,灵气、地势风水亦是不同,如此也算是一逆改。阵法结界也罢,功、法、术也好,关键在于你如何灵活运用。这便是我今日要教你们的。”
王珂风听完这番话不吱声了。清俊的小脸气得涨红,整个跟吃了苍蝇似的,心底只恨哥哥不提醒他。
刘执堂又问:“长安,你是如何得知的?”
秦长安道:“师父曾提过。”
“看来是位良师。”
刘执堂连说几个“好”,难得露出几丝欣慰之色。说罢,便与刘伯云去布阵了。
待二人一走,王珂风撸起袖子,直接勒秦长安的脖子:“你小子敢抢我威风?几日不见你长能耐了啊!”
见他这这势头,众小弟忙拉住他,好说歹说这大少爷才压下火。其实也难怪,王珂风天赋异禀,灵根属于甲等,比他哥还出息,平日在学府横着走,哪里受过这气?在学府里这大少爷也不是惹事的人,可偏偏是暴脾气。
正是众人争执之际,那帮念咒的修士已收阵歇息。与此同时,又来了另一批鹿书学府的学生。
为首者指着王珂风哄笑道:“王珂风呀!我看你也不过如此,也不是真干嘛!真是的,竟连个不废却形似废人的家伙也怕!”
王珂风一脸不屑:“你林古轩又算什么东西?”
林古轩是出了名的浑,平日也是他欺负人最凶,经这一说,他伸手揪秦长安。然而秦长安已今非昔比,一个闪身便躲过。林古轩低啐一声,接着几次抓不住,忍无可忍之下,命同伴动手这才抓住秦长安。
“躲啊!你怎么不躲了?”
林古轩怒意无处发泄,脚踩秦长安,抄起热水就往他头上淋。
秦长安瞪着面前这人,眼泪混着热水流,一双拳更是紧握,气得颤抖。他不是气林古轩的羞辱,而是怪自己太弱,他发誓总有一日要将这众天才像今日一样踩在脚底!
“你……”
“想不到鹿书学府竟有这种学子!”
王珂风见这一幕甚是唾弃,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杵着青竹的清丽少女正怒瞪着他们。
林古轩不屑与女人动手,再加今日有家族的人在,便显得格外嚣张了。他踩着秦长安力道不觉重了几分,道:“与你们何干?”
王珂风见出手被拦,暴脾气又上来了,“你这是仗势欺人!”
林古轩反嘲:“你就不仗势欺人了?”
青竹少女冷笑道:“歪人歪理,仗势欺人还有理,当真是妄为修道者!”
林古轩一脸倨傲:“那又如何?他就是给我擦脚的东西!”
“我徒弟给你擦脚?你好大的面子!”
正在林古轩、王珂风、青竹少女这三人对峙之际,不远处传来怒不可遏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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