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霜的消息来自辽西顾家内部。
顾凯言的父亲顾成明只是辽西顾家的旁支, 家境并不富裕。母亲张永芬贫困出身, 靠着慈善机构的救助才得以顺利考学,毕业之后就入职了鸿飞集团。
两人有二个儿子,大儿子顾凯泽成家没多久就过世了。小儿子就是顾凯言。他的突然发达, 使得顾成明在辽西顾家的地位也变得不一样。
凌若霜这边得到的消息,顾凯言早年并不受父母看中,是高中毕业升入大学之后, 才突然变成了全家人的中心。
在这之前,张永芬曾经带着顾凯言去鸿飞集团找过素有尤大佛爷之称的尤擎天。这之后,顾凯言的处境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无论求学还是进入娱乐圈,都非常顺利,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鸿飞集团的身影。
盛乐坐在花坛边上接听电话。夜晚的校园,上课铃声正响起, 在外面浪荡的学生纷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教室里赶。她慢腾腾站起身,也往那边去。
凌若霜的话, 让她想起了顾凯言别墅里的一对老人。顾凯言说那是她的爷爷奶奶。她对他们并无亲厚和熟悉的感觉。
“顾凯泽是怎么过世的?”
“是意外身故, 出国旅游遇到了风暴, 游艇翻了……”凌若霜回答。
整船的乘客只有四个人活下来。顾凯泽夫妇并不在这四个幸运名单之中。
手机那头的凌若霜顿了顿, 又说:“顾凯泽在世的时候跟顾凯言关系并不融洽,他以前的朋友说,顾凯泽经常怨怼, 说自己的这个弟弟是个怪物……”
凌若霜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 心里很吃惊。他觉得有一张大网已经织就了, 目的就是盛乐。
“盛乐,顾凯泽是有个女儿,但顾凯泽夫妇过世后,她就被送走了,听说是送出国了,已经有很多年没人见过她了,而且早先她的名字也不叫顾夕月……”
辽西跟江南这边有很大区别,那里世家林立,很多东西并不透明。要不是凌若霜有些渠道,这些消息根本就打听不到。
判断的结果成了事实,盛乐心里并无多大波澜。她想弄明白的并不是这些。
“尤擎天跟尤鸿飞有关系吗?”
凌若霜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慢腾腾,顿了下。
“尤擎天是尤鸿飞的直系晚辈。”
他知道盛乐怀疑鸿飞集团的创始人尤鸿飞并没有死,但他这边调查的结果是尤鸿飞死于康熙末年,时年六十三。尤氏的祠堂还摆放着他的牌位。
盛乐不置与否。一个牌位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已经走到教学大楼的楼下了,有老师匆匆忙忙夹着讲义过去。
“我要上课了。”盛乐对凌若霜说,“我周末有时间,你可以带若雪过来。”
“行,你看周六上午行吗?红街附近有个水云阁茶馆,我跟若雪在那边等你。”
盛乐答应了。挂了电话,走到教室时,老师还没有到。她从教室的后门慢悠悠晃进去。后排的好几个同学指着她悄悄说话。这些跟街道口中学也不一样,她以前在街道口中学时常跟盛宇从后门晃进去,不仅没人说闲话,还有人通风报信,及时播报老师还有多久到达现场。
新环境就是新环境。盛乐泰然自若坐下来。
通完电话的凌若霜此刻正靠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慢悠悠揉着自己的眉间。
不知道为什么,跟盛乐通完电话,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下来了——或许是小姑娘太从容?
明明知道顾家是针对她,依旧不慌不忙入局。
这份心态,他自叹弗如。
凌若霜轻笑了下。他这段时间可谓焦头烂额。事务所的事情都没怎么管了,都交给了助理。
他坐直了将桌面上堆积了老高的文件拖过来。看到一半时,电话打过来了。
“妈。”凌若霜叫道。
“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家?”
凌若霜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过了零点。他边收拾文件,边说:“我在事务所,马上就要回来了。若雪怎么样?”
“她已经睡了。”
凌若霜脸上不禁浮出笑容。他觉得好运气似乎从收到盛乐的电话就开始了。
“那您也早点睡。”
挂了电话。把车从车库开出来。凌晨的大街上热闹繁华落尽,别有一番宁静。两边的霓虹灯流水样过去。凌若霜一手支着头,看着前面的红灯。
鸿飞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尤擎天他多次在新闻媒体上见过。虽年已逾六十,却儒雅从容,斑白的头发和胡须并没有让他显得老态,反而更添了一份岁月沉淀的睿智。
他以前非常佩服这样的人。
做慈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别说几辈人的付出。哪怕是假慈善,做到这样的地步,也让人佩服。他见过许多因鸿飞集团而受益的人,他们说起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慈善机构,都充满了高昂的敬仰和感激。
他觉得这不可能是假。
现在看来,是这份假已经超出了常态,超出了绝大多数人认知的范围。所以,连他也看走了眼。
所谓大谋算必有大目的。尤家所图到底是什么?钱财名权,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了。再多的,他也想不出了。
路口的红灯变成了绿灯。凌若霜发动了车,眼看就要过路口了,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横冲过来。凌若霜连忙抓稳了方向盘,脚下猛一踩油门。但还是晚了一步,车后箱传来了撞击。车身不受控制打了一个转。
气垫爆了出来,凌若霜的头狠狠撞到了上面,一阵头晕眼花后,他才找到自己的理智。将车熄火后,往后看了看。后排的座位已经变形,车玻璃全部破碎。可想而知,刚才的撞击有多猛烈。
凌若霜看了看自己的腿和手,发现它们还在不受控制发抖。深吸一口气后,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下车。
撞他的黑色轿车车头已经完全变形,里面的司机头趴在方向盘上,不省人事。
车引擎已经在冒烟了。凌若霜赶紧连踹带拉弄开车门,有刚好经过的司机也过来帮忙了。两人一起将黑色轿车的司机拉出来。但这人伤到头,拉出来后,依旧没有意识。
凌若霜将人放平了,进行心肺复苏术。过来帮忙的司机分别打了报警和急救电话。
交警先到,急救车后到。事故的核查并不复杂,路口就有监控录像。凌若霜并无违规。但全责的黑色轿车司机意识不清,有关交通事故定责之类只能往后延。
再次接到凌母的电话时,凌若霜还在交警大队,他以为母亲是在担心他。电话一接通,就说:“妈,我马上就回来……”
话音还没有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慌张的哭声:“若霜,你快回来!家里着火了!”
凌若霜腾一下站了起来,赶紧在认责书上签了字,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自家赶去。
他在小区门口就看见了火光。凌晨四五点的锦园小区,往常正是最安静的时候,但这一天却喧闹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好像整个小区的人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哪家着火了?”
“好像是凌医生家……”
“凌医生不是去国外了吗?”
“早回来了,他们家那小女儿好像生病了……”
一路经过的人都在说。凌若霜赶到自家院子门口时,看见了消防车,超强的水枪正对着熊熊燃烧的房屋在冲刷。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
他在一辆警车旁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身上没有一处干净,湿哒哒黑漆漆。眼镜的镜片也碎了。
“爸!”
凌若霜的父亲哽咽着,拍了一把儿子的肩膀。
“你妈和你妹妹去医院了……”
凌若霜来不及细问,家里已经烧成这样,再惋惜也没有用。
关键是人。
“哪个医院?”
“省人民医院。你快去吧,这边有我。”
父子之间几乎心意相通,把人都摆在了首位。
凌若霜赶到医院时,凌若雪还没清醒。医生正在抢救,凌母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衣,外裹了一件毛毯。正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到儿子,就落泪了。
凌若霜把人搀扶着坐下来,任由她抓了手哭诉。
“你妹妹她……都怪我啊……”
凌若霜安慰说:“没事,妈,若雪一定不会有事!”
凌母却摇摇头。火是从凌若雪的房间烧起来的。夜深人静,等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火势已成规模,楼梯上根本不能上人。楼上的几间全部都烧起来了。
凌父把凌母推出去后,披了件打湿的毛毯去救女儿,差点被垮下来的门框砸到。再要进去时,被人拉住了。
烟和火都太大,秋高气爽的季节原本就容易引起火灾,再加上燃气电器,火势一旦成了势头,没有装备,进去就是送死。
但凌父还是不顾阻拦冲了进去,在二楼女儿的房间找到了人。因为凌若雪近来的情况反常,她房间里所有容易引起意外事件的东西都被清理了,连窗子都不能大开。
好在消防车来得很快,从外面打破玻璃,把人弄了出去。
凌若霜想起父亲刚才的样子,火势最凶猛的是二楼,火也是从那里烧起来的,连他父亲都变成那样了,那若雪……
凌若霜都不敢往下想了,也没问母亲。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就打开了。凌若霜赶紧过去。
“医生,我妹妹她……”
医生摆了摆手,“你们可以进来看看了。”
凌若霜搀扶着母亲进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时,仍然大吃了一惊。
情况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父亲只是去救人,就弄得满身狼狈,头上的头发都被烧了不少,脸上也挂了彩。
那一直都在房间的若雪……
他估计她的情况会更糟糕!
但实际的情况并不是!
躺着病床上的凌若雪脸上干干净净,身上还穿着睡裙,也没有多狼狈。就裙子的下摆沾上一点黑灰。
大约是从窗户弄出去时蹭上的。
根本就不像是从火海里抢救出来的人。
医生说:“病人的一般情况还好,各项体征都很平稳。她现在不清醒,很有可能是吸进去大量浓烟,我们已经给她急查了血像,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了……”
“谢谢你们了!”凌母说。
凌若霜也回过神跟医生道谢。等医生出去后,他赶紧在凌若雪的脖子下摸了摸。
凌母问:“怎么了?”
凌若霜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凌若雪的脖子上抽出一个新月形挂坠,掰开来。
果然如他所料,里面的护身符已经化成了灰烬。
“这这里面是什么?”凌母又问。
凌若霜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告诉凌母:“这里面放了一张护身符。”
凌母愣了愣,“护身符?你是说……”
她惊愕看着病床上的女儿。说实在的,女儿被从楼上弄下来时,她也吃了一惊。但当时并没有多想,因为人没清醒。
现在虽然人一样不省人事,但好歹医生已经解除了警报。大概率是没问题了。相对于丈夫,一直在火势最严重二楼的女儿堪称奇迹。
连她都弄得一身狼狈。
护身符?是这个原因吗?
一直对这些将信将疑的凌母惊呆了。
轻松过后,凌若霜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护身符消耗掉了,也就意味这下一次若雪没那么好运了。
他拿出手机来,想给盛乐打电话,看着上面的时间又放弃了。
一直等到清晨六点,天光大亮,他才拨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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