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宇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护住身边的盛乐。不过原艳除了跪在地上外, 并没有过激的行为。盛宇见盛乐没啥反应, 以为她是吓到了, 越俎代庖说:“你别跪着!起来说话!”
原艳也没起来, 依旧跪着, 殷殷看着盛乐, 突然取下了头上的帽子。
盛宇惊得往后一缩。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的脸上有这么大一块胎记,从额头的右边一直斜到眉眼,颜色如同浓墨画上去的一样。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原艳取下帽子后,又开始卷袖子, 卷到手肘位置时, 她把手臂翻了个面, 开始解缠着的绑带。绑带全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盛宇倒吸一口冷气。那哪是什么伤口,分明是一截枯骨。女人的手臂不如男人的粗, 眼前的这个肌肤白皙, 手臂上却像是被挖掉了一块, 露出的不是血红的肉色, 而是灰黑色, 像是腐烂了许久, 连里面的骨头都清晰可见了。
伤成这样了, 该有多疼。但盛宇并没有在原艳的脸上看到痛色。
原艳把手臂举起来, 给盛宇盛乐看。
盛宇担心盛乐看了晚上做噩梦, 还叮嘱说:“你别看!”
他话音刚落, 身后的盛乐开口了:“我救不了你,你中了尸毒。”
盛宇听得一愣。尸,尸毒,什么玩意?
他转头看盛乐。
盛乐脸上倒没见着害怕,依旧是惯常的淡然。
原艳却哭得更伤心了。她好不容易才从人贩子手中活下来,都打算洗心革面找份正经的事做。才没过多久,又被判了死刑。
盛宇问盛乐:“尸毒,什么尸毒啊?”
这名词听起来怪怪的,尤其从盛乐的口里说出来。
盛乐说:“尸毒有两种,一种是久死之物散发出来,一种是噬尸虫所带。前者会让人大病一场,后者中毒了就是她这样。”
盛宇看看原艳的手臂,又看看盛乐,他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打圈了,里面乱七八糟一团。
“盛乐,你到底在说什么?”
盛乐眸子清澈,说:“她中了噬尸虫所带的尸毒,活不了。”
活不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被她轻描淡写说出。盛宇怎么听怎么奇怪。
“噬尸虫?什么噬尸虫?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告诉你的?”
盛乐看着盛宇,也是一脸茫然。那样子倒像是在反问他。
盛宇不禁扶了扶自己额头。好吧,估计是又断片了。他发现盛乐有个特点,会突如其来来那么一下莫名其妙的东西,再往深里挖掘,她就断片了,不记得了。
“又不记得了?”盛宇不死心问。
盛乐点头,样子倒是老实乖巧。
“那这个怎么办?”盛宇指着原艳问。
“她中了噬尸虫的毒,我解不了。如果要解毒,得要找到那只噬尸虫,用它做药引,熬制解毒汤。不过,噬尸虫好不找,低品阶的噬尸虫以腐尸为食,散发尸毒,侵蚀万物,它再以这些为食。周而复始。到一定时候,它就会进化成吞噬兽,大成的吞噬兽甚至能吞噬一方宇宙。”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有噬尸虫?”盛乐自言自语说。
盛宇则完全懵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事。他可能感觉会好些,但由盛乐来说,感觉太奇怪了。
原艳也听到盛乐的话。听说能解毒,她眼中立刻充满了希望。
“我知道噬尸虫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它肯定在我们那里!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盛宇护着盛乐往后缩。那什么尸毒的,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别弄的把他们也传上了。
“你……你家到底是哪里的?还有你这样子到底是怎么弄的?”
**
那天警车赶到之后,把他们都带进了警局。瘦猴和张钱三被拖出来时,已经死了。张钱四倒是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但也没有挨多久。
胖子是他们中间情况最好的。但由于压迫时间过久,他双下肢都被截肢了。以后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了。
这是一伙流窜多地的惯犯,由他们牵扯出来的同伙有二三十人。
凌若雪当天就被家里的人接走了。她失踪后,家里就报了警,中都那边的警方原本就在追查这件事情。
而原艳自己则由于根底的不干净,被多关了几天。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傻丫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已经被送回了绵州。
她的记忆最早只有那里,身世来历只能从那里着手。
经过了这次的事,原艳算是想清楚了,钱财终归是身外之物,如果性命都没有了,这些挣再多也没有用。
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回到了老家。才知道相依为命的奶奶已经病了多日。
她还有些积蓄,便将奶奶送到镇上的医院。但奶奶的病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而是越发恶化。临终前,奶奶要求回家里。
她们那里的习惯,人死之后,落土为安。奶奶是老旧年代过来的人,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她坚决拒绝火葬。
原艳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后,又带着奶奶回到了村子里。这时候,她渐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村子里跟奶奶一样病症的人居然有不少,有一些已经过世,活着的跟奶奶症状差不多,一样莫名其妙开始腐烂,怎么都控制不住。
而同样的病症,她在镇上医院也见了好几个。
她留了心。发现这些人在逐渐死去,无一好转。
奶奶也在回家之后第二天陷入了昏迷,二天之后,就没了呼吸。
山村土葬的习惯,一般要停尸三天后才能落葬。
她按照老规矩,搭了灵棚,请了乡亲们过来吃白事饭。来的人并不多,很多家里都有病人。把奶奶的尸体在家里放了二天,第三天请了村子里壮劳力抬着棺木上山。落土,盖棺,一应事情做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归途中听人们说起最近的传染病,哪家谁谁病了?拖了几天,人不行了。镇上医院的,防疫站都过来发口罩,教他们洗手消毒,等等之类的话。
她越听,心里越惊。
这地方不能留了。
然而,还没等她走,村子就被隔离。村长带着人挨家挨户做工作。让大家都不要走,镇上会组织医疗队,给每个人做体检,体检有问题的人,医疗队会免费给大家治病。
医疗队来得很快,头一天村长喊话,第二天他们就来了。两辆救护车,下车的医生护士全副武装,上上下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原艳以前去中都的大医院看望过一位得了病的朋友。那里的医生护士就是这样的穿着。她知道这叫防护服。
医疗队很快搭建了两个棚子起来,棚子的门口还站着双手背后的保安。村长已经把村子里所有能动的都带过来了,让大家按男女排队,依次进去体检。
她注意到,进去的人,有的出来了,有的没有。
很快就轮到她了。
棚子里放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登记她的姓名年纪和基本情况后,就让她进到里面的小间。
小间里也有两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她们让她脱衣服。
棚子里放着暖气,一点儿也不冷。
她脱了衣服。她们拿着一样东西从头到脚扫着她。比坐飞机过安检还要严。
她很紧张,也有一点点害怕。
但她心里知道,自己绝对没事。她虽然是这村子里的人,但才回来没多久,除了奶奶,并没有与其他人有过密切接触。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难以预料。
她听到一个体检的医生说:“夏夏,你看。”
另一名原本正在检查她膝盖的女医生站了起来。
她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一块杯盖大小的乌黑印记。
她吓了一跳。这是以前没有的。于是连忙解释,她告诉她们,她的手臂前些时候受伤了,就是从车里面爬出来时蹭伤的,因为只是蹭破了皮,她一直没管。偶尔觉得有些痒,她还以为是伤口要好了。
两个小医生都没有说话,她们手中的检测仪在闪着红灯。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后,让她穿好衣服,然后带了出去。其中一个小医生在坐在桌子后面的医生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医生点了点头。又开始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奶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生病的期间是谁在照顾等等。
问得相当详细。
她觉得至少有十来分钟了。
然后,过来两个人,把她带到一辆车上。车上都是先前没有出来的人,他们的目光或呆滞或恐慌。
原艳坐在车门口,越想越害怕。她见过奶奶是怎么死的。也是身上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小块块黑斑,然后扩大,渐而腐烂,直至见骨,死亡。
惨不忍睹的伤口,蔓延的速度非常快,但病人却像是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
镇上医院的,村子里,同样差不多的病人,她没见到一个活下来或者好转的。
这是个治不好的绝症。
她会跟他们一样吗?她还这么年轻!
“医生,我想去上个厕所!”她叫住了一个医生说。
“想上厕所?那你跟我来吧。”
医生带着她来到一户村民后屋的厕所,让她进去。自己则站在距离厕所十来米远的地方。
山村的厕所门只是一张麻布帘子。她透过缝隙看到医生转过身去后,马上掀开帘子就跑。她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知道哪里可以藏人。
大山深处的村庄,并不是所有人家都集中居中的,所谓的隔离总有疏忽的地方。
她在山上藏了几天后,才下去,一路上也没敢坐车。直至到了附近镇上,她才搭上了车。绵州市年前发生火灾,烧了三家店子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她在机械厂小区门口守了二天,才等到人。
**
盛宇盯着原艳,好半天才缓过神。
这可是来了一个大麻烦!隔离区,传染病,光听着就让很不舒服。他还把人请进屋了,还说半天话!
妈呀!他不会已经被传上吧?
不过,他抵抗力强,应该不会。盛乐,就不好说了。
盛宇坐立不安,很想开口把人赶走……但开不了口,哭得太厉害了。
等等!
盛宇突然转过头盯着原艳:“你刚才说,你老家是哪里的?”
“襄宜市,乌河坝镇。”
盛宇的脸上血色骤失,惊慌叫道:“乌河坝?!我姐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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