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我姐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盛宇问蔡八姑。
距离盛夏前往乌河坝镇已经过去二周了，盛宇还是没有接到盛夏的电话，打过去，又总是不通。周五的时候, 他就接到了吴浩天的电话, 问什么时候一起去还赔偿款。
盛宇手上早没钱了, 虽然找了份学校食堂的小工, 但没到一个月，工资还没有发。即便是人家提前预支发了，他那八百元钱对比高昂的赔偿款, 也是杯水车薪。
“没有。”蔡八姑叹气说,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么些天了, 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盛宇马上笑着说：“快了, 我姐以前不是也下乡义诊过吗？也就二三星期就回来。”
还不了赔偿款, 到时间了, 那也得去。好歹跟人说一声。免得人家等着急了, 一个电话打家里来，这事就露馅了。
盛宇几下扒完碗里的饭，“奶奶, 我出去了。”
“你要去干什么？今天不是周末吗？”
“我有点事。”盛宇到门口换了鞋, 回头看了看还坐在餐桌上的盛乐。
他走了, 盛乐怎么办？一个人留家里, 肯定不行了。
虽然现在的盛乐看起来挺乖巧懂事, 但盛宇知道，这只是表象。有时候，她也犯傻劲儿。昨天中午的时候的，不知道是谁把遥控小飞机放上了天，她就傻呆呆盯了好久。
跟他奶奶去店里？也不行。他奶奶不可能时时盯着人。一个不留意，她再跑出去，他到哪里去找？
“盛乐，你跟我一起走吧。”盛宇问盛乐。
盛乐立马放下了筷子。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蔡八姑问。
要盛宇一个人出去，她不担心，带上了盛乐，她心里就有些不踏实了。这个的来历还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的，千万要照顾好了。
“去吴浩天家，我找他有点儿事。”盛宇说着，给盛乐拿了鞋，待她穿上后，又蹲下身帮忙系鞋带。
蔡八姑赶紧过来，抽了一张红票子给盛宇：“你手上没钱了吧？这个拿着，盛乐要是看上了什么，你给她买。”
盛宇看着到手的票子，心里乐开了花。自然答应得十分爽快。
在机械厂小区门口，盛宇就看见了等在旁边的吴浩天。
这家伙居然抽起烟来，人模狗样的。
盛宇皱着眉把盛乐拉身后来，说：“离远点，熏死了。”
吴浩天掐灭了烟，煞有其事说：“盛宇，你这就是不上道了！男人如果不抽烟，那还能叫男人？”
盛宇翻了个白眼，不耐烦说：“走不走啊？”
“好好好，走。”吴浩天说，这才发现盛宇身边还带着一个人。眼睛一亮。正要调侃几句，认出来，“……这？盛宇，她就是上次你领回家的那个吧？”
盛宇没理他。他觉得这家伙自从上了高职之后，乱七八糟的心眼太多了。
吴浩天频频打量盛乐。他还记着上次盛宇说，这是他妹妹来着。盛宇家有几口人，他清清楚楚。亲妹妹绝对不可能了，堂妹倒是有可能。
上次他见盛乐，觉得人漂亮是很漂亮，就是有点儿呆。今天再见，呆气没了，看起来乖巧可爱。
“盛宇，你这妹妹现在还在读书吗？”吴浩天又问。
盛宇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浩天笑着，转到盛乐旁边来，说：“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在警局见过的，我叫吴浩天，是你哥的好朋友。”
盛乐点头，表示还记得他。
盛宇皱着眉头，把盛乐拉到另一边来，表明了他不希望吴浩天再撩盛乐。
吴浩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头笑了笑，没再继续找盛乐说话了，而是问盛宇：“你这个月的钱凑到没有？有没有多？能不能借我一点？”
“借给你？我现在身上总共才一百元钱！“盛宇没好气说道。
吴浩天吃惊看着他。感情这个比他还光杆，他好歹带了些钱。
“你姐呢？她这次怎么没来？”吴浩天问。
上一次跟另外两家受牵连的店主谈判，就是盛夏出面安排，赔偿的方式和金额也是她跟人谈好的。吴浩天对盛宇这姐姐，印象非常深刻。长得漂亮，又会说话。
“我姐有事。”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做，钱暂时没有，只能让对方先宽容几天了。好在都是隔壁邻居，应该能说通。
三个人到了地方，对方两家已经来了。其中一个笑着问：“盛宇，你姐姐呢？她怎么没来？”
盛宇陪着笑：“杨叔，我姐今天有事，来不了。”
姓杨的店主全名叫杨成天，他跟另外一名商户相互看了一眼。笑着说：“那今天你们是现金呢还是转账？”
盛宇和吴浩天相互看了一眼。吴浩天没说话了，他跟这两个不熟，打头阵的事情，还是盛宇先来。
盛宇说：“杨叔胡叔，这一次能不能宽容几天？你们两位放心，这钱我绝对会还的，就是目前有点儿困难。”
杨成天笑了，没看见盛夏来，他心里就有数了。盛家的这个盛宇还是个学生，能有多少钱？不过，他们相互认识不是一年二年了，盛家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这个盛宇还不是盛中华的儿子，盛夏的亲弟弟，而是盛家的外孙。
盛家是厚道人家，女儿死后，他们就开始养这个外孙，当亲儿子一样。
都是熟人，谁没个困难的时候？
杨成天说：“那你想我们给你宽容几天？”
盛宇暗暗在心里算了算盛夏的归期。以往惯例，最多两个星期，但现在距离盛夏出外勤已经有二个星期了，再加一个星期，估计怎么着也能回来了。
“杨叔胡叔，一个星期！我绝对还钱！”
杨成天和另一位姓胡的商户都笑了。还真是孩子。这事要换了其他成年人来谈，至少都要往后延上十天半月了。
“行，那就一个星期吧，到时候我们等你消息。”杨成天笑着说。
盛家这边说定了，吴浩天也过来了，一脸为难。
“杨叔叔胡叔叔，能不能也宽容我几天？”
杨成天和胡姓店主面面相觑。这人他们不熟。而且听说盛家的这件事就是他搞出来的，盛家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两人都没吭声了，脸上的笑也没了。
吴浩天心里往上翻苦水，区别对待就是这么明显。他想要伸出去的一根手指头也慢慢收了回来。既然这样，那只能还了。
“我，我钱不够……”
杨成天的脸色冷了几分。他们虽然是做的小本生意，好歹也算是商海里打过滚的。看人不说是一个看一个准，最少也是七八成准。眼前的这个摆明了就是不老实啊，明明有钱，还想着不还。
“钱不够，那就想办法啊，欠了钱不能不还啊。”姓胡的商户可没杨成天的好脾气，不客气说道。
“办法……我我也想过了……”吴浩天哭丧着脸说。
“行了行了，你这次带了多少，就先还多少吧。下次记得把这次欠的一起还了。”杨成天皱着眉头说。
吴浩天没想着自己弄巧成拙了，原打算沾着盛宇的光，这次就不还了，结果还是不行。他拿出手机，分别给两家转了一万元钱，零头说好下次一起还。
杨成天两人收了钱，先走了。
吴浩天心情不好，这一次的关卡过去，下一次还不知道怎么办。
盛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走吧，咱们去打球。”
“我不去了，我要去蛋糕店，我女朋友今天生日。”吴浩天有气无力说。
盛宇：……
女朋友，比打球更重要吗？蛋糕……
盛宇转头问盛乐：“你想不想吃蛋糕？”
盛乐眼睛都亮了，自从在上次在学校门口的小店吃过一次之后，她就惦记上了。不过盛宇没钱。
两人追上吴浩天，跟他一起来到蛋糕店。吴浩天给女朋友订的是一个足有三层的大蛋糕。盒子一打开，盛乐眼睛都直了。
盛宇低声问吴浩天：“这个多少钱？”
吴浩天：“五百八十八。”
盛宇抽了一口冷气，赶紧把盛乐拉过来了，低声说：“这种大蛋糕，也就是好看，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吃，还没有上次你吃过的那种味道好。”
盛乐抬头看盛宇，漂亮的眼睛满是疑惑。
盛宇摸了摸兜里的钱，又说：“我们还是到学校那边去买吧。”
没办法，这里的东西太贵了，他手上只有今天出门时蔡八姑给的一百元。还不能一下子就用光了。
盛乐答应了。
在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了蛋糕之后，盛宇又过了一把球瘾，这才领着盛乐回家。
天已经黑了，快到机械厂小区门口时，盛宇发现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穿黑风衣，戴帽子的女人。
这季节已经不冷了，戴帽子的人少之又少。盛宇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那女人见盛宇看过来，像是做贼，马上转过身去了。
盛宇愣了愣，心里警铃响了。抓住了盛乐的手，低声说：“咱们快点走。”
两人小跑着到了小区门口，盛宇松了一口气。这一片是他的地盘，周围都是熟人。看门的大爷更是老交情了，小时候没少被撵着跑。
机械厂是老旧小区，近半的路灯已经处于退休状态。路面也不是外面的柏油大马路，而是十几年前的水泥路，被汽车不知压过多少次了，坑坑洼洼。
不过，这些坑洼对于盛宇来说，完全不是事，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踩错。
当后面传来“吧唧”一声时，盛宇回头了。骇然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穿着齐到脚踝的风衣，戴着大沿帽，脸面掩在光线的暗处。
盛宇着实惊到了，各种绑架勒索电影情节轮番在他脑海滚过。完全忘记了自己就是穷光蛋高中生。
他低声对盛乐说：“别回头。”
盛乐一头雾水，愣愣看着他。
盛宇手心里都紧张得出了汗，闷着头拖着盛乐往前走，仔细听后面的动静，后面的人的确确是跟着他们的。他们快，后面的人也快，他们慢，后面的脚步声也慢了下来。
到了盛家所在的楼道门口，盛宇拉着盛乐闪了进去，摸到了靠墙放着的一根拖把，然后他把盛乐推到里面，自己则躲在楼道口的门边。
脚步声近了，那人看了看楼牌之后，正准备进去。盛宇突然窜出来，抡着拖把就抽！
“哎呀！”那人护着头，惊叫了起来。
盛宇都要抽到人，一听声音，不对，怎么像是个女的？
他收了手。
楼道口的灯早就坏了，就着外面的光亮，可以看清楚确实是个女人，大概是被吓到了，蜷缩着，索索发抖。
看样子，比他还吓得不轻。
盛宇问：“你是谁啊？”
女人不说话。盛宇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过去。还真是的女的。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风衣，戴着帽子。
盛乐这时也过来了，盛宇正要把她往身后拉，突然听到盛乐说：“是你。”
盛宇：……认识的？
那女的这时也站起来，“是我，我是原艳啊，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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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宇不认识什么原艳原方，既然是盛乐认识的，他还是把人带进了家。
蔡八姑还没回来，在冰箱上留了字条，让他们自己张罗吃喝，她要等到八点多钟，才能收摊。
原艳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局促不安。
盛宇倒了一杯热水给她，然后在盛乐旁边坐下来。
他觉得这女人有点怪，都进门了，还戴着帽子。面对盛乐，也不像是一般老熟人的表情，有期待，有敬畏……反正盛宇形容不出来。
盛乐倒是淡淡的。
俩女人都没说话，盛宇轻咳了一声，问：“你是哪里人？”
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原艳却像是受了惊吓，手中的热水都荡出来了。
盛宇更觉得奇怪了：“你不是绵州人吧？”
原艳的手轻微颤抖着，低着头说：“不是，我是襄宜人。”
“哦，那也不远。”盛宇说。盯着原艳，又问：“你来找盛乐有什么事吗？”
盛乐也抬起头，看向原艳。
原艳低着头，毫无预兆，突然低低抽噎起来。
盛宇吃了一惊——这女人不会有病吧？
这念头才出来，他就看见原艳突然跪下来了，仰着头，泪水糊了满脸，看着盛乐：“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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