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盛宇自言自语：“在干什么呢？电话都不接。”
上课铃声响了，在外面游荡的人陆续冲进了教室。盛宇揣了手机, 从后门慢悠悠晃进去, 才坐好。老师就进来了。
石晓光低声说：“这不是一班的小花吗？他怎么来了？”
盛宇也觉得奇怪。这小花当然不是真正的小花，而是姓肖，名华, 高二（一）班的物理老师肖华，还是位男老师。
肖老师手中拿着一摞试卷，说：“你们的林老师今天有事，让我暂时代一堂课。今天我们做个测试，看看大家假期有没有松懈。”
他说完，就开始发试卷了。
才开学就考试, 坐在教室后面的两排同学叫苦连天, 尤其是几个男生, 还拍起桌子来了。肖老师往后面看了一眼，嘈杂声略微好些了。他也没说再什么了。毕竟只是临时代课老师, 每个班级排座都差不多，坐后面大部分都是些无可救药的, 只要能遵守课堂纪律, 不干扰到其他同学就行。
盛宇拿到卷子, 就开始奋笔疾书了, 先搞定自己会的, 不会的书上找找, 书上找不到, 就上网搜。估摸能混个中游了，他就收手了。
周围几个都等着，一看他抬起头，就开始传递信号，请求救援。
盛宇没理。他看了看旁边盛乐，又觉得头疼了。
盛乐手中拿着笔，盯着试卷。样子倒是挺乖巧。只是都过了快半小时了，她居然还是张空白卷，连旁边的名字都没有写。
盛宇觉得头上青筋直跳，他肯定盛乐没读到高二来，说不定初中没毕业都有可能。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张空白卷啊。
他姐坑他绝对是专业的。
肖老师将试卷发下去之后，就坐到教室门口去了。
盛宇轻敲了几下桌子，把自己的试卷推过去。
盛乐显然还不能领会他的意思，睁着双大眼睛看他。
盛宇低声说：“快点，先写名字。”
盛乐这才开始落笔。盛宇这才发现盛乐拿笔的姿势有点怪。不过，写字是个人习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盛宇正盯着，突然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他拿出一看。居然是盛夏打开的。
这电话必须得接了。
盛宇才滑开接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电话又挂断了。他左右看了看，到底还是担心。站了起来，走到肖老师身边，低声请假要去厕所。
肖老师点了点头。
石晓光等人正等着，盛宇一出了教室，石晓光就一把将盛乐面前的试卷抓了过来。
盛乐懵了，写完了姓名，她正等着盛宇的下一步指示呢。
结果，人走了。卷子也被旁边的石晓光抢去了。她不知道这个平时挺和气的人为什么要抢她的东西。都上过一天学了，她知道上课不能搞小动作，不能说话。所以她就盯着石晓光。
石晓光不敢看盛乐，他知道不该。不过这种时候，兄弟美女靠两边，考试及最重要。
他抄完了，正准备还给盛乐，前面的和旁边的都心急火燎等着，一见他收笔，立马一人抓走了一张。
石晓光着急了。盛乐还是张空白卷呢！
他拿笔戳前面家伙的背：“卷子拿过来！”
肖老师早就发现后面两排的小动作了，反正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再抄也上不了大学。他先没管。石晓光的动作太大了，他咳了一声，外加死亡凝视，以示警告。
后面消停了。
借口上厕所的盛宇在楼梯上就开始回拨盛夏的电话，但是一直都没有打通。他没办法了。打给蔡八姑，问盛夏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蔡八姑告诉他，盛夏的电话已经打过了，一路平安，他们中午一点多钟就到乌河坝镇。
盛宇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晃悠悠回到教室时，下课铃声已经响过了，考试试卷已经全部都收走了。
但盛乐看起来有点儿不高兴。
相处的时间长了，盛宇也看出来了。盛乐大约是对环境不熟悉，所以刚开始都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呆呆的。现在好多了。话比以前多。她也不是面无表情。高兴得时候，眉眼和唇角会微微上扬，不高兴，嘴角就会微微下垂。
“怎么了？”盛宇问。
盛乐不高兴看向石晓光。她是来这里后的第一次考试，完全不知道重要性。但石晓光抢走她的东西，她还是很不高兴。
盛宇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石晓光。石晓光跳将起来，舔着笑脸说：“宇哥，我我家里有事，先走了。”都不等盛宇开口，他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盛宇懂了。肯定是他不在的时候，石晓光欺负盛乐了。
他安慰盛乐：“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没事，等下周一上学，我收拾他。”反正人又逃不掉。
盛乐抿了抿唇，也没说事情经过，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周一。随着气温的回升，天亮得越来越早，六点多钟，菜市场就人山人海了。蔡八姑把饭菜做好之后，也早早去了店子里。
盛宇收拾完毕，催促盛乐：“今天周一，咱们得快点。”
周一要查勤，不能迟到，他们现在没有自行车了，得走着去上学。至少要比以前提前十来分钟出门。
盛乐披着头发背着书包过来换鞋子。
盛宇上下打量她：“你……你就这么去吗？”
盛乐一头雾水看着盛宇。盛宇指了指她的头发：“今天是周一，你得扎根辫子起来。”
周一上学，教务主任会在学校门口查勤，但凡迟到的，仪表不端正，通通记考勤，还要被全校通报批评。
盛乐的头发长，披散下来时，都到了腰间。盛夏自己是头短发，对一头长发的盛乐十分羡慕，包揽了吹头发扎辫子等一应事宜。
这几天，盛夏不在家。盛乐就披着头发。她发质好，长得又美，披着头发也一样好看。但上学就不一样了。街道口中学的教务主任被同学私底下称白板，是因为他惯常面无表情，皮肤偏白，再加上严厉。但凡违法校纪校规，不被他抓到还好，抓到了必然重罚。
盛乐这样子去上学，平时倒还好。白板一般深居简出，轻易碰不到人。周一就不行了，他执勤，抓住了绝对是要挨批。
盛乐去扎辫子了，盛宇在门口等着。频频看时间：“好了没有？快迟到了。”
二分钟后，盛乐出来了。
盛宇看着她的头，辫子是扎了，但不是那么回事，乱糟糟的，还有许多头发都没收进去了。
盛宇想撞墙了，他看过盛夏给盛乐梳头，跟这个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盛乐这自己捣腾的，比没捣腾还糟糕。
算了算了，还是他自己来吧。
“过来过来！”
盛宇把盛乐招过来，扯开皮筋，乌黑发亮的秀发如瀑布散落。握在手中，如丝如稠。盛宇有片刻失神。他没想到女生的头发居然这么柔软顺滑，一时有点明白盛夏为什么会对给盛乐梳头乐不此彼了。手感的确很奇妙。
不过，扎辫子的确是个技术货，他没动手之前，觉得自己一定行，动手了，才知道完全都不是那么一回事。费了老大的劲儿，扎出来的马尾辫一样不好看。
而且，盛乐的眼圈都有些红了。
他劲儿用得过大了。
盛宇拿着梳子，头上都出汗了，觉得给人扎辫子比打了一整场球赛还累，向盛乐表示：“我下次一定轻点。时间不够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不好看，那也比盛乐自己捣腾得看起来顺眼。两人一路跑回学校，掐着点进了校门。白板面无表情从上到下扫了他们二眼，放行了。
上课的时候，盛宇还在琢磨怎么扎头发。盛夏不在家，他奶奶出门又早，这事估计最近都得他来，不学会不行啊。
石晓光发现盛宇一堂课大半时间都在刷手机，他们中间隔着盛乐，他没看清楚盛宇在干什么。下课铃声一响，他就凑过来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宇哥，你怎么看起来这个来了？”女人的头发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应该看正面啊。
盛宇恼羞成怒，手机屏幕都没关，直接丢兜里，踹了石晓光一脚，“滚！”
石晓光眼疾手快闪到一边，笑得更得意了。
盛宇踹完了，想起来了，他们上周还有帐没有算清。新仇加旧恨，今天一起结。
他站起来，一把掐住了石晓光的脖子：“说说，你上星期五都干了什么？”
石晓光也记起周五的事了，悔恨自己不该往上凑。应该有多远闪多远才对。
“没没干什么啊？”
盛宇略加了一分劲儿，“不说是吧？”
石晓光疼得直叫唤。盛乐虽然才来几天，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可是盛宇的眼珠子，所以这个锅，他绝对不能承认，承认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宇哥，我真没干什么？”
盛宇还要威逼，旁边的经过的男生说：“别闹了，富二代来了。”
富二代在他们这圈里即指体育老师程睿城。盛宇才松了手，看见程睿城就站在教室门口，脸色阴沉。
“盛宇，你出来一下！”
盛宇立马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在心里排查一遍，确定没犯事。程睿城不应该这样啊？
“还有盛乐，你也来一趟。”程睿城又叫盛乐。语气比喊盛宇好多了。
盛宇看看盛乐，他更不明白了。盛乐虽然是坐他们后面这一窝子的，但她从来都是老老实实，不打不闹。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学进去了没有，但态度绝对端正。
盛宇带着盛乐跟在程睿城身后，出了教室，他就快走了几步，跟上程睿城，低声问：“程老师，有什么事？”
程睿城看了看他，又看后面的盛乐，脸色一言难尽。
盛宇心里更如猫抓了，“程老师，到底有什么事？”
“是盛乐。”程睿城说了，“她上周五考试交了张白卷！”
盛宇震惊了，下意识就说：“不可能！”上周只有一场考试，他明明把试卷给盛乐了的。
程睿城哼了一声，“怎么不可能？我都不知道你们兄妹俩是怎么回事？”
人是他弄进来的，结果第一次考试就干出了交白卷的事情。班主任马红云跟他说的时候，他也不相信。看着挺乖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干这事？
诚然，街道口中学是个三流中学。但学校再不入流，学生也不能造反啊。一走关系进来的插班生，居然第一次考试就大大咧咧交了张白卷。这让人家老师怎么想？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盛宇怎么都想不通了，他明明都把卷子给盛乐了，她不会连抄都不会吧？
盛宇很想回头问问盛乐，周五他出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当着程睿城的面，这事不好说。
几个人来到了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马红云和物理老师林泽义都在。
马红云看见盛宇也来了，顿了顿，这才让盛乐过来，把桌面上只写了一个姓名的卷子推给她看，说：“盛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卷子？”
虽然盛乐才来几天，但马红云对她的印象挺好。漂亮文静的小姑娘，在一众调皮捣蛋里外显眼。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她换个位置，调前排来，虽然盛乐的学籍不在街道口中学，但能培养一个好学生出来对于老师来说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事情。
盛乐看了一眼，点点头。
马老师看着她：“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交白卷？”
盛乐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她转头看盛宇。盛夏走的时候就说了，有不懂的就找盛宇，有麻烦也找他。
盛宇站在程睿城旁边，离马红云也不远。桌面上的试卷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下不相信，也得相信了。他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想到石晓光头上，明白了石晓光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表现了。
他马上就上前了，脸上的充满了歉意，“马老师林老师，对不起，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她这个情况有点儿特殊……也许是新环境，也许是太想考好了，她很紧张。偏偏她不能紧张！一紧张就发抖，握不住笔……她不是故意交白卷的……”
马红云和林泽义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情况的。程睿城则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想来了盛夏过来办借读手续时说过的话。
原来，盛夏所说的特殊情况是这个呀。
程睿城低声说：“这个事情，盛宇他们家的家长跟我说过，盛乐的成绩平时还可以，就是不能紧张，一紧张就容易出问题……”
程老师都说话了，马红云和林泽义相信了。试卷上只写了一个名字，那字迹确实一言难尽。
马老师原本还板着脸，这时脸色也柔和下来，问盛乐：“盛乐，不用紧张，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挺好相处的，大家都非常欢迎你的到来。你有什么困难和疑惑，可以跟老师说。至于考试和作业，你尽力完成，实在是完成不了，老师也不会批评你的，不要有太大压力了。”
盛乐点了点头。
马老师看了物理老师林泽义一眼。原因搞清楚了，学生是新环境不适应，很紧张，导致不能顺利进行考试。这时候再把人留下来批评就不合适了。
“盛乐，这是你们物理老师林老师。”
盛乐：“林老师好。”
林泽义先前一直没有说话，老实说程睿城把人带进时，他还挺吃惊的。他对盛乐第一印象挺不错，他带的学生不少，像这样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一般下成绩不会太差。个别脑子不灵光的，也外勤奋。
交白卷，既然是这个原因，那也的确不好再责怪了。
“盛乐。”林泽义笑着说，“卷子你先拿回去吧，好好看看，慢慢做，有不懂的可以过来找老师。”
盛宇松了一口气。
“那行，你们就先回教室吧。盛宇，你是盛乐的哥哥，你可要帮助她，早点适应环境。”马老师说。
盛宇认真说：“马老师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盛宇低声问盛乐：“是不是石晓光把卷子抢了？”
盛乐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点头：“是他！”
盛宇摩拳擦掌，正想着要怎样收拾石晓光。程睿城在后面喊道：“盛宇，等等！”
盛宇眼睛一亮，等程睿城过来后，他问：“程老师，是不是校领导答应让我到食堂打小工了？”
程睿城不禁摇了摇头。他找盛宇，除了告诉他学校食堂的事情外，还有盛夏的事情。他一直都没有接到盛夏的电话，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你就想着这件事？你姐姐呢？她最近有没有打电话回家？”
“有啊，挺好的。”
程睿城看了盛宇一眼，心里有些吃味。但转念一想，人家本来就是姐弟，在盛夏的心目中，现在盛宇肯定是排在他前面了。
“那……她还没有说什么？”程睿城又问。
盛宇笑了。很可惜，他姐一句都没提程睿城。不过，这话不能当面说。太打击人了。
“没说什么，都挺好。我姐说乌河坝那边风景不错，下次咱们全家旅游可以挑那儿。”
“你姐真的这么说？”程睿城有点不相信。
“千真万确。”
程睿城不吭声了。很多消息，他也是听来的，是否真实并不知道。也许是他多虑了。
盛宇抓住机会问：“程老师，那我……食堂打工的事？”
“校领导答应了，不过这件事我还是劝你想清楚，毕竟明年你就要参加高考了，时间很紧张。你确定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吗？跟学校签了协议，就得按照协议来办事了。食堂对小工的上班时间要求，我也去问了一下，跟我上次跟你说得一样。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一点半，晚上五点半到七点，你确定能行吗？”
“我确定啊！”盛宇高兴说。
打工的事情有了着落，盛宇的心情很好。这一下子，他就解决了两件大事，零花钱有着落了，盛乐中午吃饭的事情也搞定了。
他在学校打小工，随便抽点时间给炒二个菜，再顺手不过的事情。
不过，回到教室时，他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正是下课的时间，教室里闹嚷嚷一片，从走廊过去时，有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说话。他心里正得意，走得慢。有说话从窗口飘了出来。
“听说盛乐上周五的物理考试交了白卷！”
“真的吗？她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不会呗！草包一个！”
盛宇的脸色秒变了，慢慢退回来，也把盛乐拉回来，站在窗边。将说话的几个女生记下来，尤其那个说草包的。苏玉琪！他可算是记住这心、机、婊了！
女生们根本就没留意窗户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依旧在讨论。
“我听说盛乐以前在桥口镇中学吧，成绩挺好的。”
“你听谁说的？我问过了，桥口镇中学今年根本就没有转学生！她肯定在说谎！”
盛宇的脸色越来越差了。盛乐听了半茬，这时探出头去，问：“你们在说我吗？”
窗户旁边聚着的几个女生都吓了一跳，背后说人闲话被发现，可不是件好事。而且盛乐旁边还站着盛宇。他那脸色，简直都成锅底了。
女生们一哄而散。
盛宇紧紧盯着苏玉琪，他不打女生。但不意味着可以再三容忍。
从后门进去，盛宇一脚踹掉了石晓光屁、股下坐的凳子。石晓光没有注意后面，正跟人说得热火朝天，这一踹，就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没等醒过神来，就被盛宇掐着脖子提起来了。
盛乐周五交白卷的事情班上都传遍了，石晓光也知道事情败露，一个劲求饶：“宇哥宇哥，我下次绝对不拿了。”
盛宇冷冷笑着说：“你还想有下次啊！”
石晓光拱手作揖：“宇哥，我说错了，没下次了，绝对没下次了。”
盛宇将他提到窗户边上，故意把人提高悬空。三楼的底下就是水泥地面，头一伸就能看见。石晓光吓得哇哇大叫。事情闹得这么大，有同学已经去叫老师了。
盛宇说：“看到了吗？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从这丢出去。”
石晓光已经吓到了。他跟盛宇混了一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暴虐。
“绝对没有下次了！宇哥。”
盛宇松了手，又冷冷看了苏玉琪一眼。
苏玉琪已经吓得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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