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单下单的是肯爷爷新出的蓝莓蛋挞,外送来还是热乎的,盒子一打开,一股蛋挞的甜香和蓝莓香味便扑鼻而来。
原本光秃秃的蛋挞馅上铺满了一层蓝莓酱,还有三到四颗蓝莓粒。
紫黑色的蓝莓酱乍看上去有点黑暗料理的感觉,但一口咬下去十分惊艳,蛋挞皮松软香酥,蛋挞馅本身浓郁的甜香和蓝莓的酸甜混合在一起,口感出乎意料的契合,而且不止蛋挞上面铺了蓝莓酱和蓝莓粒,里面也包裹有。
蓝莓酱有一些甜,但蓝莓粒是酸的,搭配起来甜而不腻,味道刚刚好。
江愔一口气吃了三个,还想再吃,休息时间到了,只能快速吸了两大口冰可乐,擦了嘴乖乖让化妆助理补妆。
“帮我留着,我拍完再吃。”
临走还不忘叮嘱陈单,吃草吃了好几天,新鲜劲儿过去,他已经怕了,他明明每天都有认真跑步健身,为什么还要被限制饮食。
接下来这一场对江愔来说算是重头戏,跟邹言对戏他不担心,但面对视后章宁丽,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失误。
章宁丽虽然脾气暴躁,但不发火的时候还是很爽朗好说话的,冲着两人点点头:“放轻松,别紧张,咱们争取一遍过!”
对着江愔还称赞了一句:“这小伙子扮相还真不错,哪一家签的?眼光很好嘛。”
江愔笑着回道:“嘉蝶。”
原身签约是嘉蝶娱乐,因为陈单本身就是嘉蝶的员工,虽然跟乐怡、百相、重信这些大公司比不了,但在圈里也算得上有名。
原身签了七年,还有两年半到期。
原身签进来的时候虽然年纪小,但因为长得好,公司一开始帮他设计了好几个路子,然而成效都不大,养成系小鲜肉已经有大火的组合占了位,童星路子有比他演技更好的资源不能比,唱跳俱佳的偶像系更是一茬接一茬,原身半路出家,从基础就输了,这个圈子光有颜值没有能力也不行。
公司里每年都有新人涌入,投入不见成效,自然会转去捧别人,原身又傲气不愿意跑那些不入流的商演和综艺刷脸,只能在各种婆媳生活剧里沉浮。
所以才会在韩令然几个的刺激下一时昏头去求包养。
章宁丽闻言随口说了几个她认识的嘉蝶的明星,她知道的基本都是嘉蝶的台柱,江愔记忆里原身跟他们根本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不过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耐心听章宁丽说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旁边邹言看着,心里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快要绝望了。
“行了,行了,开始了。”梁导一声吼,所有人迅速站位,再次开拍。
“一、二、三,开始!”
宫殿里,刘盈和刘肥两兄弟相谈甚欢,有舞女在场中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旁宫人时不时帮忙添酒。
突然门口走来一道华丽的身影,一身太后装扮的吕后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目光骤然锐利,面上愠怒一闪而逝。
刘盈起身相迎:“母后。”
刘肥紧随其后。
音乐戛然而止,舞女们纷纷停下动作,垂首退开让出路来。
镜头拉近,吕后面带笑:“皇上宴请齐王,怎么不知会哀家一声,许久未见齐王,哀家也甚为想念。”
刘肥这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惹恼了吕后,但出于一向对吕后的畏惧,立刻顺着她的话应和。
一旁的刘盈也在笑,但握着酒杯的手忽然紧了紧。
镜头后面,梁导捕捉到这个超出剧本范畴的动作,挑了下眉,却摸着下巴没有多说什么。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母,作为儿子,刘盈自然也是了解自己母亲的,他见到兄长喜悦相迎,却忘了自己有一个专横不容人的母亲。
内侍按照吕后的吩咐送酒上来的时候,他难道真的一点都猜不到吗?他真的只是顺手才跟刘肥一起起身拿酒的吗?
“很好,过,就这个情绪保持住,下一段接着继续,端酒的准备,一、二、三、上!”
拍摄继续。
吕后的心腹几乎只要她一个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很快端来了毒酒。
镜头推近,重点集中在三个人身上。
吕后脸上带着笑,看不出丝毫要杀人的凶意,仿佛真的只是来喝杯酒。
刘肥浑然不觉,而且惧于吕后的威慑,一直顺从附和。
刘盈沉默着,从吕后坐下来跟刘肥相谈他就变得沉默,尤其看到内侍端着酒走过来的时候,脸色瞬间白了白。
然后几乎没有犹豫,拎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了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容而平静。
“儿臣也祝酒一杯,祝母后平安康健。”
吕后脸色骤变。
母子二人对视,一个震怒中透着惊慌,一个平静中带着决绝。
最终眼见刘盈端起来就要喝,吕后败下阵来,大步上前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酒杯。
刘肥不明所以,看了看眼摔出去的酒杯,再看了看手里的酒,忽然脸色一变,明白过来。
“OK,过!”梁导很满意,“很好,很好,就是这样,状态都很好,继续保持,争取下一段也一条过。”
六月的竖店气温已经升了起来,虽然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他们穿着厚重的古装,戴着捂得严实的头套 ,一场戏拍下来,还是出了不少汗。
江愔用纸巾轻轻沾掉额头上的汗水,刚刚和章宁丽对戏,才让他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演技,两人对视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看到了太后,不,章宁丽比太后的气势还要盛几分。
他现在知道祁百嘉说的接不住戏是什么感觉了,他这一回完全是占了人设的光,如果换成别的身份,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演下来。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如果说刚刚还有人不服气觉得他是扮相占了便宜,现在不这么觉得了,大家都有眼睛,刚刚那个对视,太有张力,太有火化,他们自己都不能保证面对章老师一遍过,被他们瞧不起的江愔却做到了。
尤其刚刚开口明夸暗贬的几个,一时脸色不怎么好。
倒是祁百嘉挺看得开,冲着江愔比了个大拇指,心里暗暗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飘了,人家半年时间进步这么大,他却还在原地踏步吃老本。
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邹言,等见章老师夸赞江愔的时候,嫉妒得脸都快青了,把自己气出了一身汗,还不能表露出来,喉咙里憋出了一口血。
不过这种状态演起刘肥倒更顺利,慌张借口遁走,结束了他的戏份。
江愔和章宁丽的对手戏还在继续。
齐王慌步离开,吕后看着他的背影,背对着刘盈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刘盈张了张嘴,开口想说什么,但似乎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闭了闭眼,轻声开口:“母后,齐王是朕的亲兄长。”
吕后没有转身,只微微侧首,露出一半妆容精致的脸颊:“皇帝,记住你是皇帝!”
说完没有再看儿子一眼:“来人,收拾干净。”
脊背挺直离开,只是到门口时脚步微微顿一下,只一下,像是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远。
剧本到这里结束,梁导正要喊卡,目光转到江愔时一顿,立刻将镜头拉了过去。
刘盈在哭,没有人规定皇帝不能哭,何况是仁善至极的刘盈,他看着母亲走远的背影,无声的,默默的,在哭。
他仿佛想起了被毒死的弟弟刘如意,他不过离开他一小会儿,回来他就已经失去了呼吸,想起了被做成人彘凄惨无比的戚夫人,他想要责备想要抱怨,却不能,因为那是自己的母亲。
他不能说母亲错。
于是他只能哭。
甚至不敢发出声音痛哭,朝两侧惊慌的宫人摆了摆手,一边努力忍住泪水一边摇头示意无需担心,他怕自己口不择言,连累了他们。
上一回见到戚夫人被做成人彘时他失声痛哭,让宫人给母亲带去了自己的责怪之言,结果等他病醒,身边熟悉的宫人已经消失不见。
哪怕如今身边都是母亲的人,他也不愿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失掉性命。
装饰华美的宴会厅里,美酒珍馐仍在,佳乐飘香余留,一种无形的萧索和无助却蔓延开来,那双哭泣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慢慢熄灭。
现场一片安静。
梁导看着屏幕里放大的影像,眼睛越来越亮,如果说刚开始的江愔让他满意,那么现在就是惊喜了。
他其实并不反感走后门或者空降,如今圈里现状如此,他不是不知道变通的人,但有个前提,这些人能听话或者不影响他的戏。
在他看来邹言就属于不听话,他让这些年轻演员认真坐下来观摩,他却只知道四处钻营,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如果他的演技足够好也就罢了,偏偏并没有。
当然他也同样不看好江愔,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淡淡喊了卡,调出刚刚的镜头心里琢磨了起来。
拍摄结束,江愔的眼泪却没有立刻止住,他刚刚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前世。
他不是在冷宫的时候就病重的,那个时候他虽然孱弱,但随着长大在慢慢变好,但登基为帝后,他的病却越来越重。
他很害怕,很无助,他向从小伴在身边的宫人求助,但不到两天,他们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不见。
一个照顾他长大的宫女受不了磋磨偷偷跑回来求他,他还来不及开口,宫人便将她拖走。
她挣扎着朝他哭喊陛下救我。
那么痛苦那么凄厉。
他被太后命内侍抱住动弹不得,整整半年,午夜梦回都是那句陛下救我。
刚刚那一刹那,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一幕。
“怎么了,没事吧?”陈单看他还在哭,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
“这是入戏了,让他缓一缓就行。”祁百嘉很有经验,还不忘从兜里掏出张纸巾递上去。
江愔接过纸巾捂住眼睛,遮去里面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哎呀,没想到发挥超常,一下没收住。”
正平复着,冷不丁陈单一声抽气:“赵、赵大少……”
江愔的眼泪瞬间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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