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威斯特尔公国,万家的灯火一一点亮,同夜空中散落的星子交相辉映,一派凡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景象,静谧安宁。
人形黑龙缓步慢行,任由人类国度的辉煌,反衬出了他的形单影只。在对于人类聚居地的长久观察中,他一直在将人形的自己与人类相比较,得出了不少结论——
外貌身形一致,人类的语言他勉强能理解,只是还无法组织词汇进行表达。若论战斗力,他能以一敌十,因为人类的武器无法有效地伤到他,只有变幻莫测的魔法,会影响到他的行动力。
此外,人形的他与人类的差异,还体现在寿命上。他曾看着一个奶娃娃,长成少年、青年、成人,与一名女子住在一块儿,再生了两个奶娃娃。而从始至终,他在河水倒影中所见的自己,也不过是脸型稍稍削瘦一些、鼻梁更挺拔一点、咽喉处的软骨突出得更明显罢了。
作为生物,本该为自己漫长的生命而高兴的,可看着对方一个人变四个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而自己还是孑然一身,他便感到格外地孤独。
看着那些平凡的人类在大地上踏实地劳作与繁衍,令血脉如树般开枝散叶,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土壤,壮大群落,形成一个个王国,黑龙虽然依旧从山上俯瞰着他们,却已然磨去了高高在上的种族优越感,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向往。
想融入这个族群,想了解他们的文明,想过他们那样的生活……可他该怎么做呢?
青年蹙眉沉思着,按照自己的观察总结,缓缓地为自己罗列了要点——
首先,维持人型,别把人吓跑。
其次,建一座屋子……唔,不会。
然后,找一间没人的空屋子,住进去。
最后,假装自己是人类,吸引同类交流。
嗯,就这么定了。
青年一锤掌心,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符合条件的住所。
只是公国每一处的房子都是居住者特意搭建的,平民在狭小简陋的茅舍里便能将就一生,又哪来空余的房子让人借住?青年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空屋,只能不快地抿着唇,闷头向前走。
在月上中天之前,万家灯火逐一熄灭,温暖的色彩褪去,唯余沐浴着夜色的公国,安静冷寂。
青年就像从灯火明灭的渔村步入了深海,被黑暗与冰冷包围,窒闷压抑。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被禁锢在地底的岁月,一颗心沉甸甸地,就像处于真正的深渊……
直到声波与猝然爆发的白光将他唤||醒,才有了接下来的挣扎脱困与战斗,也有了如今自||由的夜空与清爽的风。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清凉的夜风,打起精神,又开始四顾寻找。
直到他越走越偏远,来到了接近郊外的位置,才发现了一栋没有灯光的木屋。通过盲感确认屋中没有人型生物后,青年眼睛一亮,快步向前走去。
就在他为找到了目标建筑而欢欣鼓舞时,两点绿油油的光芒亮起。他谨慎地利用夜视能力,看清了那是一对微微反光的绿瞳,而其宿主则是一只浅黄色的猫儿,此时正蹲在窗台外,毛绒绒地团起身躯,看起来就像颗瓜果。
青年迟疑地迈步,猫儿则警惕地盯着他,紧张地摇摆着尾巴。见对方仍然在靠近,猫咪开始用尾巴“梆梆”地敲打窗户,表示警告与震慑。
黑发青年见状,不悦地撇嘴,腹诽着——你以为只有你有尾巴吗?我一尾巴就可以把你抽开,只不过不和小动物一般见识罢了。
他又走近两步,浅黄色的猫儿炸了毛,弓背竖尾,龇着牙 “呜呜”地叫着,仿佛全副武装要干架的模样。青年也恼了,他感到自己身为黑龙的威仪遭到了挑战,又不想对小动物动粗,于是也龇着牙,凶狠地冲猫低吼了一声。
猫咪“嗷”地一声,身躯弹跳而起,却非发动进攻,而是直接溜向身后虚掩的窗缝,灵活地钻入其中,随后伸出猫爪,“啪嗒”一声把窗给关了。
“……”青年没想到自己居然吃了一只猫的闭门羹,还是一只欺软怕硬的猫。
他本想大龙不记小猫过,但那只猫儿居然用爪子,学人类的样子锁上窗,随后优雅地舔舔爪子,扬起下颌,隔着混浊的浅绿色玻璃,骄傲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表达——这是我的地盘,流浪者走开!
受到挑衅,青年鼓起颊,忍耐片刻便忍无可忍。他绕到了木屋的正门处,轻轻一推,发现被锁上了,便单手握住门把,加了一把劲。在人类形态下,他只拥有黑龙时期十分之一的力量,但对付一扇普通的门,也足够了。
破损的锁头掉下几块碎片,木门应声而开,青年缓步而入。
“喵?”猫咪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它瞪着绿瞳,呆呆地看着入侵者,片刻之后重新炸毛,弓背低吼,试图将对方赶出去。
黑发青年自然没有理会这只小动物,而是利用夜视能力,在月光下充满好奇地打量整间屋子。灶台、餐桌、壁炉、木床……这些生活化的摆设令他的黑瞳亮晶晶的,对平凡的人类生活充满了向往。
猫儿亮出尖牙与利爪,扑向入侵者,好一番抓挠啃咬。奈何对方皮肤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灰鳞,比石头还硬,怎么咬都没用。青年则腾出左臂,吊着咬着他左手的小家伙,并提离身侧,以免其抓挠的利爪划破了白袍。
他毫不在意地保持着这个动作,鼻翼翕动,在室内嗅闻了片刻,随后找到了半只黑面包,咬上一大口——他饿坏了。尽管口感粗糙,酸酸咸||咸的不怎么好吃,但他还是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干净。
在环顾四周、发现再也找不出食物之后,青年沮丧地垂下了头,想着大概要熬过一夜,到白天再做打算。随后他提起了咬着手的猫,看着对方肥肥的身材,瞪视了半晌,还是抛开了这只毛球,并嫌弃地道:“还不够塞牙缝的。”
“喵呜!”被甩到床上的猫气愤地看着他,但也知道硬骨头不好啃,只是张牙舞爪地先声夺人。
于是一龙一猫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直到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马蹄声。
黑发青年如有所感地回首,走到窗边,透过混浊的浅绿色玻璃,看着空旷的道路上亮起的一丛白光……从微弱到醒目,始终柔和不刺眼。他不由得眯上眼,回忆起了被困在深渊底带时,见到的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纯净无垢,温暖明亮。
马蹄声渐近,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在了木墙之后。或许是被囚禁的经历,令他对人类产生了防备之心,警惕地准备先发制人。
骑马而来的正是凯文,他满载而归,心情大好。想到临时住所中还有只小家伙在等候自己,他便笑吟吟地摇了摇头——在战乱年代,跟着老神父救下一个又一个的人时,他也同样救助着受伤的动物。只是资源有限,他不可能分出||水和食物养着它们,于是只能遗憾地放归自然,并在心底设想着养一只大型犬的未来。
老神父说他是缺乏安全感,也向往着家庭的温暖,所以想要有宠物陪伴。他觉得神父说得没错,那双笑眯眯的满是皱纹的双眸,清澈又温暖,总是能轻易地看透一切。可惜直到神父离世后,自己也没能养上一只宠物,毕竟娇贵的小生命不适合跋山涉水的艰辛。
所以在公国见到那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灵感猫时,他便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对方。
凯文下了马,正准备取下挂在石英背上的食物,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以往柚子先生总是蹲在窗台上,守候着他的归来,随后蹭着他的腿表示想吃东西。
注意到了空荡荡的窗台,便顺势发现了木门的异样,凯文将石英留在原地,自己则缓步上前,推开了虚掩的门。
除了些许月光透过窗户,别的地方漆黑一片。凯文没有急着放出光明球,而是又向前走了两步。
“喵!喵喵!”急促的警告声响起,听见柚子先生还能发声,凯文的心头便松了一半——暂住的木屋是租来的,除了一些炼金器皿,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不值得盗贼光顾。入侵者想拿走什么都无所谓,不要伤害猫咪就好。
“别怕,没事的。”凯文的声线低柔,成功安抚了焦躁不安的猫儿。
听到他的声音,黑暗中传来了些微动静,似乎是布料在摩擦。凯文毫不犹豫地放出了光明球,在声源地起爆,先前的等候就是为了这一刻能一击即中,短暂致盲。
强光之中,眯着眼的他果然看到了一个贴墙而站的身形,然而对方的视力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竟一跃向自己扑来。百试不爽的闪光术竟然失败了,凯文立刻在身前展开光盾,却被对方连同魔法盾一起,整个儿扑倒在地。
冲击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强烈,因为后脑勺被一只手掌垫了一下,没有直接敲在地上。凯文意识到对方并无强烈的恶意,便开了口,想要通过沟通解决问题。
然而一个“你”字刚出口,对方便就着紧压他的姿势,俯身凑上前来,在他的前襟嗅了嗅,随后小巧的鼻尖又挪到了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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