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得晶核

小说:这里有个异谈 作者:晨曦偷光
    苏南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辰辰在床边安静的盘腿坐着,他抱着自己的小白兔书包出神,辰辰乖顺的模样,总会使人感到莫名的害怕,仿佛这个小孩天生就该笑着闹着,这个世界才是正常的。

    “你终于醒了,”辰辰查觉到苏南那边的动静,这才突兀的转换表情,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来,显然他也知道,一个小孩倘若太深沉,是会使人害怕的,他补充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睡多久了?”苏南从床上爬起来坐着,全身都乏的没有气力。

    “半天,”辰辰看着窗外的太阳的高度:“估摸着,现在该是下午三点多。”

    “真是丢人,”苏南捂住眼睛,他一恢复清醒,又不自主想起最后看到的画面,莫名的想哭,可他是还强迫自己在小孩子面前要坚强,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竟然被吓昏了。”

    “没有,”辰辰摇头,说:“是白皑把你打昏的,他说你当时那种状态,怎么劝也不会有用,最好的方法是让身体休息,从而实现自我调节。”

    “白皑呢?”苏南问过之后才觉察出不对劲,他惊奇于自己会主动问起那个人的存在,于是又补充问:“大家呢?”

    “白皑说怕你见到他,再吓得更严重,就不留下来刺激你了,现在应该在外面去寻找线索了……”

    “找什么线索,”苏南顿了一瞬,终于缓缓说出了那个名字:“是关于方正的吗?”

    “方正之死的疑惑已经解开了,”辰辰给苏南补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在一起总结过线索了,差不多已经大致推演出花妖杀方正的原因及过程了,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你确定自己可以听?”

    “可以。”苏南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主要线索,还是老赵讲的,他上午找到属于自己的花妖了,回来的路上碰到大金链子,大金链子跟他说方正死了,他问怎么回事儿,两人边解释边往回走,老赵不小心撞到一个花妖,那花妖拉住老赵问爱不爱我,老赵下意识就要回答爱了,可是大金链子的花妖,就是那朵小兰,突然飞扑上去,捂住了老赵的嘴。”

    苏南也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虽然死死压抑着,可是眼泪依旧抑制不住的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当时方正的身边,没有另外一只花妖,能够扑上去捂住方正脱口的那个‘爱’字。

    辰辰接着讲:“大家大概推演了方正死亡的过程,菜市人多手杂,他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旁的花妖姑娘,旁的花妖姑娘问他爱不爱,他为了得到晶核……必定是回应了‘爱’字,小菊姑娘是他的花妖,不能阻止他脱口说爱,也不能控制自己不杀了他,虽然杀掉方正以后,她自己也会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我们在外面的林子里挖了个墓,将方正和小菊姑娘埋葬在一起。”

    辰辰讲述时,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利落冷静,像一个局外人般不带丝毫感情,怕自己一丁点偏颇,都会影响苏南的情绪。

    “为什么要埋在一起?”苏南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这么尖利,泛着冰冷恨意:“是小菊杀了他,怎么能把他和杀人凶手埋在一起,去把她挖出来,我要去把她挖出来。”

    “你清醒一点,”辰辰史无前例的发了脾气,大声的冲苏南吼:“方正已经死了,你要为活着的人考虑啊,你是钥匙,如果你不振作,如果你不能把间隙的门打开,大家都会死在这里,至少,方正还有人帮他收尸,我们连个坑都不会有。”

    苏南捂着脸哭,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半点没听进去辰辰的话:“方正……方正他也是因为着急,只因为想得到晶核而已,他想要顾全大局,我们还有这么多人没有得到晶核,他只是想帮我们……为什么要杀了他,他都答应过会爱小菊姑娘了,可是小菊姑娘不信他。”

    苏南边哭边说,声音一直在抖。

    “小菊姑娘也没办法,”辰辰去拥抱苏南:“小菊姑娘被采摘后,只能依靠方正的爱而过,方正如果答应了别的花妖姑娘,她就只能去死了。”

    “可是她杀了方正,她就能不死吗?”苏南回拥住辰辰小小的身体,小孩的身体柔软温暖,带给他一丝足以支撑的暖意:“他挖出了方正的心脏,方正一定很疼……可他最后还都抬手想去拥抱那花妖姑娘。”

    “对于花妖姑娘来说,至少能一起死,也是好的,所以,将他们葬在一起,也是方正最后的愿望,”辰辰说罢,拍了拍苏南的背:“你要坚强些,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除了方正,大家都很关心你,你这个样子大家怎么放心。”

    他放开了苏南,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紫色的晶核交给苏南:“这是方正的。”

    苏南捏着方正那一块冰冷的晶核,死死握在手心,冰寒刺骨的石头泛着冷光,轻盈而坚硬,硌着掌心柔软的血肉,仿佛感受到利刃切割。

    “方正真的死了吗?”苏南捏着晶核,他脑子里全是大家从方正冰冷的身上搜出晶核的画面,但他还是怀着一丝侥幸问:“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世界,会不会……会不会,方正只是在异核构出的这个世界里死掉了,但其实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他还活着?”

    “我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该欺骗你。”

    “那你便安慰我,说我想要听到的答案。”苏南吸着鼻子,不自主的抽泣。

    辰辰说:“方正有没有真的死掉,要你自己回现实世界去看,而现在,我们最主要的任务是能出去,倘若入夜前不能打开门,那么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方正还在外面等着我们,”苏南咬了牙,终于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了鞋子,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辰辰也随后跟着他,其实辰辰中午在饭桌上就提议用水将苏南泼醒,让苏南快点去找属于他的晶核,结果被白皑用眼神逼退,并威胁了一番。

    其间,又因为晶核的事,辰辰和丽丽同哑巴吵了架,因为他们俩是三个里面其二没有得到晶核的人了。

    丽丽还同辰辰争执了两句,最后被气的摔门而去。哑巴则完全是一副任人打骂的状态,对辰辰的话如若未闻,安静的吃着饭菜,仿佛除了不会说话他还听不见一般。

    方正死了,并非所有的人都有触动,悲伤的这几个会低落一些,可更多的人早习惯了口子里面的生死离别,他们早学会了不要轻易同人建立情感,故而葬了方正,除了问候苏南两句,又是各忙各的。

    至于白皑,他是辰辰唯一信的过的人,所以辰辰才让他去查这些人里面谁会是异核指派卧底。

    既然有第一个人死去,卧底必定会有异动,决不能浪费机会,错过了这次发觉蛛丝马迹。

    白皑这才极其不放心的将苏南交给辰辰照顾,并且威胁,要是辰辰敢用水泼苏南,不必等到大屠杀,他可以亲自动手提前帮辰辰结束游戏。

    故而辰辰只能乖巧的等待苏南清醒,万分焦虑的按兵不动。

    苏南一直奔到了村口那片花地,才发觉双腿虚软,他按着腹部,弯腰喘着粗气。

    村口立着百花村的石碑,还是如同初见一般,百花纷杂扑香,花儿朵朵都有人高,遮天蔽日的模样,无比森然。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翠叶,苏南看到花田当中浮着一位姑娘,白袍,黑发,背影飘然,她轻灵的凌驾于百花之上,五彩斑斓的颜色在她足下炸开,越发尘土白袍出尘,她仿佛曾花捧出的仙子,在一片热烈的盛开之中,独自寂寥。

    “小白。”苏南轻声呢喃。

    花丛之中隔繁花的遥遥等待的花妖便似感应到一般,寂寞的回过头来,一瞬,苏南脑子里仿佛有万千的烟花绽开,美丽璀璨使他无法言语,愣愣的看着那花中仙子,冲他浅笑。

    “我一直在等你,”花妖姑娘黑瞳清澈,红唇素淡,仿佛一副黑白的泼墨花在她身上化开,只余唇边一点赤色,轻声呢喃:“告诉我,你的答案。”

    苏南小心的在花丛中穿行,想要避免踩踏花朵,可是根本无法避免,总是会不留神脚边碰到花朵的根叶,于是不断有小花妖现身出来问你爱我吗?爱我吗?爱吗?

    苏南低着头穿行,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终于撞到一个白衣姑娘的身上,姑娘拉住他:“小苏公子跟我也要说对不起吗?”

    苏南抬起头,正是他昨天踩的那朵小花妖小白,他想对她笑一笑,可是笑的比哭还难看,他沙哑着嗓子:“正是对你,我才是最要说对不起。”

    “我明白了。”小白笑容不变,纤细的睫毛却随着眼波颤了颤,她看到苏南鞋子上的血迹,说:“你从那边走过来,共说十七句对不起,全是对我说的,还是只为了铺垫给我的最后一句?”

    苏南低着头,他只能低着头,半点不敢再看花妖姑娘的眼睛。

    小白说:“其实,你答应她们也是可以,只是你答应一只花妖之后,切不可再去应答第二只。”

    苏南终于抬头,惊愕的盯着小白。

    小白捂住嘴笑:“你这样看我……看来我在你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于是,小白冲着苏南背后招惹的那些小花妖们说:“姐妹们回去罢,这个人族是我的了。”

    一片莺莺燕燕的花语声潮水般退去,周围的花海终归宁静,风摇曳着花儿的枝干,花朵迎风飞舞,香气满溢。

    苏南只能接着说:“对不起。”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可这并非是我想要的结果,”小白幽幽的浮在半高的地方说:“我以为,你要么带着诚挚的爱意,要么带着残忍的决绝,可我没想到能等到愧疚的对不起,第十八句对不起。”

    苏南羞愧难当,几欲逃走,可他又想起了方正来,脚便只能定定的住在原地。

    “小公子不要哭啊,”花妖姑娘俯下身替他擦眼泪:“即便,即便我等来的是对不起,可我还是会问的,这答案,无论是否出自真心,只要是你说的,我便欢喜。”

    对不起三个字打转在舌尖,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再说这三个字,他自己都觉得侮辱了花妖姑娘。

    小白说:“小公子笑一笑,我要问啰。”

    苏南憋住眼泪,拼命扯着灿烂的笑。

    花妖看到苏南难看的笑,也笑了,温柔静雅的花妖姑娘在这漫天的花海中,静默的落下泪来:“苏南,你爱我吗?你会爱我吗?会爱我多久?会一直爱我吗?”

    苏南只能说:“爱,我会爱你,爱到我真正懂爱的那一天。”

    风起,似有漫天的花瓣落下,小白漂浮在空中的白纱被风吹着,飞往一个同苏南相反的方向,可花妖姑娘那么倔强的往下坠,向着苏南,向着她心中的光,逆着命运的波浪,竭力落往她余生想要绽放的土壤。

    苏南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一块温润而带着灵光紫晶在手中缓缓成形,不重,晶核一点都不重,可他只觉得手心在不停往下坠,他根本半点托不起那晶核的力道,轻巧的晶核实则重逾千金。

    花妖姑娘脚尖点地,终于落到了柔软的泥土上,她笑着,对苏南说:“却原来,失去根系,生了足来,踩在大地上是这样切实的感受。”

    “还会有很多感受,”苏南鼓起勇气,去拉住花妖姑娘纤细的手指,说:“以后我会陪着你件件去体验。”

    “我好像尝到了被爱护的滋味。”花妖姑娘高兴说着,回握了苏南温暖的手指。

    苏南缓缓的垂了眸子,是啊,花妖姑娘说的是“爱护”,而不是“爱”的滋味,他所能给予的全部关心,也都只能止于爱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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