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我似乎……又听到了打铁声。”
谢云锦将这话告诉薛南山的时候,发觉他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她知道世子心情不佳,想了想便不再说话。薛南山见她不开口,意识到是自己脸色太差,便立刻缓和神色朝她走了过去。
“锦儿,我只是思虑过重罢了,你别在意。”他柔声道,“你无论听到什么,只管都告诉我就是。”
“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了。”谢云锦摇头道,“还是说我们遗漏了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
薛南山却不做声了。他思考了一阵,觉得一无所获。
“锦儿,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他轻声道,“若你今晚又听到的话,就叫醒我。”
谢云锦答应了。
那一夜她故意挑靠着墙的一侧来睡。起先一切太平,四下里十分安静。而到了三四更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又听到了异样的响动。
谢云锦坐起身来,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听着,果然声音清晰了许多。
她觉得不妙,便推醒了薛南山。指着墙壁告诉他里面有动静的时候,薛南山却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显然是什么都没听到。
“没什么动静。”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耳朵贴近墙壁,仔细听了一会后,仍旧摇了摇头,“我并未听到。”
谢云锦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有些焦急。薛南山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叫她换好衣衫,随自己一同出门看看。
“我们循着声音走,看看哪里动静更大。”薛南山道,“若是被人发现,就说是出来散心。”
谢云锦虽然应了,却还是有些紧张。她以为王府会像广陵侯府一般戒备森严,守卫众多,可谁知推开门后,却发现外面月朗星稀,四下无人,一时倒是有些诧异。
薛南山告诉她说,淮阴王府一直都如此萧条。原本老王爷在的时候还算颇有门面,可自考妣离世,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淮阴王本就不是什么受待见的王爷,空有个名头,钱财甚少。他养不起那么多仆妇,遣散了几乎一半,留下的都是些忠心的,牢牢守着王府,倒也算相安无事。
所以他这里没人上夜很正常。外面也都知道他穷,又是皇亲国戚,动他没什么利还会招来麻烦,因此也都不动他。
“这俗话说得好啊,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看说得就是他了。”薛南山笑道,“不过这俗话又说,莫欺少年穷。这人心隔着肚皮,有些事,或许也未必眼见为实。走吧。”
他引着谢云锦出了房门,到外面后,便全由谢云锦做主。
她侧耳仔细听着,那声音忽近忽远,一下一下地响着,谢云锦听了许久,总觉得似乎像是从东侧的房子附近传来的。
她循着声响,朝传来的方向走去。薛南山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仔细听。他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谢云锦靠近东侧房屋的时候,隐约觉得声音像是更清晰了。
然而仔细听时,发现好像还在更远处。
东厢房的旁边便是王府里园林的正门。那地方不大,但是山石花鸟还有一些,也有凉亭和几间茶室。淮阴王无事做时便会来饮茶,虽然独自一人,倒也算惬意。
谢云锦停在了园林门口。她回头看了看薛南山,见那人点了点头后,便同他一起走了进去。
夜深人静,园子里无人看顾,显得有些冷清。然而茶室的梁上却井然有序地挂着大红的灯笼,彻夜燃着烛火,将原本幽暗的园林映出了一丝暖意。
谢云锦看着这些灯笼,很意外淮阴王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想来这种人看似洒脱,实则却有些清冷寂寞,或许独处的时候,也就只能看着这些红灯笼解闷了吧。
她停下脚步,轻声叹了口气。薛南山不知她为何惆怅,以为她是断了线索,便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
他正想问是否要回房,谢云锦却示意他噤声。隐约有更为清晰的打铁声传来,谢云锦愣了愣,便朝着园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她踩中了一块光滑的卵石,当即脚下一滑险些跌坐在地。谢云锦惊叫了一声,幸亏薛南山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没有让她受伤。
谢云锦惊魂未定,正趴在他怀里缓着,却听到了开门的声响。
两人回过头去,看到淮阴王披着一件披风,推开一间茶室的门,看到他们时显然有些惊讶。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进了贼。”他松了口气道,“不知道二位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我园子里是为何啊?”
“我心情不佳,拉着夫人陪我出来散散心,赏赏月。”薛南山笑道,“本来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竟然走到这里来了。不过王爷怎么不在卧房里睡呢?”
“我今日喝多了茶,也不太困,就没急着回去,谁知道看书看得久了,竟在这睡着了。”淮阴王打了个呵欠,“平日里我也不常来这地方,今天可真是中了头彩了。”
他笑了起来,薛南山也陪着笑,便同谢云锦一起向他告辞。
“你是独自在此吗?”临走前,薛南山忽然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阿斯如也在,还有我几个守卫。”淮阴王对他道,“不过阿斯如领着他们上夜去了,大约再过一阵也就回来了。”
薛南山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他一句好好休息。
他与谢云锦一路上都很沉默。回房之后,薛南山紧闭房门,又见四下无人后才小声问谢云锦,可有什么发现?
谢云锦却摇头。她只是隐约觉得那打铁声就在园林附近,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而且走了这一圈,也没有看到除了淮阴王以外的任何人,更别说是在铸铁了。
“那声音就在园林附近?”薛南山问,“若真如此,或许我们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到处转转,看看是否有什么收获。若真有人在铸铁,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两人心念定,便各自合衣睡去。第二日起来,还是以散心为借口,在王府里闲逛。
然而,即便各处角落各个屋子都走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连找了两日,都毫无收获。那打铁声也时有时无,始终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谢云锦有些失落。不过那几日打铁之人虽然没找到,倒是遇见了好几次裘郎中。他受伤很重,时常坐在廊椅上休息,看那些花鸟鱼虫。
看他脸色苍白,神色也有些倦怠,薛南山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人是为了帮自己挡灾才被伤成这样,若是毫无表示的话,倒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就走到了裘郎中面前,同他寒暄了几句。
谁知裘郎中却不接他的话。他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叹出声。
“世子爷,你不该来淮阴王府。”他轻声道。
薛南山眉头一挑:“为何?”
“我还在寻找,能令你信服的东西。”裘郎中轻声道,“或许……不会太久。”
他讲话云里雾里,且毫无关联性。薛南山以为他是被傅东流打坏了脑袋,也不敢多问,只能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
又过了两日,淮阴王忽然对他说薛险岭这几天会过来,给他们送些银两衣衫,也来看看近来如何。
“这孩子倒是有心。”淮阴王感叹道,“知道你在我这,很担心你受了委屈或者吃不饱饭,这不,马上来送月钱了。”
“你这张嘴里是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的。”薛南山冷笑,“他来就来吧。只是劝他小心点,别让他被我父亲抓住了把柄。”
“这有什么的,等他来了,你亲自说教他就是了。”
两个人大笑着,仍旧互相聊着天。难得的闲暇,竟也有顺遂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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