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裘郎中没有多待,只开好了方子,很快就回去了。薛南山亲自送到门口,吩咐人好生送大夫回去,又命人按照方子去抓药。
下仆来送药的时候,谢云锦叫住他们,要过方子看了一眼。上面都是些烈性药材,虽说都是治刀伤的,却与薛世子的不太一样。
大约是体质不同,所以药性不同,倒也正常。谢云锦没有多问,要他们做事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淮阴王喝了裘郎中的药,不出半日便不再喘气了。待到晚间的药喝完,走路也比先前有了些力气。他婉拒了薛南山的留宿,只说这世子府太气派,他待不惯,傍晚时就走了。
他在府内待了半日,想来也是与薛南山说了不少事。谢云锦本想听听他二人说了些什么,谁知下午忽然忙了起来。说是有几门亲戚派了人来送礼,贺一贺世子府的新匾额。
这些人风声倒快,只怕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谢云锦一个个应承着,脸都笑得有些僵了。
忙完了这些,又要继续算府内进出的账目。她这几日看着,一直觉得不太对劲。
暗说薛世子承袭老侯爷爵位,又在军中供职,是有俸禄在身的,上面也常有赏赐。虽说家中开销算不上铺张,倒也还算平衡,但是这账目看上去……竟有些像做了假的。
因为有几笔来路不明的钱财被悄悄摊在了日常开销上,又有些不知去向的花销被悄悄抹去了。看起来……像是在交易着什么东西。
她又想着这些事,又想去听薛南山在聊些什么,如此一来,反而听得不仔细,只在得空时大约听得似乎是一些生意上的事。
果然淮阴王暗地里是做着什么买卖的,只是不知这买卖是什么来路。
这一日不得清闲,到晚间的时候她又累了,所以也没去见薛南山,而是回了房洗漱后便睡下了。
她虽然心里有事,但奈何太过疲倦,睡得倒很沉。
夜深人静的时候薛南山来看她,见她已经睡熟,便坐在床边低头看了她半晌,为她掖了被子才离开。
但他没有回书房,而是穿过长廊,追逐着皎洁月色来到了东北角的一个小门。
这角门四下无人,四下里一片安静。薛南山缓步走了出去,来到外面一处巷子中。
他仰头望了望两侧的屋檐,吹了一声口哨。
随着他的哨声,屋檐上忽然传来了动静,竟有几个人藏在上面,此刻都尽数跳下来,恭敬地向他请安。
这些人都不是府中下人。他们是薛南山私养的死士,不同于他先前明面上的那些个兄弟。这些人的存在,从无他人知晓。
“给爷请安。”为首之人说,“爷月余前让我们今日来此,我等不敢怠慢,已在此侯了一天。”
“很好,你们很给我省心。”薛南山道,“我夫人耳朵极好,此处不是说话地,速与我离开。”
不远处传来了铃铛声。一辆漆黑高大的马车缓缓自偏僻处出现,徐徐来到他们面前。赶车人戴着斗笠,掀开了车帘。
为首那人将手一挥,立刻有一名死士小跑上前,跪在地上给薛南山垫脚。薛南山踩着他的后背登上马车,赶车人轻声吆喝,立刻调转马头,连夜出城去了。
薛南山坐在车中,手中握着从不离身的乌金折扇,闭着眼听外面的响动。马车一路走着,自集市穿过。隐约听得那玉楼之中有人在饮酒作乐,歌女抱着琵琶拨弦,婉转唱着自前朝流传下的调子。
“朝臣侍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渡关。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薛南山听在耳中,骤然想起昔日血战沙场的将士,胸中涌出一股怅然之气,牵动伤口,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名利不如闲。名利是不如闲,可那些埋骨青山之人,如今又如何谈清闲?
他一下子又呕出一股血。
与此同时,谢云锦忽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浑身冷汗淋漓。
她前所未有地觉得慌乱,却又不知这心慌从何而来。
“轩儿!轩儿!”她急急唤道,“轩儿!可在外面?”
轩儿一直在外面的睡着,好方便随时服侍。谢云锦叫了两声她就醒了,连外衣也没穿,只穿着中衣小跑着就过来了。
“少夫人怎么了?可是又做了噩梦?”她端着一盏油灯问。
“你也唤我少夫人了啊……”谢云锦喃喃着,意识清醒了一些,忽然又惊慌起来,“世子呢?薛世子在哪里?”
“世子晚上的时候来瞧了瞧夫人,之后便出去了,想来是回书房了吧?”
“回了书房?可是你亲眼所见?”
“这……倒不是亲眼看见……”
谢云锦一愣,马上翻身下来,只披着了一件厚重的袍子就朝外面走,也不顾轩儿在后面着急地要她多穿些衣服。
“少夫人!你这是去哪!等等我!”
府里有几个侍夜的下人正打着呵欠闲聊,也有的抱着猫在逗弄。他们身边都放着灯笼,只等天亮便交了班去睡觉。
谢云锦出现在长廊时,他们谁也没想到世子夫人会三更半夜忽然查夜,全都吓了一跳。抱猫的那个没抓稳松了手,腕上立刻被狠狠地挠了三道血口子。
“薛世子呢?”不等他们开口,谢云锦先厉声盘问道,“世子在何处?”
“回……回少夫人……世子应该在书房……”
“应该?”谢云锦重复道,“我问你们世子在哪里,不仔细回答我,竟还说什么应该?”
“少夫人恕罪!小的们——”
“不必多说了,我自己去。”
她快步朝着书房走去。下人们不敢怠慢,当即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世子夫人一向随和温厚,府中下人都知道她好性子,几乎从未见过她如此心急愠怒的模样。夜色下的她不施粉黛,气质反而凌厉起来,不由得令他们心生惧意。
谢云锦不知他们的心思,只一心想着薛南山,快步来到了书房外。
里面亮着灯,只是有些微弱,似乎是有人正伏在案上睡着,看身形应当是薛世子无疑。
可谢云锦见此,不觉安心反而更加生疑。
这深更半夜的,不去睡觉却在此打盹,不像是薛南山会做的事。因此她快步上前,将手伸向门扇,欲推门入内。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语气恭敬,将她拦住了。
“见过世子夫人。”
谢云锦微微一愣,收回手来,转头看时发现居然是陈忠。
“是你。”她轻声道,“你怎么在这?”
“少夫人说笑了。小的是世子的护卫,当然一步都不敢离开。”陈忠作揖道,“虽然不知夫人为何忽然来此,但小的还是劝夫人一句,此时莫进去为妙。”
“这是什么缘故?”
“世子今夜有些不舒服,不得已只有起来看书,折腾到三更天,好容易困了点,就伏在桌子上睡了,小的也没敢叫醒世子。”陈忠低声道,“若是夫人此时惊醒了世子,只怕他明日又要病了。”
薛南山的身子骨自受了伤后就一直不好,有个三灾六病的也正常。谢云锦迟疑片刻,又望了望里头的人影,竟也有些疑惑。莫非当真是自己多心了?
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那人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未醒,气息上听着倒应当是薛南山。
转念一想,或许的确是自己睡得迷糊,过于担忧了。且不说谁敢明目张胆地装成薛南山的样子,就算是他自己着人安排,怕是也不能这么相似。
谢云锦松了口气,算是放下心来。她对着陈忠点了点头,收敛了神色,领着轩儿缓步回房去了。
她离开后,陈忠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他小心地推开门,悄悄朝里面看。
只见薛险岭正伏在案上睡着,手里还握着一支笔,面前摊开着一幅卷轴。上面的字写了一半多,最后一笔已经花了。
陈忠不敢多言,缓缓关上了门,生怕吵醒三公子。
今日世子爷不知是怎么了,先是安排自己给几门亲戚送了礼,要他们得空派人来看看匾额,又是忽然叫三公子过来,许他说要为他买一张新弓,然后命他写一整晚的屈原《九歌》,还要自己看着他不许出声不准出门。而他只说有事要办,不要多问,明日一早便回来。
“虽然或许无事,但我嘱咐你一句,若是夫人问起,你务必拿话挡住她,不要让她知道。”
陈忠牢记着薛南山的安排,也不敢怠慢,守在外面随时待命。
他知道世子爷在暗处应该有别的人手。但他惜命,从来不过问。
更何况他始终相信,薛世子这么做,其实恰恰是为了保这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可惜这群人却背叛了他。若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一同死在沙场上,至少还能当一群英魂。
薛南山离去前嘱咐他不可在府内多言。他夫人非是寻常人,耳朵灵的连根羽毛掉在地上也能听见。陈忠知道利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可他并不知道,谢云锦早有疑心。就算方才没有撞破,心里却也并非是全然放下心来。
她在长廊中走着,见四周来的都是府里的下人,秀眉一挑,将头转向了轩儿。
“富池呢?”她问,“按理说这么大动静,他早该出现了。怎么今夜竟没见他,难不成上了年纪,开始贪睡了?”
轩儿想笑又不敢笑,便低声回道:“是没见着他,可能……是喝酒去了?”
“看来这酒不错,连高手也能醉倒。”谢云锦勾起嘴角道,“罢了,扶我回房去休息。明日再做打算。”
她心中忽然不慌了。
此时她已隐隐知道,薛南山必然不在府中。而富池应当早已暗中跟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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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谢云锦猜得不错。富池的确在暗中跟着薛南山,小心地随着他的车马来到了城门处。
因今日小主人动了气,他一直心中愧疚,便彻夜守在屋外一处僻静处反思。谁知刚好被他撞见薛南山悄悄出门,独自离开了世子府。
薛南山走得很快,富池来不及通报小主人,只能立刻起身跟了上去。还未到角门,便感觉到了那些死士的气息,个个身手不凡,未必在自己之下。
他不敢离得太近,怕暴露了自己,只能谨慎跟在后面,看他们究竟要去何处。
因此时正值宵禁,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将士见黑马车前来,认出是广陵侯世子,便迎上前去抱拳行礼。
“见过世子爷。不知世子何故深夜来此?”那守卫道,“宵禁之时在街行走,若无上面许可,可是要重罚的。”
车中人不说话,却递出一块通关令牌来。那守卫接过来查验一番后,也不多问,当即开城门放行。
马车徐徐而出。正当守卫回归原位时,忽然听到车中人咳嗽着道:“城门晚一刻再关。”
守卫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要求,但也只能照办。
马车渐渐远去,城门依旧大开着,足等了有一刻钟才再度关闭。
正关门时,忽听另一个守卫道:“大哥,常听人说夜半时分,会有旧时战死沙场的亡魂守在城门外。你说方才世子要我们晚些关门,是不是为了让他们魂归故里?”
“不要胡说。”那守卫呵斥他,“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堂堂七尺男儿,说这些也不怕人笑话。”
“大哥,我没有胡说。我方才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闪了一下,所以——”
“必定是你眼花了。好好站岗吧。”
他们这边扣上了门栓,而那辆黑马车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远。薛南山端坐其中,轻轻擦着嘴角的血迹。
过了一会,他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在掌心里吞了下去。
车中备着牛皮水囊,他喝了几口,觉得舒缓了许多。
路上有些坑洼。他正在车中颠簸着,走了很久之后,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些声响,而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看来是到了。
驾车人将马勒停,回手掀开了帘子。早有人跪在下面恭候。薛南山起了身,仍旧是踩着他的后背走了下来。手中折扇挥起,一派优哉游哉的样子。
在他面前立着一队人马,周围举着许多火把。中间那人穿着一身官服,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薛南山打量着他,见他四十岁上下,蓄着长须,一派文人模样,但气质却又有些特别。
他认得这个人,是当朝的尚书,姓崔,名贤骏,本是高丽公主和亲时随行的外戚子弟,后来因为处事稳重老成,又结交了当朝宰相,便从郎官做起,渐渐升成了尚书。
薛南山心知此人背后有靠山,不能太过怠慢,于是便行礼道:“见过崔尚书。”
那崔尚书已经翻身下马,还礼道:“不敢。给世子爷请安。”
他的汉话十分流利,却还是带了些外邦口音。薛南山不动声色地看他,心知他在此等候多时,必然有话要说。
果然听见崔尚书道:“世子爷躲懒许久了,若再不现身,当真是要出大事。”
“非是我躲懒,实在是我有伤在身。”薛南山道,“此次事态凶险,连我这条命差点搭上,实在是后怕。”
“既如此说,世子爷可是要抽身退步了?”
“自然不。这些东西既然是经了我的手,当然是做事做到底了。”
薛南山一边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在手中翻出了些花样来。
崔尚书盯着他的扇子看了一会,忽然道:“这就是圣上赐的那把精钢所制的扇子?”
“正是。”薛南山点头,“西域所产的精钢,还是当年自河西走廊带回来的。能造此扇的匠人已不在人世,这是最后一把。”
“如此,当真是可惜了。”崔尚书道,“我今日来只为办事,也不多耽搁世子,只消将那东西给我就是。”
“你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薛南山笑道,“只是阁下难以取走。”
“这是为何?”
“尚书一看便知。”
薛南山说着,将手解开腰带,缓缓将衣领拉开。他脱下锦衣,露出了精壮的上身。火把照亮了他的胸口,无数道狰狞的刀疤在他胸前清晰可见,凌乱得毫无任何章法。
崔尚书一下子愣住了:“这……你竟然……”
“我奉命寻找帝陵钥匙,虽已找到,但钥匙已毁,只有设计图纸完好。”薛南山道,“可惜我手下叛变,毁了图纸。我不得已,只有刻在自己身上了。”
“这刀伤……是自己割的?”崔尚书大惊,“你当真下得去手?”
“有何下不去?”薛南山挑眉道,“不过是砍自己几刀罢了。别说如此,就是要我卸掉自己一只手臂也没什么。”
“当真是疯了……”崔尚书说着,眼睛却一直去看他胸口的刀伤,“可是这……怎么看也不像图纸。”
“拓印在纸上,就看得清楚了。”
“这倒是。”崔尚书点头,“只是,下官此次来,未曾带纸笔。那就只有……”
他忽然抬手,周围的人马瞬间涌上来,绕成一圈,将薛南山围在其中。
薛南山看了看四周,却笑了一声:“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
“我做事,从来两边计划。”崔尚书摸了摸胡子,“杀你也可,不杀也可,单看你如何反应,再做定夺。”
“所以才选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
薛南山笑着后退一步。他身后的死士们皆抽出刀来,毫无惧意。
“只可惜,我也不是束手就戮之辈。”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崔尚书淡淡道,“所以我特意请了一个人过来。”
他说着,将头朝后面望去。
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一道人影自不远处缓缓走来,手持一杆银色长戟,穿着一身甲胄,浑身散发着寒气。
薛南山一见他脸色就暗了下来,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是你……”他哑声道,“他居然请动了你?”
那人停了下来,火把映红了他的面颊。他看上去竟十分年轻,高大魁梧,生得非常俊逸。
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极长的刀疤,划过了他几乎半个脖颈。
“半头鬼……”薛南山身后的死士惊道,“不好,是傅东流!”
崔尚书笑了一声,显然是很成竹在胸。
“我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他转身道,“傅将军,此人交由你处置。务必割下他胸口图纸,记得伪装成被强盗所杀的模样。”
傅将军没有作声。薛南山看着崔尚书的背影,却忽然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有些阴森凄厉,似鬼魅一般刺耳。崔尚书听得心里发憷,便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尚书大人,只怕杀了我,拿到图纸也无用。”他听到薛南山在他身后道,“我早已料到你会过河拆桥,因此这图纸我未按原图所画,而是打乱了次序。”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真正的图纸,在这里。”
崔尚书一言不发。过了一会,他缓缓朝着薛南山转过了头,眼底一片红光。
“我平生最恨有人耍我。不过无妨。”他轻声说,“你已留不得了。凡在场之人,格杀勿论。”
言毕,他翻身跨上马匹,带着几个随从和护卫一同离开了。
薛南山拾起衣服,一件件穿戴整齐。周围那些人却越来越近,傅将军也驱着马朝他走来,眼神冰冷如刀。
他天生有些愚痴,只会奉命行事,被人砍断了快半个头也不改初衷。那些死士一见他要对世子不利,立刻冲了上去。傅将军却将手中长戟一挥,快得几乎不见影子,那两人便丢了人头。
薛南山旧伤未愈,自知不是对手。他盯着傅将军不动,只说自己来拖住他,命其余人想方设法杀出重围。
死士们不疑有他,只当世子还如昔日一般勇武,便朝四周冲上去,顿时厮杀起来,所到之处一片血光。
薛南山将扇子持了起来,却忽然想起裘大夫说过,他不可再动武,否则有性命之忧。
可眼下横竖都是个死。倒是还不如战死,倒也有脸面去见泉下的同袍弟兄。
这样一想,他便展开折扇,准备迎战。
可傅将军忽然抬起长戟,直朝他脖颈刺来。薛南山毫无防备,眨眼间利刃已到咽喉,竟连躲避都来不及。
那一瞬间,他脑中却想起一个人来,而他自己并未察觉。
我天明时回不去了。这可该如何跟夫人交代。
就在他即将毙命的当口,忽然横空飞来一把钢刀,瞬间切在傅将军的长柄上,震得他虎口一麻险些脱手。长戟偏移,薛南山顺势一躲,登时避开了杀机。
那钢刀未能切断长柄,盘旋着又飞了回去。一只手握紧刀柄,身负云纹图的男子杀入场中,正落在薛南山不远处。他持起刀指向了马背上的将军。
“世子爷,快走。”富池冷冷道,“此人非是寻常人,我不知能拖他多久,请世子离开此处,不要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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