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一路轧过九华天街,黄袍加身的少年正坐于御驾的宝座之上,一双清澈的眼微不可查地游移,观察着两边跪成排的西月国子民,一瞬恍惚,又一瞬清明,涌动着的皆是旁人无法揣测的心思。
步上皇宫正殿的天阶,在至云端的顶处侧回过身,冕旒随风晃悠,珠帘轻撞的脆响只落在少年皇帝的耳里,目光之下,长街之上,诚心的不诚心的都俯首跪成了一片。少年眉心一蹙,却是风云突变,乌云遮掩了晴空。
西月133年,昏迷十五年而无法顺继皇位的太子骤然而薨。同月,传闻中自尚在太子妃腹中便已失踪甚或遇难的皇长孙,却在生父七七之日前携师而归,终结了西月国长达十五年国无君主甯王当政的局面。
“只差两月。”
“王爷可知,这便是天命难违。”
阶梯之下,跪于首位的甯王略略抬眸,意味不明地对少年皇帝投过一眼,分明也看不真切,却偏生被那明黄刺了眼。身后侧的西月巫族长老不轻不重对答,一句话如同利刃生生扎进甯王的心头,风云陡生的变幻,如同走马观灯述着十五年前的种种。
西月112年,巫族巫女纵身一跃,坠下祭祀的灵隐台,三年长梦方得一醒,天下动乱的火苗却早已暗自生长。异能难控,多生魔变,初醒的巫女终是无法寻回自身支离破碎的隐能,西月115年,猝于三梦坊。
不过又是一场惊梦,百日之后,巫族亲选新巫女,一舞倾城,惊动皇宫。时为王府世子的甯王迷恋巫女,非娶不罢休。西月国先皇难辞其亲弟暨老甯王的请求,赐予巫女入甯王府为世子妃。十月之后,王府喜得千金。
时光不由人,恍然又是三年,天再生异象,肆乱的火种再也熄灭不尽,成魔的异能者为祸宫廷,老甯王护驾无力,殁于先皇身前。太子遭遇重击,阖然昏迷,先皇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躲于殿后的太子妃托付于迟迟才入殿的次子。
一役终平,皇帝崩,太子不醒,即将临盆的太子妃与二皇子双双失踪。国无继者,王府世子承袭甯王之位,暂掌朝政。
巫师掐指预言,太子妃以命换得麟儿,不得还朝,天下方可定。十五载后,皇长孙当归,否则西月国必将祸根难除,天翻地覆。
“若要破天命亦无不可,需巫族四散的隐能有朝一日相融而完璧,当可助甯王一臂之力。”
“巫女?可是本王内子?”
巫师摸须,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亦不否认,转而敛色语,
“亦或王爷愿等,太子若一日薨,七七之日后,皇孙不归,王爷自可如愿。”
壹。
从过往回忆中幡然抽离,一切终是无法回溯的困局。十五年的苦等,换来的不过一场兀自挣扎的痴妄。只有那声声惊雷,震响耳侧,惊醒了经年的痴梦。
西月133年,新皇登基,擂鼓未震,却是瞬息天变,乌云蔽日,天降雷鸣。
俯首的百官此起彼伏抬首望天,心皆生惶恐,天际隐隐的红光忽明忽灭,生出妖异。
“妖气冲天啊,这是妖气冲天。”
甯王抬眸瞥向巫师,那人却老神在在地瞄了另一侧角落的青年。只见其平身而起,冲着天阶之上的少年皇帝凝眸而视,一袭不符场合礼制的白袍,如似仙风,却无道骨。
那便是与少年皇帝同归,被其称为帝师之人。
将异象视若无睹,少年将臣民的惶恐不安又或不屑之意尽收眼底,竟是一言不发坦然行完登基之礼,红光乍破,西月国得新皇。
“老师要走?”
“为师本无为官之意,不过是受二皇子所托传业授道,如今陛下顺遂归国,为师理应功成身退。”
“若孤不允呢?”
许墨抿唇,丝毫不显意外。抬起那双狭长的眸子,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心正视着眼前他教导了八年的少年皇帝,只是一瞬的陌生,随即便又恢复神色,了然扬唇,
“陛下自有决断,为师亦自不敢抗旨不遵。”
“一日为师,即终身为师,孤并不想让老师为难,只是……老师并非不知,凌儿自幼山野间长成,二叔桀骜不驯向往自由,并不懂教我如何为君主……”
少年皇帝放软了口气,像是幼年承师之时那般以乳名向许墨娓娓陈情。闻言,许墨摇着扇,眯起眸子,似笑非笑。
“兀然而归,自是难以服众,陛下心知肚明,可为君之道,为师亦无可教于陛下的。”
“凌儿只愿老师能从旁助力,牵制佞臣,方定西月繁荣。”
“哦?陛下于为师可直言明示。”
“孤有一堂姐,年方十八。听闻因幼年丧母而心性孤僻,至今未有权贵求娶,想来老师一路走来为凌儿孑然一身……”
扇子骤然合起的一声响动打断了少年皇帝听似有些底气不足的话,许墨不得不再次重新正视眼前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无论曾经的少年多天真乖巧,骨子里流淌的尊贵血脉终是让他自然而然成为立于云巅的样子。
“甯王?”
一个沉吟,许墨毫不避讳,少年皇帝淡淡一笑,亦是不躲不闪,
“没错。孤会亲封老师为西月国太傅,并意将甯王府郡主许配给老师。”
自古以来,联姻总是皇室平权之道首选。少年皇帝看似一步险棋,却是一举两得,既留心腹帝师,亦牵制朝堂势力。
“陛下就不怕为师和甯王一丘之貉?”
“多年相处,凌儿信老师。”
许墨终是没有抑制住笑意,一声轻笑,不应也不拒,仿若与己无关。心下却知,局已布,只坐等观戏。
贰。
“站住。”
端着餐盘的侍女在阖上房门的一瞬,听到身后响起醇厚的嗓音,回眸而望,便怯然后退了两小步,微微福身,
“王爷。”
“又没吃?”
甯王信步而上前,瞥了眼餐盘上未被拨动过的小菜,冷哼了一声。
“郡主气闷不顺,只喝了些清粥。”
“呵!她这是想得道成仙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有没有这个资格!”
甯王厉声一句,吓得侍女根本不敢接话,只听得吱呀一声,瞧见甯王破门而入,便连忙转身退下了。
“茶饭不思就能想出对应之策了?”
坐在床边沿的少女握紧了小拳,怔怔地抬眸看着闯进门来一脸怒气的生父,倔强地别过头去,沉默不语。
“再乳臭未干,他也是西月国天子,本王尚不能违逆皇命,你有这硬气玉石俱焚?”
“君王赐婚,女儿自是不可不尊,可此事许太傅也并未应允不是?”
“想从他下手,倒也不蠢。可此人一路辅佐少年皇帝,一朝入堂便几近与本王平起平坐,心思不可测,不容小觑。”
甯王如同陈述一件稀疏平常之事,倒是一扫前来之时的威严,反是扬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少女下意识瞄了父亲一眼,樱唇微启,纠结了一下终是开口,
“此刻女儿不得不问明父王何意?”
方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的甯王,听得少女一问,砰得一下盖上了杯盖,重重落回到木桌之上,
“小皇帝想以此来牵制本王,呵……纵然生你养你仍于我无用,我也断不会容得为他人所用。”
父亲的话说得直白而残酷,从十岁那年母妃自戕而西去,甯王府的小郡主就明白了,昔日天真无邪的岁月再也寻不见了。一夜成长,养成了如今众人眼里清冷乖僻的模样。
母妃系巫族巫女出身,父王当年求娶又怎会单单是被美貌吸引,真正蛊惑他的,是母妃身后的巫族,以及巫族隐藏的力量。西月国甯王要的从来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证,而是曾经他的父亲老甯王未曾登临的皇位,未曾达成一统江山权掌人族、巫族乃至妖魔之族的野心。
“是女儿无用,巫女之后,却不能得以掌控巫族的异能。”
心知肚明的,自己无能,一如母妃身前,分明是巫女却没能继承前一任巫女强大的力量,空有美貌亦不能助甯王达成宏愿。那年妖魔横生谣言指向王府之时,她惟有一死谢罪来周全女儿和全巫族人的性命。
“哼,巫族之辈,空有其言,不过尔尔,是本王高估了。”
得见甯王起身,背过她而欲开门离去,少女拧着眉,手仍紧握着拳捂住了心口,贝齿咬住了下唇,似是有难言的痛楚。确实,此刻只有郡主自己心知,体内有强大的真气在乱窜,压制不住,仿佛要吞噬她的五脏六腑。
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惊动了尚未离开的甯王。
兀然转过身去,只见有物什从少女的手中掉落至地上。跨过一大步,弯身拾起,竟是一枚水红色与丁香色丝线交织而成的绳结,空心的小球被人细心串起了挂绳,底下又系着一个铃铛。而精妙之处却是绳球之中藏着一枚玉质碎片,一眼看不清样式,但识物之人皆能以水头辨别它的贵重。
“这是……那个牲畜的东西你怎么还留着?!”
“父、父王,请、咳……还于、女儿……”
“没用的东西。”
甯王拎起铃铛结的一头,不知是在骂时而气闷难顺的郡主,还是在讲手中的小玩意。然而,一个沉吟,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身体不行就让下人去请大夫。还有,从今时起,你给本王记住一件事,甯王府郡主至今未嫁,全因心有所属,已与他人私定终身。”
“什、什么?”
“此乃信物。”
叁。
甯王拿走了绳结,倒是瞬间平息了少女体内的暗涌。躺于床榻之上,怔然地望着顶上的帷帐,连闷哼出声的浅笑都是冷冷的。
可笑,真是可笑。堂堂甯王府的郡主,竟是要和一只狐狸私定终身?这般荒唐的故事偏生是由生父口中编出的,当然,自是只有父亲知自己知罢了。
甯王自当是不会告知许太傅,所谓信物乃是当年女儿无意捕获的白狐所有。
时逢甯王妃三七之日,王府莫名窜进一白狐,当侍卫蜂拥赶到庭院之内时,年幼的小郡主已将白狐紧缚于怀,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郡主,这乃是妖异凶猛之兽,恐会伤了你,不如交给末将处置。”
“不要!是母妃,是母妃舍不得我,才派这只汪汪来陪我的。”
“郡主听话,这可不是汪汪,这是狐狸啊!”
原本侍卫自以为言明真相能吓唬住十岁的小姑娘,不成想听闻此言的小郡主低眸看了眼怀里的那一团小东西,喃喃自语,
“这就是狐狸?可是妖?”
“是了是了,王妃三七之夜突然跑进一只白狐,可不是诡异之像,怕真的是妖,所以请郡主快交给末将。”
侍卫说了一堆,小姑娘却仿佛被迷惑了般置若罔闻,直直地盯着白狐此刻抬眸望她的双眼,湿漉漉的溢出一股委屈之意,仿若对着小姑娘在乞求。
在场的侍卫无一不凝神屏息,互相投过一眼,谋划着是否要强夺。只见眼前看似柔弱的小郡主抬起头来,冲他们忽而扬起一抹嫣然的笑,莫名让在场侍卫倒抽一口气。
“我要养着它。”
“这……”
侍卫们面面相觑,当下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身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妖孽!”
“王爷!郡主她……”
闻讯而来的甯王一个挥手制止了侍卫要解释的话,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女儿。可此刻的小郡主再也不是那个承欢在王妃膝下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了,她好像早已确信母妃之死是父亲所为一般,冷冷一笑,不甘示弱回瞪着甯王。
一道天光划破黑夜,天雷骤响,小姑娘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白狐一脸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甯王一时不敢确认是否自己看走了眼,天光降临之时,自己的女儿周身亦有奇异的荧光一闪而过。他想起与前巫女大婚后才逼巫师而得的那个天机,真正能全然掌控巫族隐能的巫女一世只能容一人,除了灵隐台一跃的那位,其实尚未转世。
因此灵光,甯王昔年纵容了小郡主收养了白狐。他只知女儿甚喜那牲畜,扯去了许是白狐先主人给它系的那枚铃铛绳结,另留了属于她自己的记号烙于其爪,其余便不曾再管顾过。
他所企盼的隐能之光在之后的若干年里,再也不曾得见。
而实则,那只白狐也并未在王府逗留多久,在某个雷雨夜后,再无踪影。管家为免责罚,口口声声称狐狸狡猾,难以驯养,偷溜出府并非坏事。
像是一场奇异的梦,只有那一串被郡主强留的铃铛绳结才仿佛能够证明它真实存在过。
“牲畜也好妖孽也好,到底养不熟,只是倒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用处。”
肆。
甯王攥着那个所谓的信物,立于太傅府前门。不需多时,一袭白衣映入眼眸之中。
“甯王纡尊前来,下官倒是惶恐。”
“非朝堂之事,许太傅不必多礼,本是有事相求,太傅亲自相迎本王亦倒是惴惴不安了。”
“王爷客气,原也是陛下刚赐府邸,下官也独处惯了,不曾安置下人近身伺候,望王爷莫觉怠慢。”
“好说好说。”
“王爷此前说有事相求,是为何事,不妨直言。”
许墨将不速之客引进正堂之内,甯王环视一周,果然是冷冷清清,别提下人,就连个管理府衙的人都没。最后,还是许墨亲自给他奉了茶,似笑非笑地等着甯王的下文,却仿若早已洞察先机一般,不急不躁。
“本王前来,是为小女。”
“可是郡主不愿下嫁许某?”
“咳……”
“许某自知当日携陛下归朝,于西月国终是来历不明之人,空有帝师一名,得陛下信赖才入朝为臣,王爷有顾虑在下不奇怪。”
“并全非如此,毕竟天赐姻缘,本不应不尊,奈何小女性格执拗,多年未允婚事,实是本王太过骄纵,任其与他人许了终身。”
许墨一怔,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向来游刃有余的他莫名心头慌了一瞬。甯王会拒婚他有料想到,倒是不曾揣测到竟是这样一层缘故。蓦然闭了闭双眼,脑海里还能看见那个扎着红头绳与他说话的小姑娘,她有一双清澈而倔强的眸子,让他总难以忘记。
无论是结识当年带着稚儿隐居的二皇子,还是蛰伏多年等待一朝助皇长孙归朝,甚或是少年初登宝殿即千方百计将他笼络身侧,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唯独这一桩,他不曾想,又或是,不愿想。
许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一言不发地转了几圈,而后笑,
“既然如此,郡主为何又迟迟未嫁他人。”
“许太傅可知皇亲之女,婚事不由父母不由媒妁,只由皇命。”
“天子之命自是难违,王爷既知陛下已将郡主许配于下官,此刻却将难题摊开,这让下官如何自处?”
“本王自知此举是难为许太傅了,但,一日为师,必是不愿见太傅得妻,却生二心。”
“此言差矣,难不成王爷为抗旨甘愿自毁郡主清白?王爷肯,下官也必是不愿的。”
波澜不惊地剖白,也唯有许墨自知是多勉强克制,才能止住内心不断涌动的酸涩妒意。
“唉……本王独此一女,也是不愿见她所嫁非人,还望许太傅周全。”
许墨眉头一挑,心下可是十分清明,当知老奸巨猾的甯王前来拒婚又怎会独独因为是宠爱女儿之故,理当是不愿被少年皇帝与自己桎梏了手脚。
“下官知王爷心意,自然王爷贵为陛下皇叔,我亦为他师,双双请求陛下收回成命,自比一人抗旨要可行的多。”
“许太傅所言甚是,若太傅配合,本王也自当一齐力陈劝谏。”
许墨紧攥住拳头,好一会才放开,淡淡地扬起一抹难言的浅笑。从座椅上站起,大有送客之意向甯王作揖,轻叹一口气,终是又开口,
“恕下官冒犯,下官有一问不知可否请王爷相告?”
“但说无妨。”
“王爷可知郡主心仪之人为何人也?”
甯王了然而笑,果不其然他还是问了,从衣袖里掏出那枚绳结,毫不避讳地交予许墨,
“只是一个过客,无奈小女痴心,留着此物,念念不忘。”
望向此刻躺在他掌心的物件,许墨有一瞬恍然,握紧于掌心之内,顾不上那几分礼制,竟是转过身去,将虚晃了下的背影留给了甯王。旋即,一抹轻笑从鼻息间泄出,莫名让甯王心底一颤。
“许太傅?”
“王爷所求之事,若是下官反悔不允了呢?”
“什么意思?”
许墨仍不回眸看甯王,而是立在门坎前,望着无垠的天际,字字铿锵,
“机遇难得,甯王府郡主,下官非娶不可。”
伍。
婚事已成定局,凤冠霞帔置于身,甯王府郡主坐于梳妆镜前,视线空悠悠的,看到的仿佛不是此刻娇艳的自己。
她多日苦思冥想并非是不愿嫁,在这世上若如不是梦中那一人,嫁给谁又有何区别呢?她终是不能选择的,她只是在思度这朝堂之中的玄机,权衡利弊。
要是满口应允自是会将本已岌岌可危的父女关系推入万劫不复,那母妃临终时的嘱托终是不得愿了。她或不是巫族多年企盼众望所归的巫女,但她终是巫女之后,身负着母妃竭力要保全巫族的使命。
母妃一去,巫族子民几乎全部杳无音信,唯有众叛亲离的巫师长老以隐世预言得以留在甯王身侧。郡主深知,那些人都是被父亲藏匿了起来,她必须找到。
所以不得不努力活着,偷偷研习好巫族之术,控制住体内的异能,并掩藏好这巫族赋予的能力。静静地蛰伏在王府,小心翼翼地与父亲相处,收敛起所有的锋芒,藏起所有的心思。在西月这乱象横生的国度,人心亦难测,哪怕是血亲骨肉。
她又怎能不知,自己不过是父亲野心布局里的一枚棋子。也唯有先做好棋子的本分,才能步步为营,静待来日破局而出。
这也是梦中那个人所教予的,可偏到底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是方懂事的小姑娘,不能忘的除了那番生存法则,还有朦胧之中他清俊儒雅的模样,虽不曾看个真切,却终是留在灵魂深处兀然铭心的轮廓。
她也自是不能忘记的,那一梦之后,她驯养的那只狐狸于第二天便不知所踪,还不过两月罢了。彼时的小郡主倒是意外地没哭,实则也只有她知道,并非说是相处时日太短没有太深的感情,而是从知晓并且怀疑这可能是一只妖狐时,她就起了一丝坏心。
十岁的小郡主在父亲的默许下,将突然闯入的白狐抱回了房间。摊开一本泛黄且破旧的书册,念想起了母妃曾说过的话,
“巫族和妖族本是同宗一脉,相生相息。可不知从何时起,都生起了贪念,巫族尚能凭天象预言融于人族,而妖却终是于世人所唾弃。”
“所以?”
“长老曾说过,前巫女四散的能力其实早已收回,并经由我融于你骨血之中,只是差了那么一块微小的碎片。”
“可我……”
“听母亲说完可好,不要让你父王发现这件事。如若找不回,也并非不可成事。”
“啊?那女儿要怎么做才能运用隐能救全族人性命?”
“等。又或许,我的女儿或有缘遇得狐妖,其血可助你强化巫术。”
后来每每想起母妃过世后所经历的种种,小郡主不得不疑惑许是母妃早已预言而知,又许是她在天有灵刻意安排。总之,小姑娘虽不能确认当初的白狐是否为妖,但,
“不管是不是了,反正是狐狸总没错,放个血又弄不死我。”
有趣的是,谁也不曾想过,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又怎会知她是捡到宝了呢。多年来,她总能顺利学会册子里所述的巫术,总是能够无碍地压制住真气,全因当初她所驯养的是出山远游的千年狐妖。
偶尔哪几次气闷不顺,细细捋来,竟都是将那绳结握在手中之时。甯王睹见的那一晚,便是她有心一试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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