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婉迟疑了会儿,又想起临行前一晚何姨娘与自己说的话,其实她也想早点好起来,可当她看向碗里的汤药时,不禁又皱紧了眉头。
清婉自然知道中药有多难喝,想当年她刚穿来事,那也是天天与中药作斗争,因此接着说道:”二姐姐,这汤药你越是怕它苦涩,它就更加的苦涩难喝,你若是不怕苦涩,直接一口喝光反而也就没那么苦涩了。“
清婉见柔婉怀疑的看向自己,便接着说道:“我以前不也常常喝药,刚开始我也怕苦,后来我便自己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光,便也不觉的苦涩了。”
柔婉见清婉如此说,虽半信半疑,但终究自己捏着鼻子把一碗药都喝光了。
清婉看着干净的碗底,总算不负众望,把赵氏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见柔婉依旧没什么精神,便让柔婉好好休息,她也回自己的房间里了。
就这样,又行了两日到了赵氏娘家扬州地界,因陆瑾恒此次能够任莱州通判一职,其中赵家也出了一份力。因此陆瑾恒与赵氏打算在扬州赵家逗留几日,刚好也可给柔婉找个郎中好好瞧瞧,顺道再添点路上的补给用品。
陆瑾恒站在船舱夹板上,远远的便看见有赵家标志的马车在码头上等着,船只刚一靠岸,便有那眼尖腿快的跑去传话了。
陆瑾恒与赵氏还未上岸,赵家的人便已经迎了过来,为首男子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模样与赵氏有几分相似,应是赵氏的哥哥了。
听说赵氏共有两个哥哥,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嫡出哥哥赵博文,一个是庶兄赵博远,两兄弟之间只差了几个月。
看此人与赵氏之间随意亲切的问话,他应该是赵家大少爷赵博文了。
大家坐了那么久的船,都有些累了,因此陆瑾恒和赵氏与赵博文只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换乘马车,直奔赵家而去。
一路舟车劳顿,都有些灰头土脸的,因此进入赵家,先由丫鬟婆子领着去梳洗打扮一翻,再去拜见赵家各位长辈,柔婉因身体还未好全,不宜见客,便另被丫鬟婆子直接领去别处休息去了。
江南气候潮湿,是以房屋多以楼阁为主,院落占地面积较小,清婉随赵氏穿过一个小院落便来到赵母正房宁德居。
没到宁德居门口,远远便看到两个衣着亮丽的年轻夫人并几个丫鬟婆子从里面迎候在此,清婉猜测这两位夫人应该便是赵氏的两位嫂嫂了。
赵氏与她们一一见礼后,穿玫红绣牡丹花折枝对襟褙子的夫人亲切拉起赵氏的手道:“可算把妹妹给盼来了,一路上可都好?”
“谢大嫂关心,一路颇顺,家里一切可好?”
“家里也好,这可是我那小外甥,佑哥儿!”赵大奶奶彭氏说着转头看向福妈妈怀里的明佑说道。
明佑从福妈妈怀里下来上前一步,奶声奶气道:“明佑给两位舅妈请安,舅妈安好。”
“这是我家大姐儿。”赵氏指着清婉对众人道。
清婉闻言也立刻上前恭敬行礼、请安,然后后便退到一边,谁知赵二奶奶却上前对清婉夸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女,生的可真好,都长这么高了,妹妹有福气了。”
清婉抬头看看赵氏,见她表情有些僵硬,显然那边在逗弄明佑的大奶奶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妥,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妹妹快进去吧,母亲早盼着见你了。”
赵大奶奶说着便领着众人进入宁德居正堂,只见正堂上首坐着一位身着绛紫色对襟褙子的妇人,那妇人脸色偏黄,身材瘦弱,只见赵氏对着老妇人盈盈下拜,语音哽噎道:“女儿拜见母亲。”
赵太太双手搀扶着赵氏起来,赵氏抬起头来与母亲泪眼相望,生生忍住才没有哭出来。
清婉原以为这老妇人是赵氏祖母赵老太太,没想到竟是赵氏母亲赵太太——顾氏。
“清儿,明佑快来拜见外祖母。”清婉正走神之际冷不丁被人点名,赶紧上前磕头请安。
顾氏不善言辞,只象征性的夸了她两句,顺手给了个荷包,便把小外孙明佑搂在怀里亲了亲,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哥儿生的可真好。”
顾氏对清婉虽不像对明佑那般慈爱亲切,却也是客气和善,对此,清婉倒也佷能理解,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外孙女,只要赵氏不苛待她就好。
可就在此时,有人笑着说道:“夫人可得一碗水端平,别只尽顾着夸哥儿,冷落了姐儿,两个孩子可都要叫太太一声外祖母呢?”
这时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清婉身上,清婉不动声色的看向说话的妇人,这才发现顾氏下首坐着一位奇怪的中年妇人。
说奇怪,倒不是因为这妇人长相奇怪,而是她的坐的位置让人奇怪。
这妇人看着四十不到年纪,长的略显富态,她坐在顾氏下首的黄花梨木锦凳上,而她对面坐的是赵氏,下首则是坐在花梨木高背圆椅上的赵家大奶奶与二奶奶。
说她是赵氏的长辈,可她坐的却是锦凳,说她是晚辈,却又坐在赵家大奶奶的上首。
清婉在京城与赵氏同住一个院子,赵家的事多少也都知道些,听说赵氏的祖母常年卧病,赵氏母亲顾氏为了照顾婆母,把内宅之事全权交由赵氏父亲赵郁的表妹兼偏房马氏管理,如今的马氏在赵家俨然一副当家主母派头。
清婉猜测这位妇人应该就是赵家外祖父的偏房马姨娘——马氏,便朝她福了福,神色如常,语音愉悦道:“明佑是我弟弟,外祖母喜欢他多夸两句,我高兴还来不及了,又怎会觉得被冷落。”
顾氏见清婉言行守礼,落落大方,想起女儿每每来信提及这孩子,也总说她明理懂事,又听她如此一翻说词,这才相信。于是又塞了个荷包给清婉说她“乖巧、可爱”云云。
经过这么一闹腾,大家也都没甚打趣说笑的心思,只与赵家的几位姐儿、哥儿序了齿轮,一一见礼便让她们出去玩了。
赵家两房不合已久,连带小孩间也有了些隔阂,一出宁德居正门,曼云两姐妹便邀清婉一同去钓鱼,而曼雪则邀她去巧玲阁投壶玩,清婉于投壶与钓鱼都不喜欢,不过她依稀记得曼云是二房子女,于是拒绝了她们的好意,随曼玉、曼雪两姐妹去曼玉的巧玲阁玩。
曼玉和清婉是同年,只生日比她大两个月,性格温婉内敛,曼雪比清婉小三岁,正是活泼贪玩的年纪,两人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因此姐妹两特别亲厚,清婉和她们相处倒也容易。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艾叶过来寻她回去,清婉抬头看看天上日头西沉,想着赵氏这会儿叫她回去,定是要去拜见赵老太太。
菁菁塞给艾叶一个荷包,艾叶也是个知趣的,她压低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晚上睡不好觉,因此白天都要睡个把时辰的午觉,这会儿刚刚起,太太已经去服侍去了。”
清婉谢过艾叶提点,回去略收拾下便随赵氏去拜见这位赵家如今最高级别的主子。
赵老太太如今已六十有余,听说自打上了五十岁以后,便一直七灾八难的没断过,清婉原以为这样的人就算不是瘦骨嶙峋,也应被病痛折磨的苍老憔悴许多。
可当清婉看着坐在上首,略显富态的赵老太太,只见身着姜黄色八幅团花褙子,满头银丝用一根白玉寿纹扁方挽起,可能长年不怎么晒太阳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十分不错,倒把她身后的儿媳顾氏映衬的像个老嬷嬷。
因是第一次见,清婉和明佑上前给赵老太太跪下行礼问安道:“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安好。”
赵老太太把她们拉起来,夸了几句“长的真整齐”之累的,便让她们坐下。
如果说古人对女子的要求是严格,那么对儿媳的要求就是苛刻甚至是残酷的。
对于孙女是可以坐下的,而作为儿媳妇的顾氏,则依然低头立在赵老太太身后,即便如今顾氏已是做祖母的人了。
清婉抬头窥视赵氏面色,见她神色如常的和赵老太太说笑着。
其实这样的场景清婉在陆家也是看到过的,不过陆老太太还算是一位好婆婆,一般只要不是逢年过节的重要场合,陆老太太都是让媳妇一同入座,由丫鬟婆子们伺候,且那时赵氏刚入陆家,清婉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如今看立在赵老太太身后已是年过半甲的顾氏,不禁有些伤感:难道做人媳妇非要这样才算孝顺吗?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赵老太太似乎刚发觉顾氏还立在身后一般,“你怎么还站这儿,我也不用你服侍,赶紧坐下吧!”
顾氏告了谢才在赵氏对面的红木雕花高背椅上坐下。
赵氏又和赵老太太聊了会,问了些“老太太这几年身体如何,还时常生病吗,平时吃的什么药,她从京城带了些上好的药材,已经交给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了,老太太您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俨然一副贴心孙女关心祖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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