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的知道今晚这一闹，她务必会失业。
欧阳洛换了衣服出来，向婷跟她说“李经理让你先下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姓刘的被打的有多惨，她亲眼所见，两拳头下去，嘴角流血半边脸乌青一片。
当时没觉得有多害怕，直到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她才强烈意识到自己真的闯祸了。
他结了账没走，在饭店门口站着，欧阳洛恍惚间猜想，难道他是在等自己吗？
严少峥看她出来了直接往大门外走，没有说话。
她跟着他穿过马路，马路对面有一家24小时超市，她终于打破沉默“你想吃什么我请你，谢谢你刚才帮我”
他是今晚吃饭的客人，没吃饭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半，她一口东西没吃过，这一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晚上十点才开饭，她经常为了能早点收拾完早点回家就干脆不吃晚饭。
他依旧沉默，但走的方向是奔着对面的超市去的。
欧阳洛低着头走在他身侧，超市门口的灯明晃晃的亮堂，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欧阳洛注意到了他手上有血。
“吃什么自己拿”他终于开口说了话。
欧阳洛看他直奔饮料区拿了两罐啤酒，而她慢半拍似的去拿方便面，火腿肠和鸡蛋各双份，然后又去接了热水去找他。
超市有桌椅，她把泡面推给他，他没拒绝。
其实，今晚点的菜他一口没吃。
欧阳洛从棉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可贴，这是之前手受伤她特意备在口袋里的。
严少峥开了两罐啤酒，其中一罐推给她，胳膊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人一把抓住。
他低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欧阳洛拽着他的袖口，把创可贴撕开给他贴在手背上，怕粘不住又用拇指轻按了几下。
松开他的胳膊，对上他眼神的一瞬间，他的举动让她有片刻的恼怒和羞耻。
严少峥拽着创可贴，直接撕掉了。
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掉手上微红的一点血迹说“不是我的”
欧阳洛听闻，拉起了棉服的拉链，半张脸缩进棉服里闷声说了一个字。“哦”
超市的桌椅正对着马路，街上到处都是圣诞树和彩灯，无时无刻不在宣告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
她从来没这么期待过新年，也从来没这么奢望过，一切倒退回去年只要不过今年就好。
“是不是在后悔不该认识我？”他打断她的沉思睨视着她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欧阳洛正视着他，突然觉得他长得真是端正好看。
眉毛浓黑的毫无特色，眼睛也一样，不大不小的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偶尔勾勒出一点弧度，他的五官单看任何一处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结合在同一张脸上，就觉得他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能脱颖而出让人念念不忘的一张脸。
“刚才的事”他简明扼要的说，说完用叉子挑着方便面埋头大口吃。
欧阳洛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他打了人的事。
“没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她说“没了工作可以再找”
埋头吃面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欧阳洛在他停顿的一瞬，鼓起勇气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叫什么名字？”
严少峥先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片刻抬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略带严肃，他看人总有一种压迫感，让人觉得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严少峥”他吐出三个字。
欧阳洛像完成了一项什么任务一样，突然轻松的展颜一笑“我叫欧阳洛，不是落叶归根的落，是洛阳的洛”
他笑的突然，只是哼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拿起啤酒喝。
欧阳洛也笑，她很久没跟人这么聊过天了，于是边吃面边和他深谈“刚才我想了想确实有点后怕，那个人长得人高马大，万一你打不过他，说不定他会反过来打人，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他嗤笑“没万一”
欧阳洛看他，怎么看都是个少年模样。
对面街道突然走出了很多人，为首的被四五个人搀扶着上了车，然后车很快开出视线。
严少峥撇过头看她，发现她垂着头半张脸缩在白色棉服里，不一样的白，一样的干净。
他问“你在这应该干不下去了吧？还打算找工作？”
欧阳洛眨着一双桃花眼抬头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她眼神里的忧郁、悲悯，让严少峥多注视了两眼，也让严少峥有了多管闲事的闲心。
他说“过两天我们放假，我去找你”
欧阳洛疑惑的看他。
“帮你介绍工作，就当我好心办了坏事赔你的”他正色道。
“不用”欧阳洛微笑，她有一对好看的梨涡，笑的时候梨涡也跟着若隐若现，她不想让他觉得内疚，于是坦白说“我高中没毕业，别的不会干，服务员什么的，还是很好找的”
他声音压得沉，说得轻“你觉得下一个能比这个好到哪儿去”
一锤子砸在她胸口，堵得慌，她怎么可能没这点自知之明。
她神色依旧，微微一笑。
“跟你现在干的差不多，不确定他们缺不缺人，要问问”严少峥说得云淡风轻。
明天的事明天才能知道，欧阳洛不想再继续说，便随口应道“那谢谢你了”
时间不早了，她想早点回去睡觉。起身去结账严少峥比她快一步掏出钱包，但欧阳洛比他更快，将他拦着。
“我请你”说着递出去二十块钱。
两人走出超市，欧阳洛去路边刷公共自行车，可不知道怎么了，自行车一直刷不上。
一辆摩托车突然停在她旁边，引擎声大的吓人。
头盔摘下，他说“我送你，但是没头盔，冷的话你就躲着点吧”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欧阳洛也没矫情，规规矩矩的坐了上去，不靠近他，衣服都是只抓个边角。
不知道是风追着他们跑还是他们追着风跑，马路上都是车，摩托车在中间穿梭。
冷风直往身体里灌，她打了几个哆嗦本能的搂他腰、伏着身躲在他背后。
翌日，欧阳洛去上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向婷就告诉她，老李找她。
她去了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除了老李还有很少来店里的总经理何总。
老李看她进来让她关了门。
沙发上坐着何总，瞧着她“昨天的事情我听李经理说了，你一个小姑娘，我也不说什么了，华凯的事我们也解决了，但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老李，一会儿让财务把她的工资结算清楚”
老李应道“好的，洛洛你先出去吧，在一楼等我”
欧阳洛说了声“谢谢”下了楼。
已经有客人来吃饭了，前厅的同事忙着带客，她坐在沙发上在看供奉台上的财神爷，还有前两天所有员工布置好的圣诞树和彩灯，当时要往房顶上挂灯，大家没人上去挂，说晕高，说繁琐，都在躲着活，就她实诚，什么都愿意干，就怕没了工作，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老李很快下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到欧阳洛直接带她进了一楼的小仓库。
仓库暗，老李开了灯把钱递给她“这是你的工资，包括酒水的提成我也都给你算好了。我们都是打工的，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红唇抿着，老李叹了口气说“换个工作，好好干，我刚出来打工的时候年龄比你还小，没什么过不去的。这事也怪我，反正，自己的路自己走，走的踏踏实实也挺好。”
“不怪您，是我的错”欧阳洛说。
老李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姓刘的不好惹，这些人飞扬跋扈惯了，而且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昨天的事挺难看，反正你躲着点，能换个住的地方就尽快换个地方”
欧阳洛点头说着谢谢，或许是因为料到了自己会失业，所以从饭店出来她很平静的去路边的小饭馆吃了一碗面。
下午她就趁热打铁的去网吧看了看招聘，没事就坐公交，随便挑一个顺眼的地方进去问人家缺不缺人。
小饭馆基本都不缺人，就算缺人也是活多工资少，大一点的地方都要面试，再电话通知，可她还没买手机。
就这么过了两天，傍晚她坐公交回了公寓，快进巷口听到巷子里有一群人在吵，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她躲在角落看了看，一群人就围在她住的公寓楼下。
直觉告诉她可能和自己有关，她没敢过去，去了就近的网吧一直躲到彻底天黑才回去。
刚进巷口突然有影子冲出来，胳膊被抓的死死的，欧阳洛叫了一声，就被人捂嘴制止。
“是我”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看人，是他，严少峥。
“喊什么？”
她紧张的语无伦次“没…..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他把她拉到有路灯的地方，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出去找工作了？”
欧阳洛把手里的传单，和写好的招聘信息藏到身后。
“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带你过去问问”
她想了想，才想起是工作的事。
“你明天不上课吗？”她随口一问。
“新年放假，明天上午十点在政府广场见”他从书包不知道什么地方很快掏出一支笔“手给我”
欧阳洛疑惑的伸出手看他低头在自己手上写了一串数字，笔尖在手心轻轻划过，痒痒的，浑身不自在。
“这是我的手机号，找不到就随便找个地方给我打电话”他很快说完“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他骑着摩托车要走，欧阳洛终于回过神，手抓着摩托车把“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
“改天吧，明天别让我再等你一个小时就行”他戴上头盔，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她把手缩进袖子里在想，这么冷的天，等了她一个小时，多冷啊。
她走到二楼就被房东拦下了，房东面相本来就有些凶，此刻更是面目不善“你明天搬出去吧，今天有人在这附近打听你，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她低着头没说话。
“我们惹不起，一个月也赚不了你多少钱，不愿意惹这麻烦，今天有人挨家挨户在打听你的名字，幸亏我及时，把你信息那页撕了”
“那您能不能宽限我两天，让我找到住的地方再搬走”她恳求道。
“要不明天天黑前搬走，要不就宽限你两天，押金不退”
她终于妥协“好，我明天搬”
不到十平米的一间小公寓，除了床和只能站得下一个人的小卫生间，再没有别的东西，她居然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
暖气不热，晚上要在棉被上搭两三件衣服才能睡好觉，水也不清，热水壶烧出来的水还有一层层白色水垢。但她之前没觉得苦，直到现在工作工作丢了，连住的地方也快没了，她才觉得生活真苦，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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