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森医生:吾好深夜逛街

    芥川龙之介匆匆地往米花小学校门口赶。

    织田作先生邻居家的那起命案到现在还没有解决,不管芥川龙之介怎么配合,他毕竟不是凶手,也不是像太宰治森鸥外江户川乱步那样绝对可以一眼看破凶手的脑力流选手,除了能够在凶手想逃跑时把对方制住之外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但抓捕这种事情,无论是中岛敦还是织田作之助都可以轻易地做到。

    然而——

    放学的时候已经到了。

    米花小学的放学时间到了。

    已经是云城小姐放学的时候了。

    因为这件事非常重要,一定要说三遍才可以。

    只要想到云城言刚刚上学什么都不懂,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听着她旁边的同学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自己却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无法插话,一个人低落而孤寂地走在放学路上,就像只失落又可怜的小喵喵——

    芥川龙之介只是想想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城言时的情景,被太宰治牵着手走进贫民窟里的小姑娘雪肤红唇,脸颊还带着柔软的婴儿肥,精致的眉眼如同初生的奶猫般温软而无害,当那两只湿润的蓝色眼眸同时望向你的时候,甚至能比世间最为美丽的蓝宝石还要璀璨。

    她与贫民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就像天使不容于地狱那样。

    那一天的芥川龙之介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他没有了同伴,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他向面前的两人、向世界做出最后的求救:

    “你们能够……赋予在下生存的意义吗?”

    “啊……真麻烦啊。”太宰治的表情有些倦怠,他似乎尤其不喜欢赋予别人生存意义这种事,低头看了牵着的小姑娘一眼,注意到她盯着芥川龙之介看的好奇眼眸,若有所思地说,“没错……还可以这样……决定了,那你就负责好好照顾言酱吧。”

    “……诶?”芥川龙之介有些茫然。

    “总之,你把这个孩子当做人生的意义吧。”太宰治的表情充满了期待“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你以后作为我的部下也是要负责照顾她的——真是完美的解决方法真不愧是我。”

    他蹲下来,灿笑着对云城言说:“言酱,以后这个大哥哥就是照顾你的人了,和他好好相处吧。”

    云城言歪了歪脑袋,她不太听得懂太宰治前几句话的意思,但这不妨碍她理解他的最后一句——好好相处,要和这个哥哥很好相处。

    她抬头看了看太宰治,对方笑容和善眼神鼓励,她又看了看自己,自己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她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走了过来,罗生门化作的黑兽似乎在身后发出了威胁的嘶吼,但在她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与表情下瑟缩着不敢再出声。

    小姑娘一点点靠近。

    她的脚步踩在地上轻地几乎听不见,纤细的脚腕或许还没有自己的手腕粗,她又软又小毫无威胁性,哪怕他现在半跪在地上,她却还是要抬着一点头才能直视着他的眼睛。

    “言酱~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魔法咒语吗?”

    太宰治蛊惑地说。

    小姑娘扑闪扑闪大眼睛,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瞬间严肃了起来,她回头向太宰治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把手轻轻搭在自己脸上,认真地:

    “痛痛痛痛~全部飞走~”

    那一刻。

    他看到了光。

    没有人能够毁去她身上的光辉。

    ——谁也不能。

    但话说回来,这个咒语……

    太宰治已经笑得蹲在地上,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懵逼着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对着太宰治唰地亮出了罗生门。

    意识回笼。

    想起往事的芥川龙之介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不过幸好警官刚刚通过监控排除了案件发生之后才到附近的芥川龙之介的嫌疑,但是依旧是嫌疑人的织田作之助、现场第二发现人泉镜花当然还有中岛敦被他们要求一定要留下来,所以最后能抽身去接云城言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有点意外。

    ——又有点高兴。

    芥川龙之介赶到米花小学门口的时候,云城言正被保安大叔邀请进保安室等家长,小姑娘歪着头看着好心的保安,怯生生地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声音很甜:

    “谢谢您,保安先生。”

    然后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在这里等就好啦,不然织田作在校门口不能一眼就看到我会担心的。”

    ……如果不能一眼就看到你,织田作先生何止是会感到担心。

    芥川龙之介不由得想。

    在云城言刚刚从召唤阵中醒来的那几天,织田作之助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小姑娘的旁边,只有当自己、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来替班的时候才能放心地合上眼睛稍稍睡一会,但没多久就会再次惊醒。

    他收养的那几个孩子也是,每天睡觉前都要轮流来看一看、摸一摸小姑娘,害怕她再次消失在视线中,或是她的归来就是他们的一场梦境与错觉,从睡梦中惊醒之后也要悄悄地伸出头看看在房间正中心熟睡的小姑娘才能继续安睡。

    那几天整个横滨的黑手党都绷紧了神经,兢兢业业维持着夜晚的秩序,让横滨的治安上升了无数个层次,就怕被港口黑手党例行巡视的时候抓到错处。

    ……被抓到是真的会死人的。

    他们这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的态度维持了一个星期不到,看小姑娘还是好好的该吃吃该睡睡,既没变透明也没成金光,才慢慢松懈下来。后来又从异能特务科那里得到了名为组合的组织即将突袭横滨的消息,他们才做出了让织田作之助带着云城言到东京来避难的决定。

    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云城言在不是必要的情况下,离开织田作之助视线范围内一秒钟……那整个东京的土地大概要被港口黑手党秘密地一寸寸犁过来找人了。

    或许这种紧张不安与患得患失感会在时间中变淡甚至消失吧,但至少现在云城言必须一直生活在他们视线里才可以。

    ……他们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了。

    与保安交谈完的小姑娘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却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芥川龙之介,乖乖站在原地忍耐着雀跃地和他打招呼:

    “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这才走上前,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已经等很久了吗?云城小姐。”

    “没有哦。”小姑娘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把指甲紧紧靠在一起,“就等了这么久。”

    芥川龙之介想揉揉她的头发,刚把手放上去就皱了皱眉头“……头发乱了。”

    “诶?!”小姑娘飞快在发顶扒拉了几下,确认自己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柔顺整齐,绝对没有被刚刚的那个大坏蛋弄乱,气鼓鼓地坚持,“没有乱!”

    芥川龙之介勾了勾嘴角,伸手撸了一把小姑娘,纵容地安抚:“好,没乱。”

    然后芥川龙之介就接到了织田作的电话。

    “织田作、织田作!”芥川龙之介刚刚接起电话,小姑娘就凑到手机前和织田作分享今天的经历,“我和柯南还有哀酱一个班级哦!今天还和贝酱成为了好朋友!拿到了贝酱的手机号!”

    “言酱真厉害。”织田作之助果然夸奖了她“回来以后我会仔细听的,现在让我和龙之介说几句可以吗?”

    “好的。”云城言乖乖说“等我回去,织田作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当然可以。”

    接下来芥川龙之介放下了云城言,低声和织田作之助说了一会话,他的脸色非常严肃,在挂掉电话后直接牵着云城言的手往商店街走过去。

    “晚饭的材料不够了,织田作先生让我们去买一些。”

    路上他给云城言认真地解释。

    小姑娘点头:“没有材料那就没办法啦。”

    商店街离米花小学不远,哪怕两个人步伐很慢还走走停停,也没多久就到了,在商店街上,他们遇到了正停在路边争论什么的少年侦探团。

    “柯南、哀酱。”看到了好朋友,云城言的语气放得十分轻快,“还有吉田同学、小岛同学、圆谷同学……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云城……?”柯南回过头。

    “言酱。”灰原也有点惊讶,转头和她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织田作忘记买晚饭材料了。”云城言歪着脑袋看他们,“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呀?”

    “听我说,言酱,元太君被坏人盯上了!”步美慌慌张张地说,“我们正在想办法呢。”

    “诶?”云城言惊讶地瞪大眼,“这里有坏人吗?”

    “没错。”光彦神神秘秘地说,“所以我们少年侦探团要把坏人找出来。”

    “我说了这太危险了。”柯南叹气。

    “那个坏人的目标是元太啊!”步美很激动,“我们必须把他找出来才行!”

    “不是不找,只是……”太危险了。

    “没、没关系的!那个……龙之介会保护我、还有你们的,所以你们不用害怕。”云城言的脸因为突然放大声音而有些泛红,在被新交的朋友们同时注视后更是红了个彻底,她往身边男子的背后藏了藏,还轻轻拉了拉对方的衣角求证,“对吧,龙之介。”

    她旁边的男子身材瘦弱,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静静地站在对方身后半步,那头深黑色的半长发发尾染着几丝雪白,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灰色的眼眸毫无情绪波动,就像站在世界之外观望着这一切,但当他将视线投注在云城言身上时,其中就燃起了炙热的火焰,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至极,却又存在着一种澎湃的生机。

    柯南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那个被云城言称呼为龙之介的男子,对方明明长着一副很显眼的外表,存在感却薄弱地实在容易让人忽略。

    除非天生有着极其特殊的体质,人类在不经过训练的情况下其实是很难掩饰住自己的气息与存在感的,而需要隐藏自己气息与存在感的……一般都是与黑暗的那边息息相关的人,其中刺客和杀手对这方面的训练要求最高。

    ……这个人不对劲。

    他绝对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存在。

    但是,灰原对他似乎没起什么特别的反应……难道他不是那个组织的人吗?

    芥川龙之介虽然注意到了柯南的视线,但他并不在意来自小孩子的警惕,或者说,他更希望云城言的朋友都能是那种十分警觉聪明识时务的小孩子,这样才能不把她往危险的地方带。

    他捂着嘴将咳嗽声压入喉咙,冷静又隐蔽地藏起从指缝中溢出的血丝,声音恭敬:“……在下自然会尽到身为保护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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