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上通道的羽柳瘫倒在地。她无力地靠着身旁的大榆树,仰头望着天上的星空,任泪水肆意滑落。她知道,方才,无忧宫主是真的动了杀意,若不是因为她手中的巨大财富和他心中的些许怜悯,此时,在这里的已是一幅没有生气的尸首了。
她不是不想死,而是不能死。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几近残忍地利用自己,又那样无情地抛弃,她的心早都死了。她留着一口气,拖着自己行尸走肉的身体,夜夜笙歌,寻欢作乐,放荡尘世,只不过是想看看他同自己一样难堪落魄的样子罢了。羽柳突然觉得可笑,于是,就大笑起来,在这样漆黑空旷的夜里,那笑声中的悲凉,难以言表。她每天,都在心里杀他不下一万次,可就在刚才,她于无意识中,居然放走了他的贴身侍卫。“哈哈……这多可笑啊,老天爷,他那样对我,我居然不忍让他伤心!哈哈……”她犹如疯癫一般大笑着朝水村居走去,往事溢满心间。
五年前,她还不叫羽柳,只因家里姓黄,父母便顺嘴唤她莺儿,也是讨个吉利的意思。那时的她是个满腹柔情、温柔贤惠的姑娘,帮着父母打理面馆,过着不识愁滋味的日子,期待着与自己的白马王子偶然相遇。
人的命运之由来,往往在一瞬之间。有一天夜间,她仰头看着无垠的星空,心中一片宁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那敲门声很是急促,不过,不一会子便没了动静。父亲和母亲听到敲门声也出来了,只是这深更半夜的,谁都不敢去开门。
母亲对着父亲说:“老头子,你去看看吧,或许是途径咱们这地儿的外乡人,想借住一宿。出门在外的,不容易,去看看。”
父亲经常外出,见的世面多,知道人心险恶,有些踌躇,可听母亲这番话也有道理,便过去开门。谁知打开门的瞬间,一个满身伤痕的人一下子跌了进来,吓得父亲倒退了一步。
她与母亲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
父亲指了指地上的人道:“跌进来一个人,满身伤痕,想是有仇家追杀。”
母亲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老头子,还活着。”
“你说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人命关天,当然得救啊。”
“可万一被他的仇家发现了,怕是会给咱们家带来灾祸啊!”
“哎呀,老头子,先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你去把门上的血迹弄干净了,把门关紧,任谁敲都不给开。”
“好。”父亲说着就急急忙忙去处理血迹了。
她与母亲半拖半抱将人放在了床上,在微弱的烛光下,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那张脸上透着刚毅,半开半合的眸子看着她,只一眼,羽柳便知道,此生的幸与不幸,全在他一念之间了。她赶紧帮着母亲处理伤口,刚处理完伤口,就听见敲门声,父亲知道事情不妙,说道:“莺儿,快,和你娘带这位公子去储藏间躲躲,我去看看。”
“老头子,叫丫头带公子去躲躲吧,我陪你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要是有人问,咱们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嗯,好。”
母亲和父亲出去开门了,她带着受重伤的公子躲在了储藏间。后来,她想,或许,她的母亲在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就意识到灾祸将至了吧,要不然,她怎么会执意跟着父亲去开门。她刚关上储藏间的门不久,就听到了利刃插进血肉之躯的声音,接着就是母亲的哭喊,然后,一切都寂静了。她醒来时,只看到还冒着烟的一片狼藉,还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放心,此仇,本宫一定会报!”
她突然起身,抓着他的衣服胡乱撕咬,声嘶力竭地哭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为什么,啊……你应该让我和她们一起死!一起死!啊……”他见她情绪失控,便点了她的睡穴。
等羽柳再次睁开眼睛时,便身处一处精巧别致的院落,由一个唤做缕儿的小丫头服侍着。见她醒了,那丫头便道:“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去禀告殿下。殿下让我好生服侍你,一定要让你醒过来,否则,就要扒了我的皮呢。”说着便笑着要跑出去。
“殿下?”
“是啊,殿下,就是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羽柳着实吓了一跳,她本是平头百姓,从未想过能见着太子。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不管是好是坏,天意总是难违的。缕儿见羽柳愣了神,便也就不再管她,赶紧去回了差事要紧。
不一会儿就见缕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说道:“姐姐,你真是好福气啊,殿下吩咐了,说让我以后把姐姐当成主子一样服侍,还有啊,殿下说他得空了还要来看姐姐呢。”
天降横祸,又举目无亲,他那时让丫头传的那几句话温暖了她的心,即使这灾祸原本因他而起,她的心中依旧毫无怨言。只是,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姣好的容颜都快要枯萎,可还是等不到他来见她,她的心煎在苦水里,度日成年。
直到有一天,他来了,满身酒气,疲惫不堪,就那样毫无预兆,又似乎顺理成章地躺在了她的怀中。
“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久等了,是本宫的错,可是,你会原谅我吗?”有泪水自他的眼角滑落,那个时候的莺儿,满心以为这话是对着她说的,早已激动的泣不成声:“殿下,殿下说的哪里话,莺儿怎么会怪你呢?即使殿下一辈子不来,莺儿也愿意等殿下一辈子。”
“哦,是吗?你真的会等我一辈子吗?”
“是,当然。”
那时的氛围郎情妾意,那时的莺儿满心里以为太子殿下,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少年郎是爱自己的,她忘记了自己近乎卑贱的出生,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所以任由一颗心沉沦。即便他时常对自己忽冷忽热,即便他亲口告诉她:“我并不爱你,可是我需要你。我的母后要杀我爱的女人,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算是你在帮我做事吧,如果你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其实,在听到他的这些话时,她的心早都碎了,可她不愿离开他,还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被自己的一片深情感动,所以,她就那样几近谦卑地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总是很少来找自己,即使来找,也是喝的醉醺醺的,匆匆完事,便倒头就睡。她就那样抱着他,直到他离开。后来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天知道她有多高兴,她想,自己与他的关系,终于可以近一点了。可是,他打发人给她送来了一碗药,一碗保胎的药,那药却没有保住她的孩子。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孩子从她的身体中滑落,毫无声息。那时起,她的心便如枯井。
她不在意当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甚至都没有让他爱自己的要求,她仅仅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女人而已,其实,自始至终,仅此而已。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像她这样的爱一个男人,还能怎么爱呢?可他残忍地连一个孩子都不愿留给自己。那个孩子,带走的是她有气息的灵魂,而留在世间的是一具行尸走肉。因为,她终于在血泪中明白,她那样深情地爱了一个无情地利用自己的人。
重重往事,像洪水猛兽一般向羽柳袭来,让她窒息。她发了疯一样将自己锁在了房内。其实,一个女人,爱上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女人,有时候就连去恨去报复的理由都没有。只不过,她很想看看高高在上的太子若是有一天不小心失去了他所依附的所有荣华富贵,是不是还会那般地视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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