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薄云,晨梦初醒。
天墉城剑阁前,已是有一行人——以陵端为首的天墉城弟子,摆出了天墉城的玄真剑阵。
剑阵中央站着一个鬼面人,身形高大挺拔,手中长剑抵在地上,浑身溢着肃杀气息。
梧桐如瀑青丝未束,直直的披在脑后,鬓间几缕碎发垂下,衬得小脸愈发苍白,莹润凤眸正紧紧的盯着前方,黛眉紧蹙。
方才红玉确认她无事后,立马返回顶层守着焚寂,而随后赶来的陵端,难得靠谱的带领众弟子,困住了鬼面人。
她未曾见识过陵端他们练的剑阵,只见四周真气涌动,剑气肆虐,蓦然出现许多剑影,从手间直冲向鬼面人。
鬼面人身形如闪电,持着长剑飞速的避着以真气幻化的剑,看上去处于下风,可梧桐看得出,他分明游刃有余,只是在找时机反击,而陵端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无数的真气流出,可鬼面人依旧未受一点儿伤。
忽然间,紫芒乍现,灵力喷薄,尘土飞扬,十几名弟子全然被震倒在地。
梧桐虽知鬼面人修为高超,但没想到陵端他们的剑阵也困不住他,心下一紧,自己肯定是困不住他,红玉又在顶层,涵素不知何时赶来,若是这么白白的放走了,那就不可能知道他为何要盗取焚寂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才能抓住他了。
凤眸一转,竟看到风晴雪不知从哪跑了过来,大抵被余威也震得停住了脚步,腕间却好似有物发着光,梧桐却是瞪大凤眸。
因为风晴雪此时就处在鬼面人最近的地方。
从梧桐认识风晴雪以来,觉得她也算个聪明人,现下应该立马离开,谁料她垂眸看了一眼腕间之物后,竟不怕死的朝鬼面人喊道:“你是谁?”
鬼面人应声回头,闪身便直接掐住了风晴雪的脖颈。
梧桐暗叫不好,当即运气,稍稍弯腰随意拿了把剑,足尖轻点飞身而去,虽知胜算不大,但她怎么也不能让一个新弟子受害。
鬼面人似有所感,顷刻侧身,同时手间用力,直接用风晴雪的后背来挡她的剑气。
本就是为了让鬼面人放开风晴雪,才往剑上注足了真气,可如今这一剑下去,风晴雪定然会没命。
人已经在半空中,收剑是来不及了,此时也顾不上重伤初愈了,腰身一弯,整个人强行在空中翻了个身,体内真气顿时岔走全身。
梧桐咬牙,忍着体内紊乱的真气,从斜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开了鬼面人扣住风晴雪的手。
落地的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宛若被针扎,霎时开始发冷战栗,身形一晃,“噗通”跪在了地上,右手持剑抵着地,才不至于毫无气力。
“梧桐!”
“梧桐师姐!”
几道不同的声音响起,梧桐身体虽冷,但脑海尚且清明,她听见了百里屠苏的,欧阳少恭的,风晴雪的,还有肇临的,这都不奇怪,可是,她仿佛还听见了......陵越的声音?
眼前的鬼面人也瞧见了来人,转身欲逃,梧桐正要起身,就看见金光掠出,鬼面人被逼的只退,提剑挡下,耳畔蓦地响起欧阳少恭的闷哼。
下一秒,余光瞥见一道紫影,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直朝鬼面人飞去。
梧桐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陵越回来了,手中微软,佩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却是被身后的风晴雪堪堪接住。
“哥哥......”风晴雪声音瓮瓮的,梧桐猛然回头。
风晴雪叫那个鬼面人......哥哥?她认识鬼面人,那她来天墉城也是为了焚寂?
满心的震惊在看到风晴雪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后,有些飘忽不定,若真是她哥哥,为何又会对她痛下杀手,甚至不惜以她来挡剑?
饶是梧桐聪慧,也想不明白其中蹊跷,更何况她一分神,就觉得身体愈发寒冷,下意识回过头去,靠在风晴雪怀里。
陵越一行人从天烨阁一路过来,谁也没想到敌人竟是直闯剑阁。
最前面的陵越,一眼便看到了梧桐用剑挑开鬼面人的手,自家师妹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可他不知梧桐重伤初愈,又是强行运气,体内真气已然岔走四肢百骸。
然在看到她虚晃跪地时,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的玉簪去哪儿了?以及她的唇畔,还有血渍!!!
而百里屠苏最先观察到,他知道她肯定受伤了,却没想到在逼退鬼面人后,会需要凭着佩剑才不摔在地上,心下钝痛。
若是他一直在她身边,岂会这样?亦或自己回来的不及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而此时身侧的欧阳少恭已然掷了雷火弹出去,却被鬼面人一剑挡开,震得他直往后退,百里屠苏脚步微顿,立即上前扶住了他,星目却是极快的看向梧桐。
索性风晴雪在,眸光稍安,强压心神,将目光看向陵越。
鬼面人许是知道陵越修为精湛,被他的剑逼退些许距离,还未站定,陵越充盈的剑气直逼门面,鬼面人猝不及防,只能用剑去挡下,脚步虚晃的更加明显,陡然转身运气离开。
穷寇莫追,陵越自是知道,而且......
这边梧桐看见鬼面人逃走了,当即黛眉一蹙就要起身,身子一轻却是落入一个夹杂着淡淡甘松气息的怀中,未待她说话,腕间附上温热,纯净精良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进身体,寒意霎时驱散大半。
身体回暖,梧桐抬眸看向仍在低头为她输真气的陵越,嘴角微扬,正欲抽手却发觉陵越虽未用力,但让她不能轻易乱动。
许久未见到陵越,并不是只有芙蕖才想他,梧桐也很想他。
最近发生这么多事,陵越都没在,她一人承受原本还没什么,只是如今看到陵越二话不问直接给自己输真气,梧桐莫名有点鼻酸。
陵端他们肆意嚣张的时候,百里屠苏不回应她的时候,做的那个奇怪的梦的时候,甚至是身上蓦然出现印记的时候,她不是不想陵越,那个总会为自己遮风挡雨如兄长一般的人,如何能不想?
可正是因为他不在,所以她可以自己接受,如今他一回来,那些被忽略的、压抑着的委屈如决堤大坝般瞬间喷涌,“师兄......”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润意。
陵越闻言看向怀里的人,手中未停,目光触及梧桐氤氲的凤眸时,微微一怔,以为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忙又道:“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告诉我,我替你疗伤。”
语气温柔得让梧桐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视线慢慢模糊,“我没事。”说罢,越过陵越的脸庞,隐约看见两道紫影,她知道,是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
为何她都这样了,百里屠苏还不过来问问她怎么样了?
心下酸涩不已,又察觉陵越的眼神,慌乱的垂首,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的滴在陵越手背上,继而流在她的衣袂,洇开深色的因渍,一滴、两滴、三滴...一发不可收拾。
惊觉梧桐竟然哭了,陵越神色瞬间一沉。
方才输真气时,他顺势探了探她的脉,除了真气紊乱之外,似还受了重伤。
他虽愕然,但也知道,现下不是问原因的时候,于是便直接给她输送真气,怎料她会哭成这样?
莫不是真还伤着哪儿却不跟他说?
“梧桐,哪里不舒服?跟师兄说好不好?”话音刚落,陵越就感觉怀中一沉,将将还在哭的人儿,竟直接晕在了他怀里!!!
哪还顾得上其他的,他一把抱起梧桐,就往临天阁赶去。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除了离梧桐最近的陵越知晓她哭了,连风晴雪也未察觉,更别提站在不远处的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
百里屠苏此时心里五味陈杂,其实刚刚他也想走过去的,可陵越先他一步,不知怎么的就停下了脚步。
只站在原地看着她,看着陵越给她输真气,看着她蓦然眼眶一红,看着她瞥了自己一眼又匆匆低下头,也看着她晕在陵越怀里,再看着她被陵越抱着回了临天阁。
整个过程他都尽收眼底,尤其是梧桐瞥他的那一眼,隔着雾气,又有些距离,他看的并不真切,却平添些许心慌。
若是自己悟错了那晚梧桐的意思,该如何?若是梧桐也如芙蕖一般......心悦陵越,他那尚未曾出口的情意,是否可笑?
那不是别人啊,是从小把他带大的师兄啊!
在他来天墉城以前,梧桐与陵越一直生活在一起,芙蕖对陵越动情,那与陵越同门一起长大的梧桐呢?
霎时间,一颗心沉到了底,连带着俊美无俦的容颜,也生生被冷若冰霜的神色压了下去。
一侧的欧阳少恭也是面色不善,转身欲跟着陵越走,却发觉呆在原地一动未动的百里屠苏,俊脸上不仅散着寒意,甚至还透着某些不明的情绪。
“屠苏?”
欧阳少恭眉宇紧蹙,回想刚刚发生之事,心下也是凝重不已。
闻言,百里屠苏堪堪回神,看向欧阳少恭,星目中有些情愫一晃而过,却终究是恢复清明,偏头说道:“先去临天阁。”
欧阳少恭颔首,正欲跟在百里屠苏身后朝临天阁走去,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说道:“晴雪?”
正愣在原地的风晴雪,顷刻循声望向欧阳少恭,一扫之前的异样,径直朝欧阳少恭走去,“走吧。”
她脸上的沮丧,欧阳少恭看得清清楚楚,却只是勾唇一笑,“方才你没事吧?”
不知是因着欧阳少恭问的猝不及防,还是因风晴雪心里有鬼,一听到这个问题,风晴雪神色霎时一变,少顷才低声说道:“没......没事。”
欧阳少恭笑而不语,一路上再未提过这个问题。
心里却是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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