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如意失声尖叫时,谢辞锦就如同鬼魅一般快速地出现在了褚如意面前。褚如意简直如同沙漠里遇到向导一样,抓着谢辞锦的手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吓得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谢辞锦无奈地抓住了褚如意的手腕,轻声安抚道:“白额虎是春来。”
“诶?”褚如意一愣,连忙转过头去。
春来委屈得耳朵都耷拉下来,把头埋进自己的前爪里。
褚如意大舒一口气,笑着蹲在春来身边,去摸他的脑袋:“真好,我们春来也学会变身啦。”
春来舒服得耳朵抖了抖,悄悄地摇起了尾巴。
褚如意熟练地揉着大型猫科动物的头和下巴,眼神飘向了河边。
“卧槽还真是离焚!?”褚如意吓得一下子就弹跳起来,曼珠沙华在她手上发出争鸣。
离焚听到有人在叫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一看到褚如意醒了,耷拉着脑袋,傲娇地一扭头,继续面朝湫渊,悲春伤秋。
“我们这剧本是不是拿的不太对?”褚如意一脸懵逼地看看离焚,又看看谢辞锦。这离焚不是应该一看到他们就跟看到杀了全家的敌人一样亢奋吗!?这种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姿态是怎么回事。
“离焚是大椿以枝叶所幻化,大椿放我们进了它的结界。”谢辞锦解释道。
他决定不告诉褚如意,其实她还在离焚的怀里躺过一会儿。只是因为离焚的腹部没有春来那么舒服,所以褚如意躺在离焚怀里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很是不安。离焚没过多久,就委屈巴巴地给春来让了位,孤零零地自己坐到了水边。
“为什么啊?”褚如意茫然地仰视着大椿,又低声喃喃了一遍:“我们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她话音才落,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就悠然地响起:“不是你们,是你。”老者的声音并没有避讳其他人,随着这个略带沧桑的嗓音在这一片小天地中响起,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从大椿的树干走了出来。
老人一走出来,谢辞锦立刻将褚如意拉到身后。白途和春来都戒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褚如意震惊地盯着这个实心树干:“大……椿?”
“上古大椿,与宝洲同寿。老身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大椿得意地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他深看了褚如意一眼,唇边有一丝诡异的笑意。下一秒,褚如意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了涂山晗的模样。
卧槽!褚如意心头大骇。大椿知道她跟涂山晗的关系,他是故意的!
但大椿似乎很不喜欢这样妖媚的模样,他化为涂山晗之后,僵硬地摆了几个姿势,最后还是碰地化为了耄耋老人。
“不晓得为啥子他们都喜欢变成年轻小姑娘小伙子。”大椿手上还拿着一柄跟他的胡子一样白的拂尘,很是不解地往手腕上一搭。
“还是老人家沉稳又气派。”褚如意生怕大椿一个不乐意,就说出什么让她没法收场的话来。
大椿满意地一笑。他伸长脖子想要看着褚如意说话,只可惜褚如意被牢牢地护在谢辞锦身后。谢辞锦因为不知大椿的深意,故而始终眉头紧锁,既没出声,也没放松。
眼见褚如意被挡在众人身后,大椿撇撇嘴,随手将拂尘一挥。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无数的枝蔓就把谢辞锦、白途和春来一一吊了起来!
“他们仨都是顺带滴。你这小姑娘,才是老身想请进来的。”大椿终于看见了全脸的褚如意,细眉细眼地笑着,像一尊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先前瞅着你刚来椿峰,就跟别的人不太一样。小姑娘还晓得林中禁火,灭余烬,确实难得。不贪我的叶与根茎,用地龙挖息壤,也算聪明。一瞧离焚这个呆子,就知道它不仅惧火还恨火,也算慧眼。”
大椿随手一拂袖,褚如意的眼前就出现了桌椅。大椿指了指凳子,褚如意忐忑地坐了下来。
褚如意听着大椿略带赞赏的话,却有些心不在焉。谢辞锦等人还被吊在树上呢!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大椿树上那两个人和一只老虎,担忧溢于言表。
“啧啧。”大椿摇了摇头,再一挥手,捆住谢辞锦等人的枝蔓就交织成了藤椅。尽管谢辞锦等人是“坐”在藤椅上的,但是依然被困住。
褚如意知道大椿不会为难谢他们,不由稍松一口气。
“小女娃,你倒是有意思。”大椿抹了把胡子,颇为兴味地看着褚如意说道:“你一出事,那头白额虎想都没想就扑进死地。老身与宝洲同寿,甚少瞧见有妖族能为人族做到这个份上的。”
“这就莫说了。那个男娃,居然想引洪流冲垮椿峰来为你报仇。我滴个乖乖,要不是老身反应快,这椿峰里头大小的树苗子,都得被他毁咯。”大椿说到这儿,还是有点生气,挑了挑眉:“后头那个大块头,胆子米粒大,居然也敢跟进来。了不得哦。”
“真滴是气。要不是老身想好好跟你唠唠,就都让他们沉渊底!”大椿气得吹胡子瞪眼。
褚如意来不及震惊,连忙正襟危坐,极为认真严肃地点头:“老人家,唠,唠到底。想怎么唠,就怎么唠!”别杀他们,怎么都好说!
大椿哈哈大笑:“小姑娘,有点意思。怪不得你跟涂山晗那只小狐狸关系好得很。”
褚如意这一次,终于震惊地张大了嘴。
“莫担心。他们听不见也说不出。小姑娘,陪老人家讲会子话。你跟涂山晗那只小狐狸关系都蛮好,没道理不跟老身亲近。”大椿慢悠悠地说道。
褚如意浑身一震,她跟大椿对视一眼,尔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您怎么知道……晗姐姐的?”
“万物之森,大椿为首。这世上还有老身不晓得的事?”大椿的目光扫过褚如意带着须弥芥子镯的左脚踝。褚如意只觉被扫视的地方一凉,忍不住瑟缩一阵。
“飞鸟鱼虫,皆为老身传信。更何况,别人虽然感受不到你身上的妖气。但是对老身来说,是昭然若揭。而且——你是不是在跟她学幻术哩?”大椿摸了把自己的白胡子,很是得意。
褚如意第一次感受到了上古大椿的深不可测。他们不过才打了一几个照面,大椿对她深藏之事就已了如指掌。她此时才有深深的后怕和恐惧。如果这一次不是大椿并无恶意,他们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褚如意挺直了腰杆,神色肃穆地点头:“是。她是我的师父。”
“有意思,一个人族,居然拜一只狐妖为师。那只狐妖还是青丘国的王女,下一任青丘国祝师。这拜师,居然还是在苦海血争之后。有意思,真有意思。”大椿捋着柔顺地胡子,啧啧称奇。
“老人家似乎对我师父很熟悉?”褚如意试探地问道。她能感受到大椿对她没有恶意,只是这善意还是让她有点儿忐忑。
“噢哟,那是。”大椿立刻点了点头:“老身的分神,就是她青丘国供奉的神树。她小时候,皮得很,老是偷偷到老子身上来磨爪子。”
褚如意一乐,涂山晗美艳动人的形象不但没有幻灭,反而更活泼灵动了。
因为大椿认识涂山晗的缘故,让褚如意心神安稳了不少。她打起精神来,十分尊重地说道:“其实晚辈这一次来,就是想要救师父,所以才来求息壤的。”
“噢。”大椿对生死离别看得太淡了,对于发生了什么事也兴致缺缺。他当即就用拂尘卷了地上一团息壤给褚如意:“息壤嘛,一丢丢大也管够。想要,就拿着吧。”
褚如意被突如其来的喜悦砸中,一时还有点懵。她随后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弯腰接过了息壤。息壤在她的掌心跃动,仿佛有生命力一般。褚如意不敢多想,把它放进了须弥芥子镯里。
“多谢您。”褚如意再一次深深地鞠躬,然后才问:“请问老人家,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
“出去?”大椿吹胡子瞪眼道:“那可不成。好不容易来个合眼缘的小女娃,这么快出去咋成呢。这儿是个修炼福地,有老身的指导,你定能日进千里。你既是晗丫头的徒弟,也算老身的晚辈了。九尾狐族供养老身的分神,老身教教你,也蛮好。闲来呢,就陪老身唠唠嗑,说点儿闲话啥的。”
褚如意一脸震惊地看着大椿。如果她是宝洲人氏,想求长生大道,或许她也就兴高采烈地应下了。但是,她想回家呀。人寿不过百年,即使她的世界时间流逝与宝洲相同,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褚如意深吸一口气,知道忤逆大椿的后果,却也不得不开口:“如果晚辈时间很多,晚辈非常乐意能陪您。您与宝洲同寿,有太多的传奇是晚辈求知无门的故事。但是……”
褚如意脸上有为难之色,目光却十分的坚定:“晚辈家不在宝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晚辈还想回家。”
大椿对她的回答仿佛在意料之中,但他继续问道:“这话说的。天地无情,想要登仙途成大道,还受这些小情小爱的羁绊,那可不成噢。”
“晚辈不求登仙途、成大道。”褚如意心意已决:“晚辈只求有血有肉,好好地过这一生。”她态度坚决,说话的语调却很温和,并不十分抗拒或尖锐。
大椿眯起了眼睛,扬起拂尘指向了还待在树上,一脸急色的谢辞锦等人:“啧。那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噢?”
褚如意一愣,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再抬头时,她眸中有盈盈的泪光,但她依然十分坚决道:“我们只是同路而行,皆是彼此的过客。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离别。”
“唉。”大椿的拂尘指向褚如意的胸口处,叹息一声:“女娃娃,心存长生火,却硬要说,自己的心是冷的。”
褚如意大震:“您是说,我有心火?”
先前有种种迹象指明这一点,但从未有人敢肯定。直到今日,看到大椿毫不迟疑地点头,褚如意才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心火……”
“女娃娃,老身看尽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才明白一个道理。匆匆过客,有些时候,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大椿收回拂尘,看着她像看着自己的晚辈,谆谆教导。
褚如意没有说话。
“罢咯。”大椿翻转拂尘,用拂尘的柄敲了敲褚如意的头:“老身晓得你时间紧,但是该教的还是要教。”
“人族与妖族的纷争,老身看在眼里。你心存长生火,那就是……怀里抱着啥玉来着?”大椿困扰地拿拂尘柄挠了挠头。
“怀璧其罪?”褚如意接道。
“是咯。怀璧其罪。心火是极稀罕的东西,能炼化天底下最霸道的灵魄,锻造天底下最强悍的神兵,复原天底下最难愈合的伤口。女娃娃,你时间再紧,也要留下来听老身几句。这东西,你现在太弱了,揣不住。”大椿很是坦诚。
褚如意心中一咯噔,脸色煞白。她深深地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也甚至如果自己心存长生火的事被人发现,会引来多大的危机。
“多谢前辈。”褚如意当机立断地应了下来,大椿没必要骗她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
但她依然不解地问道:“前辈,晚辈还有一个疑问。您,为何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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