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喜欢师父？
不不不，当年师父就是因为神预去异界追他的未婚妻，要师父扮成他的模样接替他处理事务，师父才没空教我，让我出去历练。
而神预的未婚妻是沧炬国长公主衍莞，之所以衍莞会在异界，那是因为尾拂羽看上了人家，公然下战书和神预决斗，谁赢了衍莞便嫁谁。
先不说通过输赢私定一个人后半生的幸福是对是错，且说他们二人在决斗中打破了空间壁垒，衍莞才会被空间漩涡卷入异界中去。
他们因为这个极其出乎意料的意外没有心思再打下去，各自离去思考如何才能再次打破空间壁垒的办法，好似谁先到达异界谁就能得到衍莞似的斗志昂扬。
师父因为这件事跟我解释过，空间壁垒就像流体，强弱是不定的，但曾经破损过的地方修复后却一定比未破损过的地方坚固，所以最脆弱的地方也会随着打破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坚固。更何况这一刻最脆弱的地方可能就在眼前，下一刻便会变更到天涯海角。
上次打破空间壁垒是因为恰巧打中薄弱点所致，世界之大，这次即便他们合力也几乎不可能再有上次的好运，也便各想各的了。
当二十二年后，师父说神预准备出发去异界时，我惊呆了。这就找到空间薄弱点了？不怕薄弱点又跑到千万里以外去了？
神预以预知未来闻名，他该不会是算出来的吧？算出未来薄弱点会出现的时间和位置，准备出发？
……这些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
回到正题，师父会在尾拂羽面前现出真貌，多半神预已经回来了，那么衍莞是不是也和神预在一起了？于是尾拂羽心灰意冷，对师父一见钟情？听说尾拂羽当年也是对衍莞一见钟情……
我晃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假想，鼓气勇气问：“你是不是对我师父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尾拂羽勾起唇角，大方道：“显而易见。”
他这么直白地承认我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问清楚他的企图？他是要害师父还是要追求师父？可无论是哪个感觉都不好啊！
下方杏叶之海涌动，卷起风浪上升，形如江河逆流，汇入师父的手中。
地面渐渐显露，泥土焦黑半团半散。待到脉藤上的杏叶升起，每露出一寸藤身，露出的那一部分在下一刻便会崩散成尘土大小的颗粒，一寸寸瓦解，堆成一个松散的小土坡。
最后，我看见一面顶在百花芬和百花妒的上方的白鳞大盾整体龟裂，失去纯白光泽，变成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密集碎裂砸落，其上承载着的脉藤粉末兜头洒下。百花芬失神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天，半个身子都被埋在粉尘里。
百花妒倚靠在她身上，双眼闭合，手捂着胸前的伤口，一动不动，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啊啊啊——！”
百花芬垂首，抱紧百花妒嘶喊，发上的粉末纷纷扬扬滑下。
寸无息甩下三枚鳞片，环绕百花芬二人形成结界，滤去粉尘将他们抬起，在寸无息面前悬停。
师父乘风归来，微笑道：“小巟儿不跟师父介绍你身边的这位？”
我这才反应过来，扒开风应揽着我的手，离开她的怀抱，向师父介绍道：“师父，她是风应，我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我的心上人。”
我说完，风应拍拍我的头。我抬头望她，她便微微昂首，看面具勾勒出的唇形的弧度，好像很高兴？
“哦？你的这位心上人倒是奇特，可是至高期了？”
师父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人形是至高期不错，修为就……
她对付不了凤凰之血燃起的火焰，所以应该在完全中期左右。
这里还有外人，我不能就这样把风应的来历说出去，便暂且不提转移话题：“师父，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话说师父怎会出现在这里？”
师父回望一眼尾拂羽他们，回以我一个了然的神色，道：“我感应到小蓝出事便急忙赶来，没成想你也在这里。”
亚礼上前，眼眶含泪自责道：“幻姐姐，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小蓝，你能救她吗？”
师父忽而凛然，问道：“小蓝在哪？”
亚礼擦了擦眼泪，转了一半身准备引路：“我带你去找她。”
师父正要前往，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尾拂羽道：“小尾巴，我有更重要的事做，魔域改日再造访，你可别跟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尾拂羽轻笑：“那我改日再去请你，我们走。”
尾拂羽倒是爽快，大手一挥，令寸无息和寻棘止跟在身后，带着百花芬二人向东而去。
我们跟随亚礼找到她埋在地上的种子。埋在地上可以以防万一回不来了，师叔还有可能从土里长出来……
师父把种子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还给亚礼道：“你先保管好，随我回树国，我教你如何救她，至于救不救的活，那就是你们的命数了。”
亚礼紧张地握拢种子：“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师父看向我们，问：“小巟儿，你们要和我回去吗？”
我拉上风应的手，点头道：“师父，我对风应使用了换形术，她真正的原形是一条风龙，你能带她回沧炬国的龙眠窟看望她的族人吗？”
亚礼猛然抬头，师父大惊失色：“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还是初次见师父失态，也许因为风应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师父从树国赶到百花谷用了一天，我们的速度参差不齐，风应自愿变回巨大的蛇形载我们。风应没有角，没有鬃毛，头顶只有光滑的鳞片，师父不用我提醒，一站上去便张开一道防风结界，掀开衣摆坐下。
我们围坐一圈，风应一动，周边的景色瞬息糊作一团，什么都看不清，结界之外风声大作，结界之内的我们有结界庇护，分毫不受影响。
我跟师父说了风应的来由与我发生变异的原因，师父的神色越来越肃穆，低眸沉思，偶尔出声给风应说个方向。
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问题想问师父，话在嘴里轮转了几个来回，终鼓起勇气道：“师父，为何我的人形不受境界高低影响？”
师父连为何收我为徒这件事都不曾正面回答过，人形不受境界影响的事更不准我提，但凡别人问我为何实力与境界不符，师父便说我年岁尚小，实力低是境界提升得太快的弊端。
现在再问，师父总不该又搪塞我吧？我已经不再是那一只在她强大的庇护之下连见到血都会感到不适的小花妖了。这些年的历练让我变得成熟了许多，为了风应，我有足够的勇气去克服恐惧。
师父掀起眼帘，正视我道：“其实每一个在万年前那一场巨变中活下来的生灵形貌皆不受境界影响。我收你为徒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能够在寸草不生的死亡海域里生长，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想一探究竟。你也知道我向来无所事事，正好借此教导你给自己找些事做。”
一万年前我从劫难里幸存了下来？难道过了一万年后我才拥有意识？但在此之前没有意识等于没有修为，我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哪来那么长远的寿数渡过万年之久？
师父又道：“听了你和风应的经历，我似乎知道了死亡海域之所以‘死亡’的缘由。海沟内的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而一定范围内的海域也受其影响，当年遇到你时，枯竭山涧所占的区域即死亡海域的范围。一场大战改变了大陆版图，龙族将族地迁移至东方，而海沟被夷为平地，该区域内的流速便随着时间渐渐与外界持平，也许你在此期间一直都在生长，只是对于外界来说，过程过于缓慢而不被发现。”
师父的话点醒了我，我一边思索一边道：“所以海沟的崩塌对于外界来说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湖底洞穴形成，风应也就从湖底浮出来了？”
师父轻笑：“你们都很幸运。”默许了我的说法。
亚礼表情呆滞地听着。
天光熹微时，我们抵达了树国的神谕山谷。
“进入龙眠窟需要得到沧炬国国主衍岂的许可。想必你们也累了，今日休息，明日再出发。”师父领我们走进一座架构在巨树上的宫殿，“这里是树国国主为我建造的居所，我闲不住，经常外出，这里一般都是没人的。这里的房间很多，你们随便找个房间住下。亚礼，晚些时候我再教你唤醒小蓝的方法。”
亚礼郑重点头：“嗯！”
风应恢复正常的声音，抱着我撒娇道：“我要和姐姐一个房间！”
我拿她没辙，无奈道：“好。累了一天了，只要你肯好好休息，怎样都依你。”
师父摇头无声而笑。
风应闻言，高兴地拉着我跑到侧殿，穿过长廊，推开一扇房门。
房间宽敞明亮，摆设干净整洁。
以前我和师父是借住在神预的宫殿里的，神预比师父还要闲不住，一千年来，我统共就没见过他几次。
这座属于师父的宫殿应该是近两百年建的。
风应摘下面具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默默走进了里屋。
半盏茶后……
风应一脸幽怨地走出来，把一片鳞放桌上，眼眶盈泪道：“呜呜呜，真的平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过去抱抱她：“没事没事，一定会变回来的，不哭。”
风应捧起我的脸，更悲伤道：“比胸平更坏的是——姐姐的模样比我还小，我都快成年了，姐姐却回归了少年，难道要轮到我等姐姐长大了吗？”她掐掐我的脸，鼓着嘴道：“姐姐好可爱……”
我……
我也不想变小啊！
用瓶子把火收回去脉藤会继续抽走我的修为。也许因为小蓝师叔出事了，师父正在气头上，所以收不住力道，直接让脉藤灰飞烟灭了吧……
我苦恼道：“修为没了可以修回来，可是变异化形后期到变异完全中期的跨度太大，我要变回去还不知要耗多长时间……”
风应一顿，无理撒泼道：“我不管，我要和姐姐一起闭关修炼！姐姐不变回去不许出关！”
我又是无奈一笑，抚她的背安抚道：“修炼提升看机缘，急躁反而会事倍功半。只要能和你安稳的生活就够了。”
风应叹了口气，抱起我往屋里走去：“只要姐姐没事，多久我都愿意等。姐姐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等等！”
风应皱起眉：“怎么了？”
我戳戳她的缠着绷带的手道：“先处理伤口。”
“嘶——”风应终于记得痛了，吸一口凉气，放我下来，安静坐在床边，让我换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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