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应说这个世界的风有些古怪,不太自然,像是有人刻意为了避免任何人控制它,隔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阻碍,难以驱使。
就算是被风神龙珠承认过的她摸索了一个月也才摸出一些门道,勉强御风而行。
风应御风的天赋极高,否则风神也不会视她的兄长和姐姐若无物而看上她这个幺儿。
风应很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我带着她一起修炼,教了她许多术法,她不用多久便能学会这些。如果学不会,那就是她的实力没达到条件。
她修炼时正正经经一丝不苟,可一停下修炼就会立即换了个人似的,调皮可爱,时常缠着我要抱抱……
我不顺她的意她便露出一副委屈神伤的表情,半张开怀抱在原地等我抱她。我良心过不去,必定会着她的道,主动过去。最终的结果是——我被奸计得逞的她占尽了便宜。
我滚烫着脸挣开她藏进了花海里,我不出去她无论如何也找不着。
她拼命向着茫茫的花海大喊着跟我道歉,喊得嗓子沙哑,找我找的快哭了。我果然还是不忍心看她伤心,现了身。可她仍然哭了,死死抱着我不松手,生怕我又躲起来似的越抱越紧。我心痛地安慰她,说:“不是你的错,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更不能跨越那条底线。”
爱……吗?我忽然正视起我对她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她哭着哭着苦累了,慢慢睡着了,梦呓都带着哭腔,好像还在道歉……我发现我叹息的次数也变多了。
后来她抱我都安安分分的,懂事克制得令人心酸。
我怕领域里一直都是不变的晴天会让她感到无聊甚或是厌烦,所以让领域有了春夏秋冬。春天百花争艳,夏天菡萏涟涟,秋天灿金遍野,冬天雪梅傲然。寂寥、枯萎的花海我不喜欢,故花海皆是盛开到了下一个季节才转换,不会看到它们枯敝凄凉的情景。
风应总是最期待冬天。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她便光明正大地打哈欠,抱着我,在逐渐转换成梅花树的金色花海中入眠。她说我的身子暖,搂着舒服,再美名其曰——冬眠。
蛇要冬眠我懂,但她的骨子里还是龙的血脉啊!又不是真的蛇!
想是这么想,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除了修炼就是陪她,索性同她一起进入“冬眠”,闭目思考花海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过了这个冬天,她就又长大一岁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陪我走过了十个年头。
风应的个子蹿得很快,起初差了我大半个头,十年后,都快要及上我了。
她每天早上醒来总会为自己的胸脯发愁——光长个子不长胸。她埋在我怀里叹气:“为什么我的就不长?好烦!”然后委屈巴巴地抓我的手,问:“姐姐真的没有秘诀吗?”
我默了默,告诉她,衣服穿太紧了不好,该把扣进腰甲腕甲里的衣服拉出来一些,不松不紧才好。十年前她卷起来的衣服多长现在依旧卷多长,不紧才怪。
她乖乖把卷着的衣服拉出来大半,里衣松紧适度,外衣她弄宽松了,胸口处的衣襟像一条围巾,叠成了褶子,显得胸襟宽阔?更看不出她有胸了……
她说看不见了说不定哪天有惊喜呢?
惊喜?她哪天不脱衣服洗澡睡觉?天天看哪里来的惊喜可言?
倒是她这样越来越像个美少年了……我的心情复杂。如何才能委婉地告诉她“我喜欢看起来软软的你”而不伤她想要变帅的心?唉,我揉揉眉心,不禁又叹了口气。
有一天,她从湖里窜出来,飞过来激动地绕圈圈,告诉我说,她发现湖底有个亮晶晶的洞穴,很漂亮很漂亮。
我看见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亮晶晶的,如同找到了一洞穴的宝藏。我好奇便随她下去看了。
那是一个水晶林立的洞穴,外面的光能通过水面照射进来,的确很亮。
风应很喜欢这些亮闪闪的水晶,于是她把洞穴装饰成了一座小型宫殿,里面的摆设几乎全是水晶做的。
龙族喜欢发光发亮的东西看来是真的。
她心血来潮地拉我到梳妆台前坐下,要帮我梳头。我的头发卷曲,可卷得有序不打结,我特别引以为傲。她拿着水晶梳从头梳到尾,梳三下就完了。
她不甘止步于此,开始在后面锲而不舍地研究怎么把头发盘起来。
我瞥见妆台上的胭脂,挑了最艳丽的颜色开始上妆。
谁都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即便无人可以取悦,也要取悦自己。
我作为师父唯一的弟子,自是不能丢了师父的颜面,化妆也算是一种幻形术,不是用法力变化的,可不必怕高境界者识破。
从被师父赶出师门起,我独居这花海中许久,已疏于打扮了。
鲜艳的胭脂抹上唇瓣,风应忽然停了下来,定定望着镜子中的我。待我抹完,她便握着我的肩头把我转面向她,盯着我出神。
我扬唇笑望回她,她的目光闪烁,眼底波澜起伏,脸缓缓靠近。我能感觉到她搭在我肩上的那双手在发颤。
我避也不避。
还差一寸之距时,她突然头一偏,错开脸贴着我的脸,抱着我,说:“姐姐好美啊。”
她还是怂了。
我笑得更甚,捧起她的脸便覆上去,将她粉嫩的唇瓣印红几分。她惊愕得微微张起嘴,呆愣不动,模样唇红齿白,看着更可爱了。
我满意地扶她站好,坐回去补色。
风应回过神来,羞红着脸继续玩我的头发,视线总偷瞟向镜面。
她成功将我的头发盘起来后,我上了红妆,好似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转眼就变作刚出嫁没多久的美艳妇人,簪子的颜色在我的发上很醒目,可我喜欢风应给我的东西。
风应特别喜欢帮我盘头发,而后还要撅嘴让我帮她把唇瓣印红,以作奖励……
唉,小孩子。
晃眼又是一个十年。
“风应。”我喊她。
“啊?”现值夏天,风应折了一个莲蓬便跑过来坐我面前剥莲子,道:“姐姐我回来了,怎么了?”
风应比我高了些,卷起的衣服也全扯开来了,依然有些宽。
我望了望她愈发隽逸的脸,再看看她的前襟……都说相由心生,她这是在帅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么?
我问:“你想去沧炬国吗?”
风应摇头,不带半分犹豫:“姐姐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想了想:“你想祭拜你的母后吗?”
风应剥莲子的手顿住,抬起头来,惊讶地问:“我母后的陵寝在沧炬国?”
我点头:“我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的的确确听沧炬国的龙族说过,所有故去龙族的永眠之地就在沧炬国中,包括风、雷、黑、白四龙族。”
风应抿唇,低头剥了个莲子,去芯后送到我嘴边,弯眉笑道:“姐姐想去见亲家了吗?”
本来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她却换了个角度,找高兴的那一部分说。
她真是我见面就心疼到现在的人,甚至可能会心疼一辈子。
我张嘴咬下那颗莲子,清香甘涩,与心境对不上,我拿过风应第二个准备去芯的莲子放进嘴里,苦一苦……
也太苦了。
风应见我皱起脸,连忙放下莲蓬去给我捧一抔水来。
领域里的一切都是我用水化的,莲蓬也是,吃着有味道,但咽下去后就跟喝水一样,吃多了腹胀,解解嘴馋还行。
这二十年来,我修炼到了瓶颈,那一百年的修为也不知不觉补回来了……大概得益于风应地陪伴与每时每刻都在完善的领域吧。
曾经的金色花海仅仅只是代表着领域范围的花海,我不用思考诸如花的形状、摆动的弧度、颜色、光影等等,它们就已经长好了。
后来需要将花海变成其他景象,这些就不得不考虑各种因素了。常常因为思考得太多很容易疲惫,风应便变着法子让我陪她说话。她的速度快,逛完我的领域所需的时间从最初的一个时辰到现在的半个时辰,她视察了一遍后回来告诉我领域的哪里哪里不对劲,我再对此进行修改。
我以前只顾着提升修为,真正将幻境之术运用出来时就纰漏百出,要是师父知道我二十年前制造的幻境是那样的,定气个半死。
如今我遇到的瓶颈是——找不到领域幻境的不足之处。
我跟风应说:“等我提升到完全中期就带你去沧炬国。”多提升一个境界,遇到危险时,我保护她也就能够多一分胜算。
风应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不让我进去?我现在是蛇,就算变回去也……不不不,我不要变回去!”她慌忙摆手后退。
她可能想到自己的龙身没手没脚更可怕?
我想了想:“我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师父吧?师父她无所不知,不仅沧炬国的国主敬她三分,而且天下第一人还是她的好友,若是师父愿意帮你,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风应皱眉,被我说服,缓缓点了个头:“嗯。”
可我突破瓶颈晋升到完全中期已是五年后。制造幻境不仅仅要基于现实,更要洞悉对方的想法,从而幻造出来的便可能会是不一定存在的东西。
完全前期以上者提升境界时要遭受雷劫。
我的肉身脆弱,在雷劫中负了重伤,风应想为我寻找药草,但又怕我期间会遭不测,临走前给了我一条项链,遇险了可以保护我。
我昏了过去,不知何时被周围滚烫的气浪热醒,入眼火海滔天,项链和发簪接连破碎,我剩余的法力无法扑灭这场能在布满川流的领域里蔓延开的大火。
我没有时间犹豫,翻身朝最近的河流滚去。
火焰灼身,皮肉被烧化的疼痛我永远也无法忘记!
我在最后一丝意识断绝前,游进了洞穴中,将自己冰封,沉睡以养伤。
……
——我平静地睁开眼睛,从幻境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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