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瑶答应得这么爽快,文正忠一口气没上来,睁开眼顿时感觉半边天都暗了。
转头一看季志远一脸怔愣,完全不知道自己捡到多大便宜的模样,心底的火顿时蹭蹭蹭地往上烧。
他养了这么多年、乖巧可爱又没心眼的侄女要是就这么嫁过去,那还不是任由季家人随意揉搓欺负?
就算季志远和他夫人不会欺负瑶瑶,可是他那个自从车祸后就瘫了的大儿子呢?外面早就传疯了,说季明泽病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到就算价钱护工们也不愿意去照顾。
那个季明泽脾气差、又没有职务在身,说直白点就是个靠父母养的废物,病要是能好早就好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这已经不是火坑了,这是岩溶地狱啊!
“瑶瑶,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叔叔咬了咬牙,“这事先不着急,要不然我们先去看看你明泽哥哥,你们也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这有什么好见的!”他老婆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顿时有些着急,直接一肘子顶了过去,“前几年不是见过吗?明泽也是年轻有为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正好配我们瑶瑶。再者瑶瑶都说了婚约存续到明泽病好,此后婚假不相干,这不是挺好的吗?”
她一边暗暗使眼色,又使劲掐了文正忠一下。
“那怎么行!”文正忠连疼都顾不上,大声反驳,“季明泽要是永远都好不了呢?那瑶瑶这一辈子就毁了!”
季志远立刻说道:“正忠你放心,这件婚事我们可以按捺下不公布,如果两年内明泽没有一点好转,瑶瑶对我儿子也没有一点感觉,那我们绝对不耽误瑶瑶。婚约解除后我们还会给她尽力安排适合的人家,这样的话你觉得如何?”
“……”
人家连售后都给你保证了,话说到这个地步,文正忠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巴巴地望着文瑶。
文瑶点点头,根本没在意这些小事,“这样也好,叔叔也不用担心了。”
“……”
文正忠一口血噎在嗓子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文瑶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对她而言住哪儿没什么区别。但是叔叔毕竟也养育了原主十几二十年,如今她占用了人家的身体,自然是要替原主报答这份养育之恩。
婚事敲定下来后,季志远就不着急了。
他让文瑶先收拾收拾东西,再陪叔叔婶婶好好地吃顿晚饭,明天白天的时候派司机过来把她接到季家去,正式住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文正忠想到这桩婚事,有些欢喜又有几分发愁。
喜的是两家既然成为亲家,那按照季志远的性子必然会多帮忙拉扯拉扯公司,不至于让他们沦落到破产的地步。愁的是这些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牺牲了文瑶的幸福之上,女孩子的时间本就宝贵,现在还被季明泽骗去了两年……
一晚上他都长吁短叹的,菜只吃了几口。
饭后他悄悄地把文瑶叫到书房里去,从保险箱里偷偷摸摸取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文瑶的手上,满脸愧疚地说:“瑶瑶,我知道你答应嫁给季明泽是为了什么……叔叔没什么能为你做的,这张卡里还有五百万的资金,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就拿去用吧。”
文瑶怔了怔,下意识地想拒绝,“叔叔,您还是拿去填补公司吧,我不需要用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文正忠摇了摇头,忽然吐出一桩从前的旧事来,“你父亲临走时,曾经嘱托我把一张银行卡交给你,里面有二十万,是他当年为你赚下的嫁妆,让我在你结婚前再转交给你。后来你婶婶背着我偷偷挪用了这笔资金用来给我做生意……”
正是因为有了这二十万的本金,文家的生意才愈发的红火,开设了公司赚得风生水起。
发家后文正忠一直惦记着这二十万块钱,于是每年都从自己的分红中抽出一部分存到瑶瑶的那张银行卡里,一部分是哥哥留给瑶瑶的嫁妆,另一部分则是他为瑶瑶存的。
“都说穷养小子富养女儿,咱们家虽然落魄了,不能给你操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但是也不能一分钱不给,叫季家小看了你。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嫁妆,你好好拿着就是。”
文正忠又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之前已经打听过那个季明泽,自从出事之后他性格变得格外孤僻、阴晴不定的,你和他只不过是一场虚假夫妻,平时少到他跟前走动,知道吗?”
叔叔和她不是至亲之人,只是带着一点血脉关系,却对她呵护备至,唯独怕这个自己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在别人那儿受了一丁点的委屈。
文瑶心里一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知道了叔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对那些小说中的情爱故事并不感兴趣,只要那个男人不主动招惹她,文瑶当然会对他敬而远之。
·
第二天文瑶收拾好了行李,坐上了季家派来的车。
季志远本身对文瑶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哪怕明泽身体不好,他这个做父亲的依旧觉得还是要一个聪慧温顺有才气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儿子。
昨天一面虽然让他对她稍有改观,但是圈子里流传的她赖着非要嫁给周绍文多年的消息也不是假的。说句不要脸的话,他感谢文瑶主动提出假婚约这个要求,让他从心底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昨天亲自去文家跑了一趟,本来是为了游说文正忠。既然婚事已经敲定,他腿脚不好就没再多跑一趟,干脆去了公司,留他的夫人叶云知坐在客厅里等待着文瑶的到来。
为了迎接文瑶,佣人们昨天就打扫出了一个宽敞的客卧,这房间采光不错,和明泽正好是一层楼,只是一个东一个西。
季志远特意挑选了这个房间,心想离得远了也不太可能会发展出什么感情。
叶云知倒是不介意文瑶到底有过怎样‘劣迹斑斑’的过去,她只是一个纯粹的母亲,想要让儿子的病变得好起来。
自从病后,明泽的脾气就愈发孤僻,哪怕对着自己也不愿多说几个字。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性格沉闷,只有一个玩吉他的爱好,可是那场车祸连这一点都无情地剥夺了,叶云知一想到明泽吩咐佣人去把所有吉他都扔掉烧掉的模样,就心如刀割。
前一阵子她带明泽去看了医生,查出来他的心理问题愈发严重。叶云知一想到这件事,哭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甚至连娶文瑶过门这件事都没敢跟儿子说,怕他听了不高兴,觉得糟蹋了人家姑娘。
叶云知坐在沙发上瞎想一通,左等右等没等来文瑶,倒是等来自家弟弟的来电。
她一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就下意识地皱眉,但毕竟是亲姐弟不好拒绝,叶云知只好走到小阳台里接起了电话。
·
路上堵车,文瑶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几分钟,她到季家时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妈子正在打扫卫生。
季志远并没有告诉自家佣人今天来的是明泽未来的未婚妻,除了这对夫妻俩,所有人都以为今天来得是季家的远方亲戚。
自从季志远发家之后,叶云知那些走动的穷亲戚们就没有断过,他们这些佣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位老婆子拄着笤帚,扫了文瑶一眼,“是文小姐吗?”
“是。”文瑶点点头,“请问夫人去哪里了?”
老婆子当然不知道,主顾的事情哪是她们能随意过问的,“大概有事去了吧。”
文瑶哦了一声,没在意,“请问我可以先把我的行李拿到我的房间去吗?”
佣人指了指楼梯,“你的房间就在二楼,从这楼梯上去左拐直走。要是行李拎不动,你也可以走电梯。喏,就在那儿呢,上去后照样左手一直走到底就到了。”
文瑶道了谢,转身走去了电梯。
行李不重,只是她想多多体验一下新世纪这些新鲜的玩意。电梯她还是小时候去上海的时候父亲带她坐过一次,很是新奇,此后就再也没有碰到过了。
她带着好奇和憧憬走进电梯里,按下2层,冰凉的银色箱子渐渐合拢成一个整体,伴随着浅浅的失重感,文瑶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栏杆。
两层并不高,几秒后叮地一声,电梯门轻轻地张开了那道银色的枷锁。
文瑶脸上还带着新体验的激动,双颊红扑扑的,她跃跃欲试地想要再下去一次,一抬眸忽然看见面前坐了个男人,正冰冷冷地看着她。
那人穿着一身新式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坐在一张精致的银色轮椅上。他面颊消瘦,鼻梁却很高,衬得眼窝更加深邃,看得出来很英俊。
垂下眼睑时,光穿透他的睫毛,在眼下笼罩出一层淡淡的阴影,增添了几分阴沉的气质。
文瑶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按住开门键,礼貌地问,“要进来吗?”
对方久久地没有回答。
“?”文瑶一脸疑惑,在看到他身下的轮椅后突然醒悟,猜测道,“需要我帮你推进来吗?”
“……”
那男人双手轻轻放在轮椅扶手的两侧,静静地望着她,瞳子里没有一点光,浓重得像是一潭死水。
良久之后,文瑶听见对方用沙哑的嗓音、还有低得不能再低的音调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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