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屋里只剩下夹菜和吃东西的声音。
海棠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就听见外头传来说话声,“这屋里头热气腾腾都弄些什么好吃的,我们也来讨一口。”
众女眷齐齐站起身来,只见许翰学带着许志远和许志强兄弟从外头进来。
邵姨娘坐的位置离房门最近,连忙走近许翰学,替他收起身上穿着的黑狐大氅。许志远和许志强则自己动手把大氅脱了丢在红木圈椅上。
金氏沉着脸道:“老爷突然过来,这是还未用晚食?这地方小,恐怕得挪步去花厅用饭,只那里虽宽敞些,风却也大,天气冷着呢,要不还是在这里挤挤罢了?”
许志强一屁股在旁边坐下,催促道:“娘,你赶紧叫人再上一个锅子,这里不是还有张圆桌,咱们父子三人坐这里足够了。我这饭刚吃了几口,就被爹拉过来,饿着呢!”
金氏忙示意小丫鬟去小厨房找人。
须臾,厨房那边过来上了新的锅子,端了切得薄薄的黄牛肉和羊肉挤进来,接着又上了一壶刚热好的酒。许翰学自斟自饮了一杯,道:“你们都别拘着,接着吃吃喝喝,都自在些。”
话虽这样说,女眷们明显安静了下来。
许志强喝了杯热酒,又给父兄各满一杯,这才好奇地问道:“刚进来那会儿,你们聊什么了?我远远看见五妹说了句什么,接着大家都不吭声了。”
他目光凌厉地看许妙嫣,“你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许妙嫣被他一激,直接了当就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瞬间在场众人都静了下来。
许翰学发出短促的笑声,“五丫头还是这么嘴无遮拦啊!爹不是坐在这里用饭,人好端端地坐在你跟前。赶紧用饭,吃完了有些话想同你们说说。”
金氏看了海棠一眼,眼神中明明白白地表达:你爹说的事肯定和你有关。
海棠哆嗦了一下,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看了一眼许志远,见他冷着一张脸,一直在夹菜吃。许志强和许翰学在说瓷器铺生意的事,他也不插话,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海棠悄悄算了一下,她两个哥哥二哥比她大一岁,大哥比大三岁,也就是说许志远今年二十二岁了。
他成亲算是比较早的,三年前就将柳依依娶进门。
这三年来,没有子嗣,爹和娘也从未催过,不知他心里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饭后,众人回到厅堂坐,丫鬟泡了热茶上来消食。
海棠吹开茶叶,慢慢喝了口热茶,斜眼看爹娘。
金氏端端正正地坐着喝茶,眼光一点也没忘许翰学身上放,看起来显得有些过于严肃。
许翰学则放松许多,刚进屋时看起来还有些不快,此刻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一杯茶的时间过去,许翰学放下茶杯开始说话。
他道:“前日我收到帖子,临安萧家的人来宁远城了,想到我们家来坐一坐。这来的还是萧家的家主萧大公子,他若进了许府,咱们自然不能太过寒酸,起码得准备一桌宴席。”
许翰学说着看了金氏一眼,半是询问半是命令地道:“夫人与我一起待客?”
金氏斟酌片刻道:“这是大事,我身为许家夫人自然应该陪着老爷待客,只不知萧家这位怎么突然来宁远城了,莫不是为陈家人而来?可他为何又会想到来我们许家?”
许志强笑着抢话道:“他想同咱们家合伙做瓷器生意。从临安运货到宁远,在从这里出海去外面卖。咱们家有两条船,眼下基本上都闲置着。爹年纪大了,我们这边又没本事出海做生意。”
“是你没这本事吧?”许志远冷冷地道:“我一直想做这门生意,是爹不同意。”
许翰学放下脸斥道:“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志强难道不是你亲兄弟,非但不想着扶持帮衬弟弟,还处处挑毛病,就算他不如你又怎样?我看心性越发偏颇了!”
海棠看许志远,他的脸色黑如瓦底,表情阴沉沉如即将下雨的天空。
金氏看看这父子俩,打圆场道:“哎,先头不行,眼看不是来机会了!老爷年纪不小了,你们兄弟俩要齐心合力扶持些。志远你是大哥,对弟弟要宽容些。”
“宽容,宽容!”许志远仿佛爆炸般,站起身来,一拍桌子道:“你们有当我是许家长子吗?爹若是年纪大了做不动了,在家享福就好,何苦捏着手里的东西不放!茶庄为何不放手让我打理?还有许志强,你知道他瓷器铺子都是亏的,每年却还要从我绸缎庄中抽二成红利,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他说着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隐隐凸起,一手指着海棠道:“还有她!一个女儿家嫁人,爹要给她陪嫁两座田庄,柳姨娘和依依想要一座都不肯。你如此办事,难道还指望我给你养老?!”
金氏一脸的不信,僵着脸,抖着手,道:“你再说一遍?”
“哼!”许志远拂袖道:“你明明听清楚了!这些年来柳姨娘把你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难道她得一座田庄有什么不对吗?当初可是你说不想再管我们,怎么如何反悔了?!”
“你,你,你!”金氏说话都结巴了,苍白着脸看向在座的众人。
众人俱一脸不忍的表情,却无人为她说话。
海棠看向许翰学……
许翰学朝她使眼色,看样子是想让她帮金氏一把。
她一颗心放下来,屋里头两位姨娘和庶妹说白了都在看热闹。她若不动,二哥许志强就要站起来打人了,虽然不知道柳姨娘当初在爹娘两人之间做了什么,但许翰学看起来脑子很清楚,一点也不像要偏袒柳姨娘的样子。
至于,许志远……不知道是不是柳依依吹得耳边风,总之他现在财迷心窍,有些走火入魔的样子。
海棠原本就坐在金氏边上,她轻轻握住金氏的手,低声劝道:“您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家里的事情有爹在呢!大哥他就是一时糊涂,过几日自然就好了。”
“哼。”许志远不冷不热地道:“谁糊涂了,三妹你是不是想拦着爹,不把田庄给依依。”
他话音刚落,许志强疯一样扑了出去,口中念道:“你放什么屁,我看你是被那柳依依迷住了心窍,谁才是你亲人都分不清了?!瓷器铺为什么会亏,你心里没数吗?是谁隔上几日就来铺中拿东西,还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别以为我和爹不知道你的心思!”
许志强一拳头挥出去眼看就要打在许志远的脸上,刹那间被金氏生生地拉住了,她沉声道:“你爹还在这里坐着呢,要打人也轮不到你出手!”
许志强悻悻地坐回原处。
许志远用看仇人的眼光扫过屋中众人,冷笑道:“你们一个个手里没本事,还看不上我!什么玩意儿。”
许翰学冷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待在许家委屈了,不如趁早出去!你回去,别在这里惹你娘生气!”
许志远一走,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许翰学一声叹息道:“原本我还以为他能慢慢改好,眼下看来不出去磨砺一番是不行了!”
他说着看向金氏,“夫人,过去的事情终归已经过去,人死不能复生,你能不能不要再与为夫置气,先把管家的事接过来。柳姨娘一步步眼看就要把儿子带上歪路了。邵姨娘,胡姨娘,管家这方面的才能也不太行。再说,偌大一个许府竟不是正室主持中馈,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海棠连忙帮着说话,“是啊,娘!爹说得没错,这样下去对我们家不好!你若是忙不过来,琐碎的事可以交给我,或者交给邵姨娘,胡姨娘她们帮忙都好啊!您只要主持大局就够了。”
金氏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看下许翰学道:“不知老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那两座田庄都是我陪嫁过来,打算留给女儿的,您不能拿给柳姨娘!田庄里头如今还有我家几个老奴在!”
“放心吧!”许翰学道:“我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志远如今心已经不在许家。他想独立就让他出去独立!我琢磨着给他在城中另置一套家宅,柳姨娘就跟着他出去住!”
金氏定下心来,“既如此,老爷明日支持大局,将中馈重新交与我手中吧!”
邵姨娘和胡姨娘站起身来笑着表忠心:“恭喜姐姐!您若是忙不过来,只管使唤我们!”
许翰学道:“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天冷结冰路上滑,互相照应些慢慢走。志强,你看着她们,都回院子了,你再回自己屋里。明日一早来书房里找爹,你大哥的事,我们再合计合计。”
海棠跟着几位出去。
出了院门,只有胡姨娘住的和她们反方向。海棠心疼二哥,道:“二哥,你也别来回跑了,你陪胡姨娘她们母女俩回去,我和邵姨娘作伴就好。”
许志强知道他这位妹妹从小习武,倒也放心,交代了一句,你自己仔细些便分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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