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棠睁开眼，天色还是黑的。
她抬眼看见身边有温暖的光影，少年坐在她身边，靠在床沿看书，身上搭着锦被的一角。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她坐起身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肖远道：“很快就要天亮了，你快回去吧。”
海棠自言自语，“都怪酒太甜，我真的要赶紧回去了。”
很快，她翻墙到了自己院子里。细碎的雪花依旧在飘飞，地面依稀是白色的，照着院中显得不那么黑暗，四下安静，她庆幸地低声道：“没被发现，太好了！”
话音刚落，听见有人说话，“三小姐，你还知道回来？！”
“妈呀！”海棠一声惊呼，看见秋月披着件旧棉袄，从门廊的阴影处走出来，一直走到一棵腊梅树下站定了。
一轮明月透过树枝的阴影照在雪地上，海棠看着秋月瘦削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夜不归宿的坏孩子。
海棠拉着秋月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解释：“我就是出去散散，走远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睡觉？屋里不知还有没有热水，我们泡个脚吧？这样睡得舒坦。”
秋月欲言又止地看了海棠一眼，低声道：“夏荷给您准备了汤婆子，她歇下有一会儿了，可按理应该还是热乎的。热水恐怕是没有了，要不我给你现煮去？！”
海棠摇头，“算了，将就一下。早点睡，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一夜无话，海棠醒来天色已大亮。
她摸索穿上一件银红袄子，系上同色百褶裙。穿好了，站在铜镜前看自己，鼻头微翘，眼睛大大，是个甜美的长相。海棠冲镜子中的自己咧嘴笑，心中暗自揣摩，不知原主刻板起来什么样。
她挺喜欢这模样，和原本自己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但看着更可喜些。
推开房门，她往外走。
走了几步，听见夏荷带着几分忧伤的说话声，“多少天没出角门，今儿难得出去一会就被陈家公子给逮住了，非让我往三小姐跟前带话，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这是说好，还是瞒着？我又怕瞒着，日后被三小姐知道了怪罪下来。”
小丫鬟迎月道：“要不然我们问夫人去？”
“这……”夏荷迟疑道：“这样好吗？”
海棠右脚微抬正想跨出去，听见外头传来秋月的声音，“三小姐原本就烦心，昨儿晚上不知去哪里散心，很晚才回来。大概是不想因为我弄得家宅不和，却又于心不忍吧。陈家公子的事不如缓几日再说。”
“也好。”夏荷道：“迎月，烦你出去同陈公子说一声，就说三小姐现下没空，晚些再说。”
海棠虽听金氏说起一次，却没放在心上。这会子听外头三个丫鬟认真讨论一番，好奇心上来竟真想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是说，陈家很有问题？！
“等一下。”海棠喊住迎月道：“我去看看，夏荷你和我一起去。”
夏荷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背后商议被主子给捉了个现行。她心虚地看了眼海棠，讪讪道：“我错了，三小姐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带你去！”
“嗯。”海棠道：“还愣着做什么，把我的银狐斗篷拿来，另外我妆匣第二层有碎银子，你顺手拿上，咱们出了角门就去外头吃个早食，图个新鲜。”
夏荷见海棠完全没有生气，开心的往里头跑。
片刻后，海棠站在了角门外。
男子看见她出来，笑着迎了上来。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不胖不瘦，比海棠高了半个头，长得算是五官端正，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瞧着温文尔雅，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见到海棠便躬身行礼道：“三小姐见谅，嘉玉唐突了。实在是数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三小姐近来可好，用过早食没有？”
海棠眨眨眼，条件反射般回避吃饭问题，反问道：“不知陈公子找我何事？”
“我……”陈嘉玉脸上闪现出一丝尴尬，随即笑着掩饰道：“也没什么，过几日就是冬至节，想问问三小姐是否愿意与我去城外禅华寺一游。”
海棠懵，大冬天孤男寡女去寺庙游玩？
这算什么路数？
她从来没有这么干脆过，小手一挥道：“不去，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怕这位仁兄跟上来，因此不敢出角门往外走，而是转身回去了。门房金贵也很机灵，一瞬间就把角门给关严实了。
海棠走进门房，里头放了一个炭炉，走近了能闻到一股香甜的烤红薯味道。她吸吸鼻子道：“啊，好香，好想吃。”
金贵约莫十五六岁，听见海棠这话立刻笑道：“烤的差不多了，里头还有芋头，三小姐若是不嫌弃，我给您拿些尝尝。”
“那就多谢啦！”海棠说着朝夏荷摊手示意，夏荷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将手中捏着装碎银子的荷包递给海棠。
夏荷低头看见海棠从荷包里捏出一粒约莫三两的碎银，怕她大手大脚胡乱打赏，遂摸索着从袖笼里掏出一吊钱来，解开数十枚递给金贵道：“三小姐赏你的，还不谢恩。”
金贵先是道谢，接着恭恭敬敬接过铜板。
海棠在门房吃完一条红薯，仍不死心地想出去走走，找点好吃的解馋。她怂恿夏荷，“这会子人该走了吧？你出去看看，要是走了咱们还出去逛逛。”
夏荷难以置信地看了海棠一眼，不情不愿地往外走，边走边嘟囔：“万一还在呢？我看陈公子对您痴情的很，他要是看见我，说不定还叫我传话。”
“传呗！”海棠不以为然，“传话了也不能怎么样，他还能绑架你不成，快去！”
片刻后，夏荷拉长着一张脸回来，有气无力地道：“竟然真的还在，这么冷的天气，巴巴在风口站着，陈嘉玉发得哪门子疯？！”
“那只能回去了！”海棠长叹一声：“我还想出去找找有什么好吃的呢！”
金贵笑嘻嘻地道：“出角门不远有家馄饨面特别好吃，五小姐和几位姨娘常让小人跑腿，不如您在这稍坐片刻，奴才去去就回。”
海棠眼睛一亮，三两银子摸出来正要递出去，又被夏荷一把拦住，坚决地掏出二十个铜板道：“跑腿加上馄饨面，二十个铜板绰绰有余。”
海棠枯了，没想到花钱都不容易。
她把三两银子塞给夏荷，悻悻地道：“拿着，今儿我请客，晚上吃热锅子，除开咱们院子里的，你想叫上谁都成，要是这点不够，你再找我要银子。”
“够了，够了！”夏荷喜笑颜开，“那您今晚吃什么？”
“我去娘亲那里蹭饭。”海棠想了想又递了二两银子给她：“不如把金妈妈和松针她们几个都叫上，其他院子里相熟的也一起，图个热闹。”
“也不白吃，人多力量大，叫人替我打听打听，这陈嘉玉是怎么回事，陈家怎么不管管？”
夏荷接银子的手僵在半空，停顿片刻才接过来道：“天下没白吃的馅饼，这话真真没错。陈家二公子半月前在书铺对您一见倾心，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您还想打听什么？”
“随意吧。”海棠道：“吃饭的当口闲聊总会吧？有消息说予我听听就是了。”
到了下午，三小姐要请下人们吃饭的事，在整个许家传遍了。金氏叫松针拿了十两银子过来，说是给海棠凑个份子，就连许翰学都听到消息，叫人拿了二十银子来。
如此一来，海棠借着请客的名头，还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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