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高烧

    这一日肖溪在国公府倒也没闲着。

    一大早吃过饭,他就被郑守泽拉进了书房。一进去,就看见黑漆桌面上,放着一副原木色的棋盘,上面已经放好了黑白子儿。两边的棋笥里只剩下小半棋子。

    他打眼一扫,正是昨日跟郑守泽对阵的棋局,只是有四五个子儿放的地方不对。

    肖溪心想:郑守泽这是输了不服气,想赢回来?

    可没想到,郑守泽冲他抱拳一举手,难得脸上有些羞赧:“知厚,昨日的棋,我大概记了这么多,不知道有错漏没有?还想请你给我讲讲,我输在了何处?”

    肖溪一愣,没想到他竟这么好强爱学,便笑着坐下,跟他一一道来。

    郑守泽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肖溪更加佩服。他在同龄人中,一向样样拔尖,万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两人这一分析,就过了一个时辰。

    肖溪喝了几口清茶润了润嗓子,伸伸懒腰,就觉得有些无聊。

    郑守泽便提议道:“坐得累了,不如去踢一下蹴鞠?”

    肖溪也不知道时辰,只觉得过了甚久,忍不住问道:“也不知道林妹妹她们回来没有?要不要叫上她们?”

    听了这话,郑守泽凤眼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别的也就罢了,蹴鞠跟小姑娘们怎么可能玩得起来?!

    可又想知厚如此聪明肯定不会乱说,他便虚心地问道:“我看林妹妹身子娇弱,她不会踢蹴鞠吧?”

    没想到肖溪瞪圆了漆黑的眼,一脸理所当然:“正是身子娇弱,才需要陪她玩一玩,让她早日康复啊!”

    郑守泽:……好吧,只是他的小表妹,怎么这个远房的亲戚比他还上心呢?

    “就会胡说,大家小姐,玩玩捶丸也就罢了。踢蹴鞠,疯跑起来像什么样子?”

    肖溪一听这声音,忙站起来迎了上去,笑问:“大姐姐,这会子不理事吗?怎么来了?”

    肖涓本是不放心,就怕昨日的事让郑守泽心里不舒服,因而跟着黄夫人见完回事的婆子丫头们,便从厨下要了些栗子奶黄糕过来看看,没想到在外面就听见两人好好地说着话。

    她开心得连嘴都合不拢。她这步棋真是下对了。

    她这个弟弟,不是她自夸,满京城都找不出比他更伶俐的来。果然是一来就赢得上上下下好感,五丫头不说,就连郑守泽这冰块都化了。她跟郑守泽的那点小疙瘩也迎刃而解。

    她便亲手给他们两个各拿了两块栗子奶黄糕放在青瓷小碟子里:“尝一尝,还温着呢!”

    又道:“今儿天不错,两个大小子,怎么倒闷在屋里?”

    肖溪吃了一块糕,只觉得有些甜腻,便喝了口茶道:“姐姐,刚才说捶丸倒真是极好。不知国公府有没有捶丸场还有球棍球具呢?”

    肖涓才嫁过来一年,倒也不十分清楚。好像黄夫人她们也不怎么玩儿这个,便看着郑守泽。

    郑守泽便道:“有是有的……就在练武场内侧,可是一向没人玩儿,只怕都长了草了。”

    肖溪忙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瞧瞧?布置起来。”

    肖涓如今管着事,便笑道:“也好,我这就去叫几个院公小厮一起去。随手就布置出来。眼见也秋凉了,便是老太太和夫人,得了闲也可以玩一玩。何况如今咱们家这么多姐妹。”

    三人说走就走,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也到中午了,肖涓便带着他们回自己屋里吃饭。

    谁知刚吃得两口,就见一个小丫头小脸通红,气喘吁吁来报:“姑太太和姑娘们回来了。说是……林姑娘怕是有些不好,叫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肖涓忙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吃。我去去就来。”又问小丫头:“太太和老太太知道了吗?”

    “都派人去通知了。”

    郑守泽便停了筷子,把嘴里的一口鱼慢慢咽了下去。

    肖溪却小脸发白,一扔碗筷,猛地站了起来:“林姑娘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可是摔着了?”

    小丫头也不知道,被他这气势吓得摇了摇头。

    肖溪着急地一抬脚就想跟着肖涓出去,可走了两步,又觉得到底是别人家,他这样乱跑不合宜,一回头,拉起郑守泽:“你小表妹都病了,你不去瞧瞧怎么回事么?”

    郑守泽:……。

    林红玉也不知道这烧发起来这么猛。大概是在小阁楼上吹了风,后来又惊吓到了。这小身板经不住。她努力想保持清醒坚持到家,可视线却一点点的灰蒙起来。

    游姨妈本来一肚子气,想等到家,好好训斥她一番。

    可车到半路,就发现不对劲。林红玉小身子软软斜斜地靠在车厢板上,小脸上血色全无,眼神暗黑发灰,整个人像朵失了水的小丁香。

    她便伸手推了推,没想到这一推,林红玉就倒在了车垫上。

    她伸手一探林红玉的额头,火烫灼手,吓得立刻把林红玉抱在怀里,叫唤道:“玉儿,玉儿,你可别吓唬姨母!”

    别的不说,她带着出的门,这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还不得撕了她!

    故而一到国公府,府里的人就看见姑太太两眼通红,亲手抱着林家表姑娘,往里跑,嘴里吩咐赶紧去请太医。

    众人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只是到底训练有素,立刻各司其职,分头通知了院中各人。

    被孙嬷嬷接过去放在床上的时候,林红玉并没有完全失去神智,只是浑身寒冷发颤,没有半点力气,说不出话来。

    偏偏孙嬷嬷又拿了一床厚被子往她身上盖。

    她只得努力地微张着眼,挤出三个字:“冰……降温。”她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能被烧坏了脑神经。不管回头怎么治,首先得赶紧降温。

    孙嬷嬷却哭道:“这可使不得。已经着了凉,哪能再沾冰。”

    春茶一边抹眼泪,一边问:“姑娘……可是让用冰降温么?”

    她真后悔,怎么能因为春茶贪玩,就让春茶跟着姑娘去了。

    林红玉费劲地点了点头:“嗯……头。”心里万分庆幸当初带了这孩子来。

    然后,她就两眼一黑,脑子里却模糊地期盼着,一睁眼,她又能回到自己可爱的席梦思床上。

    肖溪和郑守泽赶到的时候,就见有几个丫头婆子端着木盆,往屋里搬冰块。老太太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双眼通红,不停垂泪。游姨母站在一边,垂着头不敢说话。黄夫人和肖涓也都站在一旁,满脸焦心。

    郑守泽拉着肖溪悄悄地往边上一站。

    就见老太太狠狠拍了拍桌子,急问道:“这吴太医怎么还没来?丁太医呢?他住得最近!”

    郑守泽:……。老太太也太心急了。

    他们得了信就赶过来,也才到。吴太医和丁太医再怎么快,也不可能现在就到。

    肖涓便轻声安慰道:“只怕路上要走一阵。”

    老太太恨恨地伸手拧了游姨妈胳膊一下:“你……呀!早知道你这么些年也没长多少心眼,我就不该叫你带她们去!那个瑞王妃拉着你说话,你就不会推了?就放心让几个孩子自己去院子里逛。要不是玉儿机灵,可就连小命都丢了!”

    游姨妈低着头,只轻声地啜泣着,一声不敢反驳。

    黄夫人见儿子来了,心里纳罕,又见肖溪也在,忙打着圆场:“也是玉儿身边的丫头不懂事,哪里能把姑娘一个人留下,自己跑去玩儿的?老太太,依我说,以后,不如在咱们家挑几个得力的婆子丫头跟着。”

    老太太听她婉转替女儿求情,瞪了她一眼,便不再骂游姨妈。

    过了片刻,却又催道:“快着人去门口看看,怎么这太医还没到?”想起来,又开始骂游姨妈:“你就不会机灵点,看她病了,在车上就派了人去请太医?这要耽误了可怎么好!”

    说着又开始抹泪,问身边嬷嬷:“快去瞧瞧,林丫头的烧可是降了些?好在这丫头知道用冰块降温。我还是听国公爷说过,冬天战场上没医没药,便是只能用这法子。”

    一转眼瞥见泽哥儿在一边,便道:“你呀,样样都学你爷爷,怎么倒没学你爷爷学点医。成日博学旁收的,到了关键时也派不上个用场!”

    黄夫人:……。我儿子真冤。他哪有工夫学这个?

    郑守泽:……。老太太真是糊涂了。爷爷就算在,也只会治外伤。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太太这句话,却好似一道闪电,当头劈中了肖溪。

    他站在一边,心里本来也跟老太太一般急,只盼着太医早些来。此时一听这话,脑子里就疯狂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会医,将来妹妹生病,他就能亲自替她诊治!如果他会医,妹妹生病,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了!

    他站在那里思绪飞奔,直到看见一个瘦长脸,花白胡子,两颊红扑扑的老头子进了门。

    就听老太太站起来,惊喜地叫道:“哎呀!怎么是您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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