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隐情

小说:暖香云绕 作者:林千阳
    直到第二天去大理寺应卯,林君暖才知道赵大人辞官,以及程江云升职大理寺卿的消息。

    “恭喜少卿、不,是正卿大人升迁。”对着下朝后来到大理寺的程江云,她笑盈盈道。

    程江云一屁股坐在堂内,神情疲倦地揉着太阳穴,林君暖倒了一杯茶十分狗腿地奉上,“莫非朝上有人反对大人当大理寺卿?”

    岂止是有人反对,应该说绝大多数人都不赞成皇上将大理寺卿之位交给他,包括他的父亲建远候。大多数人都是出于对他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的不信任,建远候也从父亲的角度推让了几句,说他心性尚未定,办事不牢靠。

    可是当今圣上在位已经二十多年,颇有几分说一不二的强势,愣是压下满堂的质疑,执意任命程江云为大理寺卿。

    不过这个位子他虽然暂时坐上了,以后只怕会被许多双眼睛盯着,行事稍有差错,便会惹来无数责难之声,想到这里,程江云不由得感到几分气闷。

    “那升迁宴还办不办了?”林君暖朝他眨眨眼,一脸兴致勃勃,那模样活像一只等投喂的小猫。

    程江云不由得抿唇失笑,“办,你看着办吧。”

    林君暖在大理寺过得很清闲,因为他是程江云直接任用的,其他人也不敢给她指派什么差事,平时只要完成程江云交代的任务就行。如今程江云升任大理寺卿,她也颇有几分水涨船高的架势,好些平常打过交道的差役都来道恭喜,问她会不会也跟着升升官什么的。

    升官她是不想了,但酒席还是得蹭上一顿的,得到程江云点头应允,林君暖当即招呼了常在他手下办事的几人,晚上去会仙楼大吃一顿。

    “不过,赵大人为何突然辞官,原因清楚了吗?”林君暖请完人回来,又开始琢磨起之前未解的疑惑。

    程江云研磨的手微微一顿,“不知道,皇上应该知情,但什么都没说。”

    “皇上也知道?”林君暖皱起眉头,“那就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既然这样,他又为何要请辞?”

    程江云摇摇头,坐在案桌旁开始处理当日的事务,林君暖也收起好奇心,安静地在旁边协助,帮忙对对簿子找找资料。

    “这里有点问题。”她翻着一本册子忽地出声道。

    程江云抬头看过去,林君暖手上拿着闵崇山贪墨案的对账册子,“哪里不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有涂改过的痕迹。”

    林君暖把涂改过的位置一一指给他看,“看这里,伍仟两加上贰仟两,原本写了个‘叁’,后来涂掉重新写了‘柒仟两’。”

    “这里也是,叁仟加上捌佰,后面涂掉‘贰仟’,重新写上了‘叁仟捌佰’。”

    林君暖仔细翻了翻,像这样的涂抹痕迹,这本账册上至少有十几处,虽然都立即更改过来了,但还是让人非常在意。

    “这本账册是谁记的?”

    程江云神色复杂地看向她,“应该是出自赵大人之手。”

    这本账册是记录闵崇山贪墨银两的总账,赵大人先统计之后,才交给下边的人比照。

    “赵大人算术不好?”她开口后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也是多此一问了,堂堂大理寺卿,不可能连这样简单的算术都弄错。

    这本账册上的异常与赵大人的突然离家出走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程江云叹了叹,“先放着吧,最后没错就行。”

    如今赵大人辞官之事已成定局,赵大人本人对此更是没有半句解释,就算其他人想查清真相帮他一把也有心无力。

    ***

    这天大理寺事务不多,处理完之后日头还没落下,林君暖招呼了七八个人一起前往会仙楼吃大餐,之前的闫寺正和范主簿也在其中。

    有好事者杵了杵跟在后边的程江云的小厮观棋,“林俊这小子积极得很,你的风头都被他给抢了,你就不想压压他的气焰?”

    观棋满脸的一言难尽,深深看了前方的林君暖一眼,她正站在程江云身边笑意盈盈,二人并肩同行的场景看起来还挺和谐。

    不,他并不担心被抢走风头,他现在只关心什么时候会多一个主子。观棋满腹心思,可惜无人可说。

    会仙楼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因在于一个字,贵。当然,酒楼里的菜色也很对得起它的价格,反正花的是程江云的钱,林君暖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这个地方,完全不带心疼的。

    入了会仙楼,店小二将一行人带进楼上的包间坐下,林君暖水晶肘子桂花鸭子八宝神仙蛋的点了一堆,又在其他人的要求下,要了整只烤乳猪和几碟卤盘,酒则点的是上好的梨花白。

    一个家境一般的寺丞听说了这桌菜的价格,张大嘴直咋舌,“都快赶上我半年的俸禄了!”

    林君暖拍拍桌子,大声道:“你们吃了程大人这一顿,以后当差就得更加尽心才行!”其他人连连附和。

    程江云在旁边笑得一脸无奈,背着其他人的目光,悄摸摸地把她杯子里的酒倒进自己杯里,省得她不小心喝多,站在一旁伺候的观棋捂着脸简直没眼看。

    宴席上有美酒佳肴,便免不了要叫上一两个唱小曲儿的助助兴,他们招呼了在会仙楼大堂卖唱的父女二人进来。

    父亲背着一把胡琴,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腿脚似乎不好使,走路时一直杵着拐杖,女儿名叫阿瑶,看起来和林君暖年纪差不多,生得十分秀气,抱着琵琶笑得一脸娇羞,被屋里的汉子逗弄几句后,两颊到耳根都涨得通红,林君暖看不过去,喝止了其他人的调|戏,挨近她坐着认真听曲儿。

    父女俩的长相和一般京城人略有不同,轮廓线条更加深邃一些,琴音曲调中也带着胡地风格,想来应该来自西北偏远之地。

    林君暖摇头晃脑听着小曲,时不时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正疑惑杯中酒为何少得如此之快,旁边程江云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目光越过窗台看向楼下的街道。

    “那人是不是赵大人?”

    什么赵大人钱大人,跟她有什么关系,为啥要打扰她喝酒,林君暖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歪着头睁大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程江云,身子还随着曲调晃来晃去。程江云都气笑了,顺手夹了根萝卜条,沾满醋后塞进她嘴里,林君暖下意识嚼了嚼,酸得立即眯起眼睛跳起来,倒是醒了神。

    林君暖连着喝了四五杯茶漱口,才总算冲掉嘴里那股酸味,对这一桌子菜肴却也没多大兴致了,咬着唇控诉地看向程江云,“程大人有何要事?”

    程江云略心虚地摸着下巴,朝窗外指了指,“我刚才似乎看到赵大人路过。”

    “所以呢?”林君暖斜着眼看他。

    “看,就在那边,我果然没看错!”程江云眼睛忽地一亮,林君暖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赵大人站在一家卖烧饼的小摊前,躬了躬腰似乎在赔礼道歉,态度看起来十分谦卑,烧饼摊的摊主生气地说了几句,最后才不耐烦地赶他离开。

    堂堂大理寺卿(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给一个小摊贩赔罪,这事看起来怎么都有些异常,程江云挑挑眉,“去看看?”

    左右现在也没胃口吃饭了,林君暖点点头,二人一起出了酒楼,朝烧饼摊走去。

    烧饼摊现在没生意,老板看着赵大人离开的方向骂了两句,手上还不停搓揉着面团。

    程江云主动走上前问道:“刚才站在这里的那人,老板可知道他是谁?”

    “关你什么事?”摊主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程江云眼睛眨也不眨地胡诌:“其实……那人看起来很像家里一位长辈,多年前突然失散了,要是老板能告知他的消息,在下定有重谢!”

    “你说真的?”摊主见程江云穿着不一般,眼珠子转了转,“我倒也不是图你的答谢,这件事说起来还挺晦气,就是前几天,一大清早的,你家那长辈突然跑到我摊子前,抓了两个烧饼就走。”

    “要是实在手头紧,送他个把烧饼吃也没问题,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摊主砸咂嘴,“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身臭烘烘的污秽东西,差点毁了我整车饼,我追着他跑了大半条街,最后也没追到人。”

    “要说没钱看起来也不像,今天这不就送银子来还了,”摊主掏出一张银票扬了扬,面值是二十两,把他整车烧饼买下来还绰绰有余。

    “他要真是你家长辈,这次找到后一定要好好看住人,依我看啦,”摊主点点自己的脑壳,“他这里只怕有点问题。”

    程江云二人面面相觑,店主说的真的是赵大人?怎么听起来这么不着调呢,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对得上,那天赵大人之所以一路狂奔,只怕躲的就是这位烧饼摊摊主吧。

    林君暖抛给摊主一锭银子,二人道了谢,慢步离开烧饼摊,程江云脸色有些不好,“他说什么,赵大人……脑子有问题?”

    身边的人却没有给他回应,林君暖低着头,想起一种就算在医学水平发达的现代也未能完全治愈的病,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在古代应该归为痴呆症或健忘症。

    “赵大人多大年纪了?”她闷闷问了一句。

    “今年大约五十又三,怎么了?”

    这样的年纪,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几率虽然低,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想到赵大人之前的一连串反常行为,林君暖觉得心里有点发堵,下意识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二人刚走到会仙楼门口,酒楼里忽地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听声音,似乎是从他们包厢所在的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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