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艺乘坐马车抵达城门一座小楼前,小楼矗立在湖心,楼外悬挂各式纱灯,犹如梦境。
诸子筠从湖心漂台走来,伴着无数盏荷花灯,将黑暗映衬得如同白昼。
他手提风灯,莲红色宽袍轻轻摇曳,像从夜色中走出来的妖灵,雌雄莫辨,妖冶无双。
阮艺见过的美男何其多,包括宗主和季修远,但此刻,阮艺无法用语言形容诸子筠的美。
诸子筠走到她面前,见她呆愣愣的模样,轻声唤道:“容小姐?”
“啊。”阮艺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筠,筠世子。”
“容小姐今儿像桃枝上的嫩芽。”诸子筠调笑。
“什么意思……”阮艺大脑空白,转不过弯。
“羞羞哒哒呀。”身边的小绿插嘴。
阮艺更羞赧了,揪着手帕不知所措,诸子筠看向小绿,“在下能否与容小姐单独讲几句话?”
“世子请。”小绿和小红是受了容俏之托,来为阮艺打气的,巴不得阮艺和情郎独处呢。
诸子筠邀请阮艺入了湖心小楼,阮艺没有拒绝。
——
临别前,阮艺再三叮嘱,不让他跟容首辅挑明此事。
诸子筠不解,可为了讨她欢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马车上,阮艺握着诸子筠送她的金钗,眸中流露几许哀怨,对他的感情始于容貌,蔓延于谈吐,他见识广博,风度翩翩,她为他着迷。
可终究有一天,他会知道她不是容俏,到那时,他还会对她这么体贴吗?
她不敢想。
与此同时,容俏正在季府门前徘徊,顶着宗主的“脸”,很是招摇。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季府大门。
护院一见是宗主,赶忙去请示季修远,季修远倒没让她吃闭门羹,但也不见半分热络。
两人进了冰窖,容俏看着睫毛染霜的山竹,心绪翻涌,“你要一直冰封山竹的尸体?”
季修远:“嗯。”
容俏转身推了他一把,“为何不让山竹入土为安?”
“我自有安排,无需容姑娘操心。”季修远面容平静,与山竹出事那日疯狂的男人判若两人,容俏恍惚间,以为他被商篱附体了。
“谁想管你,我关心的是山竹。”容俏没好气。
“你不需内疚,跟你没关。”季修远坐在棋盘旁,挽袖落子,独自对弈,“至于以前的事,季某向你道歉,从今以后,季某会离你远一些,绝不打扰。”
容俏扯下嘴角:“很好,记住你的话。”
“嗯。”季修远又抬头补充一句,“容姑娘还是断了对商篱的念想吧,趁着年轻貌美,早些定下婚事,省得人老珠黄,加上名声不好,耽误了人生的头等大事。”
容俏坐在他对面, “第一,本姑娘跟商篱的事,不必你来指指点点。第二,本姑娘名声不好又非一两天的事,你不必危言耸听。第三,谁说嫁人是女子的头等大事,季大人是不是太肤浅了?”
季修远点点头,呢喃叹息:“季某如若不肤浅,能看上你么。”
容俏忍了,吹吹额前碎发,执起黑子跟他对弈了一盘又一盘。
季修远不禁惊异,小调皮的棋艺不输宫里的棋诏侍。
容俏一连输了三局。
“快寅时了。”季修远把棋子一颗颗归类,逐客道:“慢走不送。”
“蹭一次马车,可否?”容俏懒得摸黑回宗主府,“我直接进宫。”
“不成,季某与容姑娘毫无瓜葛,同坐一辆马车不妥。”
“借一辆马车总成吧。”容俏抬手隔空点他,“太小气不好,容易被孤立。”
季修远撑头小憩,淡淡道:“自己去后院马厩唤车夫吧。”
容俏不做停留,朝山竹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冰窖。
寅时的室外滴水成冰,容俏搓搓手掌,问向护院,“小哥,马厩在哪里?”
护院吓了一条,赶忙指路。
容俏去往马厩,马厩里,一个老头正靠在栅栏上抽旱烟。
老头瞧见容俏,不禁一愣,“你谁啊?”
容俏挑挑眉,抬步走向他,“本座该问你是谁?”
老头使劲吸两口,站起身拍拍褶皱的棉袄,“小老儿是给各户人家送麦秸的商贩。”
“哦?”容俏笑着靠近他,发现他的大牙板上缺颗牙,“那为何不给本座府上送麦秸?”
老头不耐烦,瞥了一眼她的衣着,“你谁啊?报个地址,下次小老儿也给你府上送一捆麦秸。”
说着从衣襟里掏出本子和毛笔,伸舌头蘸了一下毛笔尖,像模像样准备记录。
容俏抱臂靠在棚柱上,“宗主府。”
老头笔锋一顿,噗通跪地,“小人不知宗主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望宗主老人家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我不老。”容俏拽他胳膊,想让他起身。
“是是,宗主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气宇不凡……是小的老眼昏花,不识泰山。”
容俏对他失去兴趣,懒得再追问,悻悻摆手,“备一辆马车,送本座入宫。”
“马上。”老头熄灭烟杆,跑进厩里准备车马去了。
送容俏抵达下马石,老头赶紧搬来脚踏,躬身扶容俏下车,“宗主慢走。”
容俏塞给他一两纹银,“去买身新衣裳吧。”
“多谢宗主。”老头目送容俏走进宫门,随后赶着狮子骢折返。
与季修远的车辆相遇时,季修远挑开窗帷睨他一眼,老头咧嘴憨笑。
早朝,季修远向小皇帝提议,适当削减边防军,增加禁卫军人数。
小皇帝知道季修远的顾虑,可北边境和南边境不太平,突然削减兵力恐会引起动荡。
小皇帝年纪小,怕打仗,认为边境派重兵把守才是上策。
调兵之事,其他辅政大臣不赞同,即便边境有些风吹草动,也只是季修远的一念之词,到现在锦衣卫也没有查出刺杀季修远的谋后黑手是谁,这让很多大臣颇有微词。
自季修远倾覆三厂,小皇帝总是时不时收到一些臣子对季修远的参奏,并提醒小皇帝时刻提防季修远。
小皇帝深知,权臣不一定是忠臣,忠臣也不一定永远衷心,当年的宗主就是个例子。
季修远何尝不知过于显露锋芒会遭人嫉妒,会让君主忌惮,但皇帝年幼,他有肩负辅国重任,自然不会对国之安危袖手旁观。
“此事容朕思量几日再做定夺。”小皇帝委婉拒绝了。
季修远想着,还是等散朝后去御书房劝谏吧。
御书房。
兵部尚书携莫栩见驾,“陛下,臣给您把名震四海的莫先生请来了。”
小皇帝对莫栩早有耳闻,听说他是鬼谷子传人,但莫栩是镇北王的人,小皇帝对他多少有些忌惮,但莫栩愿意为朝廷效命,小皇帝自然把他奉为上宾。
“莫先生,你能来朕身边,朕心甚慰,你放心,皇叔能许你的荣华富贵,朕一定加倍给你,朕要奉你为太傅,每日与朕同吃同住。”
“草民叩谢皇恩!”莫栩给小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必尽毕生所学辅佐陛下。”
小皇帝大喜,扶起莫栩,当即问道:“莫先生既已来到朕身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依莫先生看来,朕该不该削减边境兵权,扩充禁卫军?”
莫栩笑笑,娓娓道来,他跟小皇帝在御书房聊了很久,季修远被拒之门外,心中有丝担忧……
等莫栩和兵部尚书携伴而出,御前太监才传唤季修远入内。
季修远与莫栩擦肩时,分明听见对方轻笑一声,一派春风得意。
季修远进入御书房,再次提起扩充禁卫军之事,小皇帝托腮道:“时值腊月,现在招募将士,会影响春耕,再者,户部拿不出额外的粮饷养兵,此事秋后再议。”
“陛下……”
“朕知爱卿刚刚痛失忠仆,心情沉重,压力极大,这样吧,朕尽早安排你跟容二小姐南下,你在铲除宗主余孽的同时,也正好散散心,不必着急反朝。”小皇帝起身握住季修远的手,“朕懂爱卿的担忧,但此事不易操之过急,以免动摇军心。”
季修远心中哀叹,这些话一定是莫栩教小皇帝说的,“陛下,莫栩并非鬼谷子传人,他的话只可听一半。”
小皇帝点头,“刚刚莫先生跟朕坦白了,他其实跟爱卿师出同门,先后拜师山川老先生,山川老先生是先帝挚友,又是上届武林盟主,朕对他如雷贯耳,莫先生是山老先生的大弟子,见解独到,所以朕不会纠结他是不是鬼谷子传人。”
季修远摇摇头,还想再劝,小皇帝挥挥手,“朕有些困乏,想小憩一会儿,爱卿先回内阁吧。”
小皇帝明显在撵人,季修远知道此时再劝会适得其反,只能暂时作罢,“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季修远没有直接回内阁,而是去往司礼监找容俏。
容俏一听莫栩被兵部尚书引荐给小皇帝,眯起杏眼,“看来慕容老贼要主动出击了,真是小看了他。”
季修远坐在商篱的位置上倒茶,“只是阿谀奉承还好,只怕事态会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容俏明白季修远为何找她,无非是小皇帝如今对她信赖有加,他想让她多劝劝小皇帝。
“放心吧,虽然你心眼小、心肠黑,但你在大事上还算靠谱,我同意削减边境兵力一事。”
“多谢夸奖。”季修远起身往外走,不做停留。
傍晚,容俏刚下了马车,花浮玉哧溜蹿出来,“俏妹不好了,小鲛让慕容烟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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