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初春,乍暖还寒。

    一眨眼,凡间已不声不响过了好些天,屋外小雨淅淅沥沥,而阳光却还很明朗,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湿润却清新的气息。

    一袭红裙的女子歪坐在窗栏上,檐上的雨水汇成一股落下,朦朦胧胧在她身前罩下一片雨幕。她伸手接下几滴雨水,触指冰冰凉凉,捎带着几分初春的寒意。

    “唉……”她忽而一声叹息,侧头瞥向屋内,无奈瞧向正坐在书案后拾着本书认真研读的那人。

    “唉!”她故意重重又一声叹息,候了片刻,果然未得到那人半分回应。

    红线苦恼。

    她竟从不知,原来她们少君、如今的太子言烨,如此这般记仇,自他那日无端生气后,便一连多日,半字未言,半眼未瞧,完完全全将她这个人当做不存在一般。同时还不让她近身,将自己全身上下防的滴水不漏,叫她钻不得一丁点空子。

    “唉……”红线苦命摇头,又又一声叹息。解姻缘绳这事,怕又该遥遥无期了。

    红线着实不大明白,他言烨到底在气什么?不过只是句“妖凡有别”罢了,如何能引人生气,竟还叫他记仇至此?

    况且,妖凡本就有别,□□凡胎本就不能长久地吸食妖气,她这句话再合理不过了,不论怎么瞧,她都是一副为他考量的模样,怎的还令他闹出脾气记上仇了?

    红线撇嘴,直觉少君自转生成凡胎后,心思比之以往更为曲折百回,叫她委实看不清、瞧不透。

    “沙——”一声清晰的翻书声入耳,打断了红线的腹诽。

    她倏尔回过神来,瞧了眼窗外的天色,又回过头瞧向端着书的言烨,深深抿了抿唇后,随即拧眉翻身从窗栏上跳下,几步跨至书案前,曲起手指用力叩了叩桌面,提醒道:“一个多时辰了,你可还记得今晨来换药的御医是如何说的?背上的伤还未好完全,你便这样长久地坐着,怕不是嫌它好太快?”

    “沙——”又是一声清晰的翻书声。对面那人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那册书的纸面上,眼皮儿连抬都未抬一下。

    “……”红线忍了忍,又气得咬了咬唇,终是按捺不住一把抽出他手里的书,翻来覆去扯着他方才看过的那几页纸来回倒腾了一番,嗤道:“不过密密麻麻几行几页字罢了,好看?是能治好你身上的伤还是怎滴?”

    手中书册被夺,女子指尖刚好擦过言烨手背,盈润的触感令他一怔,他瞳色微散,身子几不可见地僵了僵。好半晌,待红线话毕,他才稍稍回过神,抬眼扫向书案对面的红线。

    此时被抽走的那本书正在红线手中,被她颠来倒去胡乱翻看着,动作未有半分仁慈,指尖翻转间还弄皱了好些纸张。言烨见之眉头一皱,但不过片刻又平复下去,随后也不知怎么的,视线不自觉落向眼前朱红之间的那抹瓷白。

    红袖皓腕,流苏灵动,满室浮香。

    “啊——看的眼晕。”

    “啪”的一声,红线两手贴着书封前后,往内用力一拍,猛地将书合上,袖口流苏随着这股力道撞向她手背,弹出后又落下,在空中猛晃了一阵,才渐渐平息。

    这时,日头偏移,窗外的光恰透过雨幕撒进来,落到红线身上。她一身朱红,笔直立在光里,周身光亮非常,整个人像只傲然的丹鸟,极尽高贵。

    “尽是字,里头连副画都没有,还不若我们府里头的姻缘……”红线忽的一顿,转而改口道,“还不若我族里的那些书呢,字画相和,每个人名后头都带着一副画像,多少得些趣味,哪像你屋里的这些……”她捏着书一角,原地转了一圈,从言烨寝殿内这些书格、架子上一一点过,“啧啧啧……无趣!”

    说着,她歪头瞧向言烨,恰见他正凝眉盯着自己捏书的那只手不语,神思像是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线眼珠转了转,循着他视线瞧了瞧自个儿手,又瞧回正发愣的那人,想了想后,双手撑桌,弯身猛地凑近他,问道:“你在瞧什么?”

    言烨一怔,倏忽回过神来,瞳色聚拢,随即错开视线,忽闪着神色从手边又拿起本书,再次翻开。

    红线见他如此,更是疑惑。她直起身子,将自己那只手翻来覆去瞧了一瞧,确认并无什么磕碰、青紫怪异之处后,便抬指按下言烨手里的书,试探问道:“你方才在瞧什么?”

    朱红窄袖,流苏轻摇,一双细腕纤长,延出五指纤纤,搭在他手里这册白纸黑字上,更显瓷白。

    言烨默了一瞬,眸色暗了暗,而后微微侧身,将书从她指下挪开,淡淡翻过一页,启了启唇:“并无。”

    “哦,可方才你那形容,并不像……”红线陡然一顿,双眼睁圆,缓慢回首,不敢置信,“你方才是否应我了?”

    少顷,言烨漠然抬首,面色冷淡叫红线有些胆寒。她壮了壮自个儿胆子,肯定道:“你方才确然是应我了!”

    言烨静静盯了一会儿她,眼里无动无波。但也只是静静盯了一会儿,不久便又低回头,将视线再次挪向书页。

    红线见之一噎,不知该说些什么,视线从他肩、腰几处伤重的地方逡巡而过,冷哼一声,脚尖点地,飞身坐回窗栏上:“活该疼死你!”说罢,便撇开头不再看他。

    外头雨势渐大,红线视线落入雨幕,恰见庭院长廊尽头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踏步走进,正襟凛然,面容严肃,一脸不好相与的形容。徐祥走在他前头引路,颔首点头恭敬非常。

    红线极目望去,只见两人嘴张张合合像是在交谈什么,但又因隔得太远,令她全然听不清楚。

    这时,那名中年男人仿似察觉到什么,脚步顿住,倏地抬首望来,目光穿过层层曲折的长廊准确落到她身上。

    红线一慌,连忙捏诀隐身。

    窗栏上的红衣女子眨眼间消失无踪,男人瞳孔骤缩一阵,伫立在原地。

    徐祥见男人神色反常,循着他视线瞧向太子寝殿,却并未发现有甚异常之处,便走近一步,上前躬身问道:“您这是?”

    男人回神,强自镇定过后,若有所思道:“东宫近日可有什么特别之事?”

    徐祥:“特别之事?不知您所指之事是?”

    “譬如一红衣女子,太子近日可有带陌生女子回宫?”

    徐祥讪笑:“您老说笑了,依咱们殿下的性子,能近身的女侍都未有几多,哪还能开窍带别的女子回宫?再者,宫规森严,宫外之人入宫必是要登记在册的,若殿下真带了陌生女子入宫,我们做奴才的也定是知晓。”

    闻言,男人再次深深望向红线方才所在之处,眸光明暗面色沉沉,整张脸拢上阴影,更显严峻。半晌后,他道:“走吧。”

    “是。”徐祥应道,抬手,“林相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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