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安生命中最享受的事是——睡觉。她睡熟后,很难被叫醒。爸妈常说:
你睡着了别人把你抬跑你都不知道。
睡觉时,时间是凝固的,是没有感知的假死。
璟生气时用力打了卉安一个耳光,卉安气急败坏也本能的回打他一个耳光,她狠狠抬起手,落下时只是轻抚般轻拍在璟的脸上,璟对卉安大喊:
你走!你滚!
卉安听了愤怒又悲哀,激烈的和璟争吵,像两个几岁孩子的争吵。
卉安想走出家门,永不再回,可是她走到哪里去?去做一个男人一生的家奴机器?不!不!她要自由不要牵绊。
璟大哭着找妈去了。
妈对璟说:
咱盖的房子不叫您姑住。
不让她住,是的,她早晚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如此,何必浪费财物生养她?
几个小时过去了,卉安仍觉得半边脸隐隐作痛,是真的痛?自尊心做崇?
饭桌上,爸说起家中事。
其实,有您妈俺俩,您嫂干啥不行,就算在外面上学,家里也不用她操心。
停了一下,爸又说下去。
你也顶多两三个月没空,别的事根本不用你管,你学习学知识还会不方便,有啥牵挂?咱家又不比人家。
听了爸的话,卉安的幸福之水流满了心田,枯萎的心花在心田遍地怒放。爸的话像观音瓶里的圣水浇活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民以食为天。
午饭不和口味,卉安没吃,一两个小时后肚中金鼓齐鸣,喧声震天,全身软绵绵没有力气,什么也不想干。卉安拖着沉重的身体去超市买了零食饮料,回家后进了房间,边吃喝边看书,祭完五脏庙,力量重回身上,身体也轻快起来。
妈早早做好了晚饭,平时六点多吃,今天五点多,卉安奇怪的问爸:
怎么做这么早?
你中午没吃饭,您妈可怜你啊。
璟快乐的把凳子一个一个搬到院中的饭桌旁,馍筐端出来放饭桌上。
好了!好了!你坐着等吃饭吧。
卉安对小蜜蜂一样勤快的璟说。
璟乖乖坐在饭桌旁,拿双筷子,妈掰给璟一块馍。
卉安刚吃的东西还没消化,没有食欲。
爸说:
怎么不吃菜啊?可好吃啊。
嗯,我不饿。
卉安喝着汤回爸。
璟鹦鹉般学爸说:
吃菜啊,姑。
倒油怪多。
妈总嫌爸炒菜放的油多。
你倒油多炒的也没味,就算炸炸也一样不好吃。
哪是咋着啦?
妈不懂爸的话意,爸却没回妈的话。
客厅的电话响,卉安习惯性的置若罔闻,爸的目光射向她,她只得去接,拿起话筒,问:
谁啊?
吃饭没有?璟在干什么?
是嫂,不是找爸的,卉安松了口气,对着门外喊:
璟!璟!璟!
叫了好几声,才听到璟在厕所应。嫂想和璟说话,妈拿纸要给璟擦屁股,璟说:
我还要屙!我还要屙!
璟从厕所出来,爸打通嫂电话。妈抱着璟站在电话旁,璟两手抱着话筒,不知嫂说什么璟“嗯”了五六声,然后,璟对着话筒一直重复:
妈!你回来呗!回来呗!
晚饭后,爸又给嫂打了电话,璟仍然重复这几句话。
第二天,嫂回来了,璟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黏了嫂一天。
他亲吻嫂,坐嫂怀中,一会趴嫂背上,一会拉嫂上街,嫂宠爱的顺从着璟的撒娇撒欢,嫂要走时,璟拉着嫂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几乎要哭的声音说:
别去俺姥姥家呗!别去俺姥姥家呗!……
不知疲倦的哭喊,听的人心里酸酸的。
你也去吧。
嫂也不舍,柔声对璟说。
璟想去,爸妈不知在璟耳边说了什么,璟不去了,依依不舍的看嫂走了,璟无精打采的回到妈怀中。
璟顽皮的两手拉紧卉安腰间的绳子,紧的她呼吸困难,她恼怒的轻踢璟一下,璟马上大哭着跑向他的庇护神——爸妈。爸沉默的抱起璟,骑自行车出来了。
卉安闷闷不乐的回房,满心的委屈不快聚积成水,在脸上纵横流淌。不管璟对错,发生矛盾时她都是替罪羊,她在家中不管如何都逃不过一个字——错。
他俩在外逍遥,她只会在房中流泪吗?不!她也要出去。卉安从床上坐起来,出门时拔掉门上的钥匙,钥匙,她苦笑了一下,拿它干吗?这一去还要回来吗?她把钥匙又插到门上。
下楼后,卉安平静的洗掉满脸泪痕。
妈在厨房蒸馍,卉安打开大门,邻居家正在送客,卉安不想说话,想等他们走了再出去,等了好一会,他们还在说话,卉安走了出去,离他们远远的靠着河边走,走向另一个空旷的院子。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只有开车骑车的人,卉安漫不经心的走着,手里拔了根草边走边摇,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周围是青青麦田,这是爸买的一片地,爸带卉安来过两次,这是卉安渴望的清静家园。
院子四周的墙已经垒好,西边有红砖,是垒墙剩下的吗?卉安走近才发现,是两个盖好的厕所,还没人用过。卉安高兴的想:
今晚,这是我的栖身之所。
卉安坐在院中的阳光下,随着阳光移动身体。
以前卉安百思不得其解,地球是每天转动的,她为什么总在一个地方不动呢?为什么不把她转到别的国家别的城市呢?现在才明白,地球像其他星球一样,是一个整体在转动而不是某一部分。
阳光越来越暗弱,卉安捧了几捧干沙土撒到厕所的石灰地上,晚上就在这过夜了。
天,黑了。爸妈吃过晚饭在看电视吧?世间有没有鬼?附近有没有坟墓?卉安害怕起来,何必傻坐这一夜,为什么不找那或者珊?想到此,卉安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快步走到路上,人一旦有目标,肚子饿都忘了,脚步变的轻快有力。
卉安走到热闹的街上,书摊上买本杂志,菜市场买两串羊肉串,摊主看她东张西望来回走,笑着说:
我以为你在找什么呢?
卉安边走边吃,走到珊住房的窗下,窗内灯光明亮,珊在家吧?走到大门前,卉安打了退堂鼓,算了,回家吧。想到回家,卉安全身一下子变的有气无力,脚也觉得痛起来。她慢慢的走,终于走到了大门前,门内灯光明亮,大门上的小门没锁,卉安推开大门,向楼梯走去,爸忽然从客厅出来迅速的拦住她,卉安被爸快速迅捷的动作逗笑了,妈也从客厅出来把她拥到客厅,卉安坐沙发上,妈坐在她旁边,爸坐她对面,爸望着她,严肃的问:
你去哪啦?
卉安看了爸一眼,沉默不语。
您妈一直哭,你看她眼哭的,说你钥匙也没拿,衣服穿的又少,以为你不会走远。
妈听了爸的话,忽然把头趴在卉安的大腿上,几秒后抬起头说:
您爸骑车出去找你一圈,回来黑着脸,坐沙发上两手捂着脸。
卉安被妈的话逗笑了,她以为她是可有可无的,她有那么重要吗?
爸说:
我从没翻过你的东西(言下之意现在已经翻过了),谁知道你现在比以前强多了,东西放的整整齐齐。我给老家,您姨家都打电话了,单位也打了说你没去,直到现在谁都没吃饭,您妈说你爱喝米,熬了米,炒的蘑菇,现在还在那放着,热热吃吧。
你去热吧。
爸妈相互推脱说。
两人谁都不去,爸对卉安说:
你去热饭吧。
我一点力气都没,明儿又该睁不开眼了。
听了妈的话,卉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能让妈睡,要让妈干点活。
妈,你去热饭吧。
听了卉安的话,妈站起来去厨房,一会妈热好了,到客厅问卉安:
在哪吃?
厨房。
卉安站起来去厨房,案板上有两碗米,卉安端一碗到饭桌上吃,妈端了两碗米去客厅和爸一起吃,妈端两个空碗回到厨房看卉安还在吃,惊问:
你还没吃完啊?
你不用管啦,一会我刷。
那你刷一下吧。
卉安吃完洗了自己的碗,上楼回自己房间,刚在书桌前坐下,爸到了她房间,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严肃的看着卉安,一副长官训话的模式。
以后你不能这样了,您妈有病,万一出事咱家都不行啦,她是您妈啊。我吧,是个男人,在外面也这么多年了,毕竟冷静些,想开些。今儿个您妈一会都不会走啦,想在你也不会去那或者古莲家,也不知你能去哪?你去哪啦?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你知道你的地位了。
听着爸刚柔并济的一番话,卉安沉默着。看她不说话,爸走出她房间下楼了。
卉安看一下自己的书本,是被翻过了。想着在空旷的院子里,多么渴望有一张自己的床。
楼下,爸不知给谁打电话。
嗯,回来啦……上街买点东西……
轰轰烈烈的一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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